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快要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范文瑶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回家了。
她还特意去找了当年一语道破她身份的金光寺大师,这家伙更老了,老的眼睫毛跟眉毛全白了,仙风道骨,看着还真有些羽化成仙的意思。
老家伙老神在在,一脸装逼范儿,眼睛半眯不眯的,说她时候到了。
范文瑶便觉得,她这就是要死了,难怪最近总觉得精神不济,总会梦到现代的一些事儿。
既然要死了,那有许多事儿,就该算算账了。
比如被赵尤强取豪夺的这十年。
范文瑶这十年里,不甘不愿,逃过无数次,也挣扎过无数次,最终只换来了赵尤变本加厉的纠缠,犹如跗骨之蛆,避不开逃不脱。
足足十年的时间,范文瑶的身体折腾累了,精神也不太好,只能老老实实的在赵家过活,甚至还要面对自己当年生下的、不太熟悉的血脉。
进府的时候,恰好碰到要出府的赵尤。
十年时间,这人当年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玉京第一贵公子的派头,依旧没变化,虽然心里烦,但眼睛在叫好。
范文瑶难得心情好,潇洒的打招呼,“赵尤,出门呐?”
赵尤本来都要走出去了,但还是扭头,一双凝了寒霜的眸子,看着优哉游哉离去的范文瑶,阴恻恻的道:“把她给我看紧点。”
说完又不放心似的加了句,“加派一百人,日夜轮守。”
“是,主子。”一边的七喜满眼无奈,夫人的院子里,现在密密麻麻全是守卫。
他知道,主子这是草木皆兵了,明明日夜期盼着夫人能有笑脸,但真当夫人有了笑脸,主子又开始疑神疑鬼,生怕夫人又要搞事。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果然,赵尤走到半路,就要回转。
他不放心这个女人,她逃过太多次,太聪明,太有心计,还有,她太绝情。
范文瑶心情大好,满府转悠,看着下人们一脸惊恐的表情,心情爽的不得了。
终于要走了,终于不用在这个没有无线网,没有手机电脑,没有抽水马桶的世界苦熬了。
她平日总是无精打采,很少出门,这会儿在府里乱晃,是以老夫人立刻派人将她叫去了庆安堂。
范文瑶一点也不意外,甩着袖子,大马金刀的冲到了庆安堂。
“老东西,你叫我来干什么?”
很久没见了,带着抹额、花白头发的老夫人,还是被不礼貌的范文瑶气的手直抖,她没想到这外头来的女人,越发的不懂礼数。
她拍的案几砰砰响,“小贱人,见了我,还不请安?”
范文瑶翻了个白眼,阴恻恻的冷笑,“好些年前,我已经请安过了,现在就不用了吧,你又不喜欢我。”
她大喇喇的坐在圈椅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然我走了。”
老夫人看她如此粗鲁,如此野蛮,气的心口发疼。
旁边一个粉色衣裙,梳着妇人头的女子柔声劝慰道:“夫人,老夫人怎么说也是您的长辈,怎么能这么对长辈呢?”
老夫人在一边阴狠的接话,“丹柔,你不用再说了,这外头来的野女人,就是比不上你,哼,要不是尤儿,我早将她赶了出去。”
她又朝范文瑶道:“你在府里晃悠什么?我警告你,不要惹事,否则……”
范文瑶哈哈大笑,满眼讥讽。
“否则什么?老东西,我可不是非要赖在你家的,是你的尤儿,千方百计,用尽手段,生生将我困在这的,老东西,当年你不也恳求我留下来吗?怎么?我没用处了,就成了外头来的野女人,果然是活得久了,脸皮越发的厚……”
老夫人气的快要昏过去。
“闭嘴。”赵尤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面色阴沉,眸光不悦的看着范文瑶。
范文瑶不以为意,她已经习惯了在这样不利的时候,“恰好”被人撞见。
她扭头看向丹柔,朝她上下打量,随后一边摇头一边在嘴里啧啧啧的,“丹柔,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爱穿一身粉色,你多少岁了?”
丹柔面色一白,咬着唇瓣不说话。
范文瑶接着道:“怎么梳妇人头了?我记得,赵尤没把你收房啊?”
丹柔嗫喏道:“我,我这是为了伺候老夫人方便。”
“是了,是了。”范文瑶抚掌大笑,不无讥讽,“你回来这么些年,一直没勾引到满意的人,伺候老夫人是你最好的出路了吧?”
