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郡主府宴

满屋盛宴,百花齐放。

一路陪女帝夺权打天下的汝阳郡主设宴,为当世前无古人的一代女帝,大梁开国皇帝选拔女官。

女帝出身前朝血统而脱身前朝,本是前朝最为年幼的小公主,一出生没了娘亲,出生三年国内灾祸不断,被老皇帝甩手送入庙中为国祈福,谁知祈福第一年天下登时风调雨顺,得了个“祈国公主”这个屈辱意味满满的封号,一道圣旨下来被迫变相出家,在宫中守着佛堂为国祈福,无事轻易不得出宫。

前朝灭国后,却是她带领一众后宫女眷在国破家亡之际守住江山,就在世人议论纷纷,这一众女眷该去哪位亲王家抱个小世子传位江山时,大逆不道的事来了。

她竟脱身前朝,自立姓氏为“銣”,宣布天下女子皆可用之,若觉得遭受不公,便去女帝设立的清水衙门呈诉状,表决心,从此以后脱身原籍,与天下女子共为亲眷,再不必对亲生家人负责受冤。

而后在满朝遗老遗少期盼的目光中,自扯大旗登基为帝,连带着当初守江山的一众女眷也趁乱封赏,打了全天下一个措手不及。

竟然就这么雷厉风行的做成了这个皇帝,立国号为‘金’,年号天元。

今年是天元第四十七年。

不可谓不政通人和,百废待兴。

女帝大权在握,建国初期斩的遗老遗少血流了满京,腥气断断续续弥漫了三年,终于蠢人死光,聪明人该投诚的投诚该制仕的制仕,总算认清了惹怒兵权在握的女帝后果很严重。

唯一期盼的,是女帝能多生几个儿子,好让他们挑个小皇子顺理成章的辅佐即位。

数年来竟然这么表面老老实实,大体磕磕绊绊的过下来了。

……满朝遗老表示,谁当皇帝其实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还要当这个官,顶头上司的确是个脾气不太好,又格外厌恶男人指手画脚,但除此之外还算是个明君贤君的好皇帝。

干活嘛,不寒酸。

如今是京城女子习惯出门不戴帷帽,说话不必用扇子挡住红唇,无论见到谁都要弯腰挡脸的表示羞涩的第四十七年。

……

“一转眼,都四十七年了。”

汝阳郡主年少时也随着女帝征战,如今也是垂垂老矣的慈祥老人,说话前必咳嗽两声。

她环视四周,感慨道:“你们也算是从小被我看着长大,如今也都长成大姑娘,是时候入朝为官,为陛下建功立业了。”

“是呢,若不是郡主提点,我们也没有今日。”女孩们环肥燕瘦,或沉稳或灵动,守着年迈的老郡主参加百花宴,眉宇间大多带着志得意满的铮铮少年气性,怀着蓬勃野心。

“虽说陛下一视同仁,但偏见难改,就连京中各家族也暗地里打压女子,若不是汝阳郡主护着我们,我们也不能这么顺利的读书习字,知礼明德,学本事为陛下效忠。”

为汝阳郡主捶腿的少女摇头叹道:“前几日家中想要瞒着我为我许亲,嫁给一个比我爹年纪都大的富商做继室,我险些没能逃出来……还好有郡主收留,这才得以安稳度日。”

“我都想好了,这次若是能选上女官,家里管不着我,我就带着母亲自立门户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若是选不上,那就干脆投身清水衙门,与无情无义的父兄斩断关系也不要再受这等委屈。”

她说起伤心事,不少姑娘感同身受,点头应和道:“若不是郡主护着我们,告诉我们陛下对我们的期许,我们才能想明白许多事,才能下定决心不受世道的委屈。”

“京城的姑娘们,谁不是在郡主的庇护,郡主的教导下长大的,我们才能有今日!”

“除了云家……”

人群中传来弱弱的一声,瞬间打断愤慨的话语。

说话之人一噎,却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是啊……除了云家。

提起云家,满京女子无语至极。

试问京城哪家人,能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坚定的反了陛下四十年。

云家家主户部侍郎也算是一代英雄人物,值得被载入史册,无人不赞叹其还能安然无恙的活着这件事本身,就足够吊诡。

也只有云家女子,见汝阳郡主避之不及,似乎唯恐被其洗脑,玷污了她们盛满孝悌规训的耳朵。

说话间,一行几人衣着守旧,处处不出错,眉目低垂动静无声的姑娘莲步入百花园,领头的妇人唇角平直不苟言笑,身后几个姑娘长则及笄,幼不过七八岁的模样,却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视线规规矩矩的停留在身前脚下一丈之内,不逾矩分寸。

众人心中咯噔一声。

云家人来扫兴了。

为汝阳郡主捶腿的少女起身相迎,亲热的挽着领头妇人的手,口称姨母,笑容爽朗,“许久未见,姨母怎么还越来越年轻了,我险些没认出来。几位妹妹也出落的越发标致了。”

说话间,朝着队伍最末端偷看她的,那名小鸡仔似的瘦弱少女眨了眨眼。

“禾姐姐。”少女怯生生张了张嘴,用气音与其打招呼,说话间不忘偷看古板的妇人一眼。

“旗开得胜。”她匆匆为对方打气。

“咳咳……”

妇人轻咳一声,少女立马低下头,抿着嘴不敢再吭声,柳叶般的眉眼瞬间蔫哒哒。

“听闻你要选女官?”妇人乃云家大夫人,后面那细弱如柳枝的少女是她嫡出的小女儿,经历了前两个叛逆离家的女儿之后,云大夫人对小女人看管的堪比守着即将成熟的甜瓜的老农。

唯恐旁人沾染分毫。

她此时横了挽着自己的少女一眼,拧眉不悦道:“你可知这一届选的女官并非服侍宫眷,乃是为下派到各省做督察,届时山高水远不说,整日里抛头露面算什么事?”

