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流星

日头斜照,下午三点多,慕慈结束拍摄。

她伸了伸懒腰甩掉一身疲惫,收拾完设备跟随陈正前往停车场,准备乘车返回酒店。

上车前,她终于有时间安静欣赏这座建筑的全部面貌,精致的飞檐翘角,细腻又奢华的风格,阳光下酒楼金子般闪耀,分外气派。

她满眼羡慕,喜悦的浪潮席卷她的身心。

“帮我拍一张。”她掏出手机,乐呵呵地跑向陈正,陈正关好后备箱立刻接过。

摆好姿势再配上一个甜笑,陈正按下快门,照片里慕慈活力四射、青春阳光的模样被定格。

车辆启动前,慕慈最后看一眼祈愿汇,心中的暗流涌动。

她的脑海里浮现苏诚演讲时的模样,西装革履的他恣意潇洒,俨然一个成功创业者的模样。

终有一天她也会像他那般自信的登上纪录片最高舞台,拿下每个媒体人梦寐以求的“奥斯卡”,靠着自己一步步登上荣耀的殿堂。

车行渐远,身后的酒楼安静伫立原地,如同长者沉默注视理想的人行走在路上,在心中种下幼小的苗,期待着它枝繁叶茂,开花结果的那一天。

半小时后,陈正将她放到酒店门口就离开了。

慕慈道过谢上楼,她打开手机,微信界面静悄悄的。

家族群里向来聒噪的赵霖竟然一天都没动静,慕慈有点在意。

男人向来最在意尊严,苏诚昨晚的举动无疑是将他自尊心踩在脚底。

他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她犹豫着给他发去消息,但是很久都没有回复。

慕慈放下设备将昨天的长裙整理进盒子然后匆匆下楼。

来到服装租赁点,店员细致检查完将押金退还给她。

正对店面的大厦五楼VIP室里,苏诚静静立于巨大的玻璃窗前双手插兜,一双墨色的瞳仁悄无声息的注视着她的方向,转眼瞥见租赁二字,他立刻知晓来龙去脉。

他安静盯着慕慈,她低头看着手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她的身影小小瘦瘦的。

苏诚招招手,一旁等待的陈正立刻走上前来,他低声嘱咐了几句,陈正点点头又退回原位。

导购小姐推来一排最新季的衣服,恭敬道:“苏先生,最新一季的衣服都在这里了。”

闻声,苏诚走过去瞧了几眼,他十分满意:“这个码数,全部要了。”

“好的,感谢您光临,晚点送到您房间。”

购完物,苏诚离开了。

临上车前,他又朝着慕慈离开的方向看,那里只一轮落日,橘黄光辉温暖温柔。

根据古籍的指示,天有异象,磁场必异动。异动则生出刺激,失忆之人或能忆起往昔。

今夜南山将会迎来一场盛大的流星雨,车内的苏诚细长的手指不断在手机界面滑动,他仔细耐心地阅读着网上的资讯,确定今晚是个绝佳的机会,值得一试。

但在这之前,他还有件事需要确认,距离流星雨还有三个小时。

陈正载着他前往悠丰市人民医院,赵霖手机上的那个女人,他很在意。

即使内心千万次否认,但他不允许自己重蹈覆辙,他要亲眼确认。

天黑后,苏诚借着捐款的名义终于在疗养病房见到相片中的女人——周黎,赵霖的青梅竹马兼前女友。

病例显示她得了系统性红斑狼疮,一种无法治愈的慢性免疫性疾病。

苏诚举着照片,比对病床上面色苍白、正打着点滴的女人,又仔细核对了她的信息。

确认无误,这就是个现代人,根本不是他印象的那个人。

她们拥有着同一张脸,罢了,周黎也根本不会对慕慈造成伤害。

“走吧。”苏诚将病例递回给医生,清脆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陈正跟上。

他们走后不久,病床的上周黎醒了,她眼神清明带着一丝疲惫,望向窗外的黑蓝的天空,星星明灭闪烁。

南山古城墙上,一对男女正沿着石路慢慢行走,女人默不作声,哪怕天黑了也没有摘下墨镜。

她故意在赵霖面前轻声嗤笑,偶尔又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引得赵霖频频看她。

“你,真的不是她?”赵霖忍不住问,这个问题他已经问了不下十遍了。

“你说呢?”她故意踮脚凑近,一双魅惑地眼睛盯着他,娇俏一笑。

赵霖皱起眉头,左思右想,不明白为什么世上竟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那你叫什么?”赵霖问。

“周黎。”女人调笑道,观看着面前人的反应。

“你撒谎。”他一惊,立刻反驳。

她确实在撒谎,真正的周黎早已病得起不来身了。

但女人没有回避他,她摘了墨镜围绕着赵霖慢慢转,突然抚上他的脸:“难道你不喜欢我吗?这张脸现在就在你面前,你不想要吗?”

