吃完最后一剂药,慕慈躺在床上一页页翻动苏诚整理的评论意见簿。
她用红蓝双色笔标记重点,一个视频电话突然打进来。
是妈妈。
慕慈嗯嗯几声清清嗓子,试图正常发声,但她的声音如同几块拼命碰撞的碎石,断断续续。
她接了视频,一开口,父母的笑容就僵了。
这怎么还整上电音了?背着他们上电视台偷学新项目了?
“妈,爸?”慕慈招招手见他们不动,起身拍拍路由器,“卡了?”
话音刚落,对面两人张大的嘴自动合上,信号算是接上了。
“你嗓子咋了?让鬼捏了?”慕母关心道,一开口就出乎预料的炸裂。
慕慈一口气噎在嗓子眼,您这比喻,鬼来了都得点个赞再走。
有其母必有其女,慕慈想当面吐槽但又怕母亲千里送打,索性规规矩矩地回答。
“哑了,还在吃药,过几天就好了。”她的嗓音仍有点沙哑。
慕母点点头:“没事就好,工作努力也要注意身体,要是太寂寞了,就找个男人。”
呃?这是当面能说的?
慕慈惊得头皮发麻,脑袋嗡嗡的,但一家人哪里会说两家话?
母亲开门见山,接上话题:“你不喜欢那小伙子吗?我看人家各方面都很好,也是电视台的。你怎么不搭理人家?”一旁的父亲也在卖力应和,疯狂点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忙着创业呢,哪有时间搞男人?
况且那男人很难搞,聊天乏味的像机器人。
她想解释奈何这破嗓子讲话都费力,但视频那头母亲盯着她。
“忙。”她随便了编个理由,借口信号不好挂了视频。
挂完视频,她长舒一口气,盯着手机,目光锐利。
她等着母亲狂风暴雨般的质问,但等了很久,她一个字都没有收到。
手机息屏,她下床喝水,刚拿起水杯,手机“叮”的一声响。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哪怕晚一点也会按照既定的轨迹来到她面前。
她一口水含在嘴里,半天才咽下去,心中有说不出烦躁,她像一条游鱼被困在名为爱的鱼缸里,看得见自由却怎么也摸不到。
再次点开手机,慕慈眼皮动动,十分诧异。
是苏诚。
晚安两个字安静躺在对话框里。
慕慈会心一笑,心头暖意流泻,她发了一个晚安小狗的表情包,心情瞬间通畅。
她靠在枕头上,继续做剩下一半的工作。
深夜时分,她终于整理完所有建议和评价。笔触停下的瞬间,遥远的年少记忆死灰复燃,只一点灰烬就点燃她的情绪。
少年时家境贫寒,父母忙于工作,无暇顾及她,小小的她便辗转寄宿于各个亲戚家,被迫独立,被迫学着察言观色。
她像个入侵者不断挤入别人的幸福之家,在别人的家庭里扮演乖女儿的角色,但无论她做的多好,她始终被排斥在外,受尽白眼和嘲讽,被无知的孩童谩骂是无家之女。
她没有朋友便选择与鸟儿做伴,那段幽暗的岁月,她就是这样孤寂长大,也确立了自己未来的专业和职业,爱鸟追逐鸟成了她一生的课题。
夜晚静谧深邃,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也被沉沦的梦境一点点撕碎吞噬。
梦魇无声降临,慕慈在梦中无措哭泣,年少时的阴影再次重演。
突然一双厚重温柔的大手轻轻罩下来,回过头身后却空无一人,一股安详缓慢渗入她内心,驱散阴霾。
慕慈抱着这份安宁慢慢等来了天亮,清晨她下楼买早餐,不远处两个声音莫名熟悉。
她刚咬下一口包子,转身父母就拉着行李箱站在台阶上看着她。
“爸?妈?”慕慈吃惊,睁大双眼仔细看,实在不明白两个老人怎么一晚上就摸过来了。
“你们怎么……在这里?”她颤巍巍地问,脑中想出了无数种可能。
“我们去了你以前的住房,你房东给的地址。”父亲回答,脸上带着疲惫。
“宝贝,换工作怎么不和我们说,害我们一通乱找。”母亲责怪道,嘴上埋怨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住哪儿呢?过得好吗?带妈妈去看看。”
慕慈懵在原地,扑闪着大眼睛:“好……”
回到公寓,父母四处打量,慕慈谨慎地看着他们,刻意避免相亲话题。
她跟随着父母上了二楼,配音室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设备,慕父更是小心翼翼地上手摆弄,好奇地像个孩子:“你刚说的创业是什么?再说一遍。”
“非遗口技融合鸟类纪录片。”她一字一句缓慢又仔细。
“口技?这也能跨界组合?”他更好奇了,印象里这是个冷门行业。
“这能吃饱饭?”他不假思索地问。
“能。”慕慈坚定地回复,不仅能,而且他做得还很好。
“那口技的部分也是你做?”慕母问,她在手机页刷着慕慈的视频,账号粉丝已经破万了,视频点赞量也不错。
“还有另外一个人,他叫苏诚,晚上介绍给你们认识。”慕慈认真回答,却不想下午他们就猝不及防地碰面了。
带着父母吃完午饭,逛完周边的景点,慕慈突然发现借的书截止日期到了,她急匆匆出门还书。
两个老人闲的没事直接在院子里熬起治嗓子的中药,听了一上午的公鸭音,两人着实听不下去了。
苏诚开着黑色奔驰停在了楼下,车门推开的瞬间,两人望着他都呆住了。
他一身黑色西装熨烫笔挺,身材修长,五官深邃立体,仿佛是杂志封面上的男模。
苏诚望着他们,温和点头,手里拎着两盒糕点上楼。
背后的两束目光从头到尾都聚焦在他身上,慕母更是下意识脱口:“男狐狸精?”