阮嘉禾一个头两个大,暗中吸了口冷气,这才盯着云大夫人锐利的目光含糊道:“试试再说,还远着呢……不说我了,小妹前些日子不是病了,怎么今日还给带出来了?”

她口中的小妹单指云夫人所出的女儿,自己的亲亲表妹,至于云家的其他女儿,阮嘉禾自认与她们无亲无故,也无意攀扯,见面只不冷不热的称一声云姑娘。

实在是……云家这些人太让人头大了。

你与她们谈诗书,张口闭口女德女戒;

你与她们谈玩耍,她们脸色一红低声摇头,曰:家父有言,不可参与男女同席之宴。

你与她们谈家国,她们更是神色惶恐,连声告罪:女子不可议论朝事……

“栖儿,还不上来与表姐问好,”云大夫人朝后面横了一眼,末尾的少女神色一喜,终于露出几分雀跃的神色,但很快掩饰妥当,规规矩矩朝着阮嘉禾行了福礼,低声温言软语:“见过表姐,有劳云姐姐挂怀,不过是受些风寒,喝了两贴汤药就好全了。”

少女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朝着阮嘉禾乖巧一笑,巴掌大一张小脸莹白似玉,眼中带着几分儒慕,饶是风风火火如阮嘉禾,也瞬间心都化了。

……多好一小妹,怎么就生在云家了呢。

云栖问了好后就忙收起笑。

母亲不喜自己在外抛头露面,即便是多笑笑也不允,久而久之云栖哪怕是见到最喜欢的表姐,也不敢表现的过分亲热。

看得阮嘉禾心疼至极。

她眼珠一转,直接牵着云栖的手,朝着云大夫人匆匆道:“姨母您腿脚不好不着急,我先带小妹去见过郡主,再找姐妹们玩,一会就将小妹还给您。”

说完不等云大夫人未说出口的叮嘱,拉着少女飞远了。

-

“禾姐姐等等,我,咳咳……”

二人跑出没两步,云栖咳嗽几声,吓得阮嘉禾心惊胆颤,忙拍着云栖的背问:“怎么还咳嗽?不是说病好了?”

“我骗母亲呢,不然她不让我出门。”

云栖嗓子发痒,她也只能趁着这回母亲看不到才能偷偷咳嗽几声,露出几分没那么规矩的狡黠神色。

她歪了歪头,急切的问道:“禾姐姐上回答应我的书?”

云家允许女眷看得书太少,又都是规训人的内容,云栖想看些有意思的只有求助这个雷厉风行的表姐,趁着偶尔能见面的时机藏着带回家,看完就偷偷烧了,这么多年下来竟然也因此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事——只有这样才能默默复读。

上次两人见面是两月前,云栖无聊透了,这次瞒着云大夫人谎称身子好全,这才被带了出来。

“带了,我临近选拔,最近看不进书,干脆将从前读书时的笔记也一并给你整理了出来,让青竹偷偷塞给游珠,你回去就能看。”

青竹与游珠是二人的侍女,对她们的暗度陈仓早已炉火纯青。

“禾姐姐真好,你一定能选上女官的,我等着看你穿官袍那日。”云栖有些艳羡,但由衷的祝福,“禾姐姐这样的人,是注定要为陛下效力,造福一方百姓的。”

提起此事,云栖清澈的目光也染上几分愁绪。

爹娘将她看管的极严,云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外面的天地,甚至没有自请出户的勇气。

两个亲生姐姐又早早的脱离家中,她几乎在母亲的眼泪中被淹没着长大,云栖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无法脱离父母膝下了。

她时而纠结不甘,但转眼就会看着母亲心软,做不出自私的打算。

简直是浑浑噩噩的荒唐度日,实在比不上见多识广志向远大的表姐,唯一能做出的小小反抗也只是背地里看几篇父母不允的文章。就连心头积压的愁绪,说出口也似乎矫情。

谁让自己不争气,狠不下心学那两个姐姐呢。

“唉……你,不过还好,你父亲虽然将你管的严,但好歹没随意给你许亲,你再坚持两年,看看能不能说动你母亲,好歹将你送入宫当个内宫的掌事女官……总比待在家来得有底气。”

阮嘉禾大概明白这个小妹,也知道姨母的脾气,即便云栖看起来如此‘不争气’,也没有立场苛责她。

自己生在一个开放的家庭,不能站在轻松的角度高高在上的指责小妹。

那两个表姐妹走得时候闹得有多难看,云栖的处境就有多艰难,偏偏她彼时还小,甚至与这两个亲姐没什么记忆,就这么措不及防承受了姨母对先头两个女儿的所有怨气,将云栖养的小心谨慎。

她如今还能主动偷偷与自己要书看,已经是云栖将自己养的很好很好……

“我知道,我这些天也在有意无意的与母亲提呢,就是她不太开心听我说这些,”云栖踩过落叶,哗啦啦的声响,她嗓音脆嫩,“只要不将我随意嫁出去,那就还算可以忍受,我在家专心侍奉母亲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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