如此明显的诱惑惹得赵霖眉头紧皱,他快速转过身去看别处,不见便不受诱惑。

假周黎嘴角微微上扬,她捏住赵霖的下巴,鲜红的指甲分外惹眼。

她强迫赵霖看她,然后用手印着口红贴上他冰凉的脸,随后潇洒转身离去。

赵霖震惊地看着她,他感受她手掌的温度,那红色一抹就印上他的手指。

他思绪混乱着跟上,面前的女人得意的大笑。

苏诚邀请慕慈出来散步时,古城墙上已经聚集不少人了,他们都是来看流星雨的。

据说这是70年一遇的流星雨,错过了,这辈子不可能再看到。

三人宋式风格打扮,她与苏诚并肩而走,陈正跟随在后。

古城之下古风妆扮不奇怪,但离谱的事他俩奢华的犹如世家小姐少爷出行,陈正却是侍卫妆扮。

天差地别的待遇,引得过往路人纷纷回头观望絮语。

慕慈机修色又尴尬,她低着头眼神飘忽,抬眼再看苏诚,他却翩翩然,似春风拂面。

“他为什么穿成那样?”她没忍住,拉拉苏诚的衣袖。

苏诚回头瞥了一眼,很干脆:“他喜欢。”

穿成侍从模样?喜欢?!

慕慈不信,苏诚只好停下来,看了一眼板正的陈正。

陈正立刻站到慕慈身边,认真极了:“是的,我喜欢。”

“……”

更加离谱,那她就暂时相信吧。

苏诚曾说过如他有要求,慕慈只能做不可问,这是合作之初的约定,今夜她再一次遵守了。

你就是这样压迫他的吧?你是不是有“异装癖”?

当然她不可能直接问,只在心中默默吐槽。

随着苏诚的步伐,他们三人拾级而上,城墙之上拥挤的很,他们都在等流星雨。

夜空宁静神秘,遥远的星星点缀其中,忽闪明灭,一条银河横亘其中。

慕慈三人行走穿梭人群之中,彼此默言不语。

突然人群躁动,夜空中划下无数银白色的细线,灿烂的流星雨冲破大气层,砂砾般从天而降。

仰望如此盛大壮阔的景象,慕慈激动地忘乎所以,甚至忘记呼吸。

苏诚站在她身旁,他只看一眼天际,视线便牢牢锁在慕慈身上,她笑他亦笑,含情脉脉。

今夜的你会有新的变化吗?会记起来吗?

他期待着,慕慈看过来了,两人相视一笑,慕慈又继续看天。

她完全沉浸其中,这一刻时间静止,唯有星光和心跳相伴,但有人爱意无限流淌。

五分钟后,流星雨寂灭,天空恢复黑蓝,人群散去。

苏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温润至极:“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好看。”慕慈甜笑着回复,没有任何变化,她迈着欢乐的步伐随人群向前。

一丝叹息后苏诚又恢复温和:“确实。”

三人下了古城墙,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南山河。

南山河上有一座岁月桥,流传于宋代,至今有千年之余。

只一眼,苏诚就认出来了,在那个朝代里,她和他曾来过这里。

那是个燥热的夏夜,古代没有电,只有蜡烛,但是烛光始终昏暗不明。

热恋时期,慕慈吵着闹着要给他看大自然的力量,他只好出动整个王府侍卫为她收集萤火虫,然而制灯的最后关键,她却不小心把所有虫都放跑了。

为此她大哭一顿,他还哄了很久。

一切都状似昨天,但是一切又都是水中月。

究竟要什么时候,我才可以光明正大的拥抱你,慕慈?

“你在想什么呢?从刚才起就盯着我?”慕慈被这股热烈的视线盯着有点难受,苏诚的“异装癖”真是越来越严重了。

穿还不行,还得紧盯着……

“你知道萤火虫灯吗?”苏诚低下头问。

“嗯,怎么了?这个季节应该没有萤火虫吧。”她点头,并不感兴趣。

“你想不想要?”他问。

慕慈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郑爱生命,不要杀生,它们应该自由自在。”

……

这句话后,苏诚陷入了很长的沉默,他的呼吸变得厚重,一旁的陈正也察觉出他的压抑。

他扫视着河岸两侧,那时这里的萤火虫多如火焰,如今怎么一只也没了?

“回去吗?”沿着南山河走了很久,静默让慕慈变得无聊,她有点累。

苏诚没说话,安静的同意了。

而当他们原路返回时,一只摇曳着尾灯的萤火虫飞过来了,苏诚一眼锁定,他静静伫立注视着它。

下一秒,它停在了他的胸口,一闪一闪,光芒轻盈细微。

“怎么了?”耳边只有自己的脚步声,慕慈疑惑。

一转身,她就看到了那点星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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