丹柔纤细的身姿,已经摇摇欲坠了。
“文瑶?”赵尤沉声开口。
范文瑶妙目微转,“赵尤,你不用心疼,放心,不出五个数,她就要柔弱可怜的晕倒了。”
这话一出,丹柔本来快要晕了,但也只能咬牙挺住,眼泪婆娑的看着赵尤。
赵尤却压根没看她,一双眼睛像是沾在了范文瑶的身上。
丹柔气恨的捏着帕子,缩到了老夫人身边。
范文瑶懒得再理会,“别惹我,我会安生的待着,再惹我,把你们气死了,我概不负责。”
她甩下一句无责声明,便大摇大摆的出了庆安堂。
身后是老夫人哭嚎叫骂的浑厚嗓音。
“尤儿,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啊?好好的姑娘你不娶,偏偏要娶个这般心肠狠毒,不知礼数的女人,尤儿,你这是要为娘死……”
赵尤站在原地不语,高大的身量在地面投下一大片阴影,和他的脸色一样,阴沉沉的。
他忍不住回头看向范文瑶离开的方向。
今天是怎么了?她终于愿意跟他说话了,有多久,她理都不愿理他,似乎有一辈子那么久了,哪怕是撞见,她也只会目不斜视的擦身而过。
赵尤有种想跟上去的冲动,但心里死死的按捺住这股冲动。
他不想这么贱了。
范文瑶从庆安堂离开后,还是有些气不过。
这些年,她和这两大小绿茶斗过,两败俱伤,仔细算算,她伤的更重点。
不是斗不过,是实在不想斗,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跟女人斗有什么意思?所以后来她就不斗嘴,直接重拳出击,揍了丹柔和老东西好几顿,换来的是赵尤的变本加厉。
他磨人不是出拳,也不是苛待,而是生活上那种无微不至的骚扰,床榻上绵绵密密的摧折。
她倒宁愿他揍她。
至少痛快。
回了自己的园子后,范文瑶便坐在藤编软椅上喘气。
她捂着心口,觉得累得很,和以前那种累不同,以前是心累,现在是身体上,不可逆转的累,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魂指挥不了身体。
或许,她真的要死了。
范文瑶先是咬牙,随即又笑了起来,盼了这么些年,可算是盼到了。
忽然垂花门外头热闹了起来。
一个穿着福字纹绸衫,戴着瓜皮帽的小孩儿走了进来。
范文瑶冷眼看着,这小孩胖嘟嘟的,面色红润,才五岁的年纪,就能看出眉眼间尽是赵尤的影子,半点都不像她。
“你又欺负奶奶?”赵帆瞪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跑到范文瑶面前,气鼓鼓的质问,“臭女人,你凭什么欺负奶奶?”
范文瑶看着他颐指气使的贱样儿,一巴掌甩了过去,“滚。”
巴掌声过后,院子里一片惊叫,乳母和丫头吓得赶紧去拉赵帆。
赵帆小小年纪,脾气很大,硬是不愿出去,嘴里还大喊,“你不是我娘,你肯定不是我娘,我讨厌你,我要打死你,你不许欺负奶奶……”
范文瑶看着这超雄小孩,只觉心里的气怒蹭蹭的涨,曾几何时,她确实被这小孩困住了。
她偶尔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冷血动物,怎会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可她就是。
她不爱这个孩子,虽然她曾经努力去爱过。
范文瑶一把推开乳母和丫头,怒喝着让她们出去,随即抄起一边指粗的竹条,一下一下抽在赵帆身上。
赵帆拼命挣扎,但年岁还小,怎么都打不过大人,只能怒吼着大哭大嚎。
“臭女人,你等着,我明天就找人揍你”
“坏蛋,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我要放毒蛇咬死你,我要把你淹死……”
他越骂,被打的就越狠。
乳母惊恐的扭头就跑,夫人在府里太特殊,这种场面不是她这种下人能解决的,她得去找主君。
幸好主君还在府里,得知孩子被亲娘揍,赵尤心头一慌,连忙往主院跑。
范文瑶的手被人攥住,随即她就被一把掼到了地上。
她干脆坐在地上,松垮垮的拄着地,不在意的讥笑起来,“赵尤,你要不会教孩子,就尽早宰了,不然将来长大了,也是欺男霸女,欺行霸市,没有纲理伦常的混账。”
赵尤听着她意有所指的话,一张英俊的脸上终于有了别的表情,满是震痛,愠怒道:“文瑶,这也是你的儿子。”
范文瑶耸肩嗤笑,“我不承认。”
赵尤猛地闭眼,沉声道:“把公子带出去,找大夫看看。”
嚎啕大哭,满嘴诅咒的赵帆被带了出去。
“为什么要这样?”赵尤像是抑制不住,嘴唇抖了好几下,才挤出了一句话,“我已经很忍让了。”
范文瑶摇摇头,“赵尤,你不用惺惺作态的忍让我,毕竟,你从一开始就不曾忍让过。”
她话音刚落,纤细的脖颈就被一双滚烫的大手掐住了。
看着赵尤青筋凸起的脖颈,还有他充满愤怒和痛苦的眼睛,范文瑶一时间有些恍惚,情不自禁轻轻抬手,抚上他的面颊,明明是在看他,却又像透过他在看别人。
范文瑶喃喃道:“你跟你哥哥,其实一点也不像。”
这句话,彻底惹怒了许久不曾发疯的赵尤,他红了眼,掐着她的后脖颈,踢开房门,径直冲进了内室。
范文瑶踉跄着被他甩到了床榻上,但她眼眸依旧倔强,里头像是有一团火,在剧烈的燃烧,爆炸。
她许久不曾如此了。
月影纱的帷幔被他扯了个干净,连绣着花鸟的帐子也被压塌了,还未开始,屋中就一片狼藉。
“看,你何曾忍让过?赵尤,你跟你哥哥比,差远了。”
她娇笑着搂住他,双盘像是妖精般紧紧缠着他,“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女人了?赵尤,你真可怜,唔……”
赵尤亲的很用力,像是饿极了的野兽般,要将那两片薄唇吞吃入腹。
四目相对的亲吻,无一丝缱绻缠绵,只有将对方压下去的火焰。
“瑶瑶,你还在想我哥哥吗?”
短篇,强取豪夺,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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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将死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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