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四人围坐在大堂一角的木桌边，一个是木头，一个是冰块，还有一个胆小不说话，只剩下裴知愚在其中开口热场。
“秦少主救了舍妹，此番恩情，此生不忘。”
裴知愚见秦越表情漠然，便知她并不将自己的许诺放在心上。但信不信由她，做不做得到就得看他了。
他自知是个无名小辈，对方作为仙盟盟主的女儿，确实不太会将自己放在眼里。
若是换做从前，自己也定当不会将此人放在眼里，可对方能对莫不相识的阿雪出手相助，还一路相护，可见其侠义之心，与那些踩低捧高之辈全然不同。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秦越也在观察裴知愚，发现他竟是真心道谢。
秦越不由想起了那个话本。
从那本话本内容可知，裴绽雪是裴知愚父亲的私生女，其生母是广陵听雨阁的歌妓，曾以一曲《薄幸名》名动烟江水畔的歌舞花楼。
虽说仙门看重修行天赋，对个人出身并不在意，但作为裴家继承人的裴知愚，为何会与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感情如此深厚？
道过谢，裴知愚便说起这次围猎泥妖时发现的异常：“这次我与江兄探了那泥妖的老巢，它的洞府阵法叠加却不排斥，绝非一个百年小妖能做到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为妖族设阵？”秦越也不由皱眉，若有修行者勾结恶妖，只怕图谋不小，此事必须得报给仙盟知晓。
“是炼妖。”一旁一直沉默的江宿突然开口，“泥妖与水妖同出一源，修为相当，不合常理，除非有人刻意为之。”
裴知愚点头：“竹溪城不是什么风水宝地，没有那么多灵气同时孕育两个妖物。而且一山不容二虎，按照常理，要么逃要么死，总归会离开一只，可泥妖与水妖居然和睦相处。”
“可能查出阵法源于何门何派？”秦越询问。
“布局与幻海楼的九转锁元阵有些相似。”江宿回忆起自己破阵时，观察到的阵法运转规则，“就算不是九转锁元阵修改所得，也应该是同出一源。”
秦越皱眉：“幻海楼久居冥海，即便不归仙盟管束，也一直与仙盟合作，怎会如此明目张胆设立阵法戕害人命？”
“许是门派里出了败类。”裴知愚说道，“众所周知，魔域的风月楼就是合欢派叛徒阮筝创建。”
“我们还是要查访一番，若是真的发现此事与幻海楼有关，便不能仅凭仙盟处置了......”秦越不由觉得麻烦，又担忧幻海楼会包庇恶人。
周围已经设下了防止窃听的符咒，裴绽雪独自低头喝茶，听着三人讨论这等仙门大事。
这大概就是一个修行废物混在一群天才里的感受，她听过幻海楼，却不知道九转锁元阵是什么东西，之前也不知道原来一处洞府不能存在两只妖物......
还有江宿所说的“炼妖”，难道和她炼丹一样？
可炼丹是把各种灵药灵物放在丹炉里炼制融合，炼妖也是把几个妖物放在一起炼制吗？那为什么还会有两个妖物？
不懂，真的不懂。
裴绽雪思绪渐渐飘远，她想起自己手上的朝暮丹。这朝暮丹是根据外面锁灵丹的丹方改得，药效虽然好，却过分猛烈，若是体质无法跟上短暂暴走的境界，就会灵气枯竭而亡。
她需要再找一味灵药综合一下丹药里雷霆木的药性，可以试一试玉清凝霜草，只是凝霜草药性寒凉，加上雷霆木的雷火属性，只怕难以相融......
“阿雪？”裴知愚的声音响起，将她从思绪里扯出。
裴绽雪一抬头，对上三双望过来的眼睛，瞬间紧绷身子，眼神闪躲的低下头，又无措的看了眼裴知愚。
裴知愚安抚道：“我们谈好了，接下来秦少主与江兄会与我们同行。我们打算沿着烟江水畔往北走，看看还有没有古怪异常。”
裴绽雪急忙点头：“好。”
好在秦越与江宿看出她的局促慌张，很快收回了目光，让她稍稍轻松一些。
裴绽雪松了口气，但一想到接下来要与两个陌生人相处，又不由自主地双眼发昏。
但她知道，两位道友是为了和哥哥一起调查“炼妖”的事情，有两位仙门天骄帮忙，事情调查过程会轻松很多。
没事没事，两位道友看起来也不像是喜欢说话的样子，相处起来不会太难......