苏诚敏锐地听见,转身脸上浮现一抹微笑:“你们好,我叫苏诚,不是狐狸精。”他十分正经地自我介绍。
等慕慈从图书馆回来时,父母已不见身影。
院子内摆着一个中药炉子,微火幽幽,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中药味,再抬头,苏诚的门开了。
慕慈赶紧跑上去,只见他们正坐在苏诚对面吃着糕点,苏诚的面前则摆着父母原本给她的土特产。
看到慕慈,他俩主人似得招呼她过去,苏诚起身帮她拖开椅子。
“小苏人蛮好的,你以后要好好听人家的话。”母亲点点她,手指上都是油,散发着特殊的糕点香气。
“对,要对人家好,不可以随便发脾气。”父亲亦跟在后面附和,然后转向苏诚,“以后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直接和我们说,我们教育她。”
“好。”苏诚笑着回复。
慕慈眼皮直跳,什么跟什么?
她才出去一个小时,回来就被卖了?
苏诚看着她懵逼的样子解释道:“刚和叔叔阿姨交流了下纪录片的事,讲的都是工作。”
“哦。”慕慈低声回复,尴尬的氛围稍稍缓和。
整个下午,他们三人就着两盒糕点,天南海北地聊,话题的中心从慕慈的成长过程到苏诚取得的各种荣誉,期间慕慈想插话都插不进,最后索性吃起来了。
苏诚的视线始终在她身上,偶尔她吃噎了还会及时倒水。
平淡普通的午后,他们一见如故,像幸福的四口之家。
天色渐黑,祈愿汇的灯光璀璨,食客满堂。
慕慈和父母被安排在二楼的VIP餐位,菜刚刚上齐,大厅内响木一拍,口技表演开始。
改编版的《白蛇传》,舞台上,灯光微暗,水声风声轻轻。
苏诚一袭素白的古风衣袍,一副书生模样,腰间束着淡青绸带,温文尔雅。
他只是亮相,全场掌声轰鸣。
“传说在那古老的杭州断桥上流传着一段凄美的传世爱情故事……”一段低沉富有磁性的旁白,灯光慢慢亮起,白雾腾腾,一个曼妙女子身影从屏风后缓缓走来……
口技声起,故事开始。
风声、水声、雷声、缠斗声,刀光剑影,水漫金山,各种声音嘈杂相错,凄美的爱情故事经历各种磨难后,终将迎来属于他们的圆满结局。
真爱值得有情人为之等待。
风声细细,水声幽幽,响木一拍,故事结束。
苏诚从屏风后走出,对着食客们鞠躬、离场,热烈的掌声似潮水涌来,响彻酒楼。
慕慈夹着菜慢悠悠咀嚼,见识过苏诚的魅力,她已经学会做个淡定的成年人了。
一旁的父母激动地像个小孩,起身鼓掌时还一手肘撞掉了她的筷子,如雷的掌声差点把她炸出耳鸣。
慕慈满脸无奈,默默捡回筷子,身后传来稳健的脚步声。
一回头,苏诚就坐在了身旁,他连妆都没卸就来了?
慕慈低着头余光里瞥他,若是正面看过去,她会脸红。
“叔叔,我敬你一杯。”苏诚端起酒杯,慕父立马笑呵呵地碰上。
“小苏总,你不仅一表人才还事业有成,真是年轻有为啊。”他不吝赞美,满面红光,整个人飘飘欲仙。
“叔叔阿姨,打算在这里玩几天?”苏诚客套地笑笑,重新满上酒,再次举杯。
“今晚就走,你也和我们一起回去。”他开口转向慕慈的眼神严肃迷离。
“这么快?”苏诚震惊,慕慈也愣在当场。
谁也没通知她,她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可不是吗?慕慈的相亲对象一直催她回去见一面,我们不就是为了这事而来吗?”
闻言,苏诚脸色一滞,喉咙发紧,连酒水都洒出来了。
慕慈看过去,犹豫地问:“你怎么了?”
在场所有人目光瞬间汇聚到他身上。
“没,没事。”他眼眸晦暗不明,似乎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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