“路途中，我们也许会经过月亮城，到时候哥哥替你多采一些七夜伴月花。”裴知愚笑道。
裴绽雪听后果然忘了紧张，她一双杏眼睁大：“真的吗？”
七夜伴月花是月亮城特有的灵植，药性凉，有祛除杂念的起效，是清心丹的主要材料。
之前在平州城，哥哥为她寻来十株晾干的七夜伴月花，药效虽然不错，但肯定比不上现采。
那十株伴月花也只炼制出四颗清心丹，灵草损失令她十分心疼。
若是让秦越听到她这般想法，大概要瞠目。
苍梧派作为多派系混杂的门派，内部自然也有丹修。
在普通丹修的认知里，十株七夜伴月花练出四颗清心丹，简直是痴人说梦。
像裴绽雪这样的炼丹天赋，大概是要被丹修长老供起来的。
可惜裴绽雪长于衰败已有百年的裴家，由于她修为增长过慢，被忽略了炼丹的天赋。
若不是裴知愚护着，只怕这炼丹的天赋也要被埋没。
裴知愚见她忘了紧张，便也放松了几分。
“自然，不止是七夜伴月花，路上要是能碰上其他有用的灵草灵兽，你只管告诉哥哥。”
裴绽雪两眼放光，恨不得当场掏出堪舆图，将这路上会经过的地方好好研究一番。
一侧的秦越瞧着这对兄妹，越发觉得有趣。
在话本里，裴绽雪早早意外身亡，裴知愚一直有些阴郁，她还未想过对方能有如此开朗温柔的一面。
......
修行之人，自然是说走就走。
四人在云来客栈暂歇一夜，就收拾好行囊，离开了竹溪城。
为了方便裴绽雪，裴知愚还买了辆马车。
秦越与裴绽雪坐在车厢内，裴知愚和江宿坐在帘外。
在车厢坐定后，秦越便察觉出裴绽雪的紧张。
初识她以为裴绽雪是被水妖吓到，现在已经有些了解这位裴家小姐的性子。
秦越也不逗她，招呼一声便闭目养神。
她闭目之后，便察觉到对面的少女放缓了呼吸，大概是轻松下来。
马车走走停停，沿着烟江走，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就这样一路平顺的到达了月亮城。
他们在城门外停下马车，帘外的两人跃下车架，秦越便掀开帘子往外看。
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把守城门的士卒查验着进城百姓的身份。
裴绽雪小心翼翼掀开窗帘，看着外面的队伍，有些诧异：“为什么只有进城的人，却没有出城的人？”
她的声音不响，但秦越听得清楚。
是啊，只许进不许出，这是封城了？
裴知愚打听清楚回来，对其他三人说道：“城内最近有青壮男子失踪，城主下令封城，要严查凶手。”
“失踪？”秦越只想知道，这失踪是否与修行者有关。
裴知愚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失踪者的尸体并未找到，城内暂时还没查出是否有修行者参与其中。”
他顿了顿，开口问道，“我们还要进城吗？”
“我们本就是为了查找异常而来。”秦越回答，“没道理都走到跟前了，还折返退缩的。”
说罢，她纵身跳下马车。
裴绽雪也紧跟其后，下了马车。
“怕不怕？”裴知愚牵着缰绳，侧目询问裴绽雪。
裴绽雪想了想，便摇头。
一侧的江宿微微侧过脸，似乎是想起什么，他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成三角形状的黄纸符。
走近裴知愚，他将纸符递上：“防御符，可抵元婴修为以下致命一击。”
裴知愚有些诧异，随即便露出感激之意：“多谢。”
江宿并未多言，跟着秦越上前去排队了。
裴绽雪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裴知愚塞了纸符。
“你带好这个纸符，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单独行动。”裴知愚嘱托着，又想起刚才打听的事情，失踪的都是青壮男子，想来阿雪会相对安全些。
裴绽雪握着纸符，才后知后觉，这个纸符就是给她的。
四个人里，两个金丹，一个元婴，唯有她连筑基都没有。
看了看江宿的背影，再看看这纸符。
裴绽雪想到自己刚才连道谢的话也没说，对方却将如此珍贵的防御符给了她......
她是不是该道个谢？可是哥哥已经谢过了。
这么宝贵的符咒，肯定要亲自谢过的！
裴绽雪陷入纠结摇摆之中。
裴知愚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被她这皱眉苦思的模样逗笑。
“好了，江兄不是那等小气之人。你只管安心收着，其余的有哥哥呢。”
裴绽雪听罢，才松开眉头，面色轻松地点头。
等她转身去排队，看着前面高大的背影，心想着仙门好人也不少，至少比裴家的好人要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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