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舌尖抵了抵牙齿,裴廊宇桀骜的一张脸却面无表情,如同猎豹窥伺,眼底漏出一点暗光,自上而下看着这些之前还扬言说不会放过他的男人们。
他声音轻轻,沾着笑:“怎么了,比赛比不过我,五打一也还是打不过我?你们也就配这种程度了。”
“给你个机会,赶紧和我姐姐道歉。”
说话间,他从兜里掏出烟盒,行云流水般又轻巧玩弄了会儿打火机,两指之间夹着烟蒂,很快那烟头亮起了猩红色的一点。
他含着烟蒂,吐雾间那淡灰色的烟也是贴着脸颊在走,像是一团轻软的纱附着在他的面部。
被打碎了牙齿的男人只能忍着呜咽的声音,口吞了一股带血腥味的唾沫,含含糊糊说了句:“我、我给你、给你……姐姐、道、道歉。”
“对、对……不起。”
“这才像话嘛。”他当真嚣张极了,轻轻拍了拍那男人的面颊,眉眼在烟雾掩映下像头披着夜色的狼。
不过这头狼很快在收到一条视频通讯后,就收敛起了所有的张狂,又像是瞬间落进了羊堆里,披着羊皮进行伪装和掩藏。
真恶心。真会装乖。
被打的男人吞了口唾沫。
裴廊宇已经站起来,随意将沾了点血迹的头盔挂在摩托车上,故意离远一点才将烟头碾灭。
他也没乱丢,竟然还好宝宝地将烟蒂放进裤兜里,准备找个垃圾桶丢了。
“姐姐~”重新扬起的笑容,让裴廊宇的眼神看起来乖软极了。
阮莺没有注意到他有抽烟,在接打视频之前,他已经整理好一切。
他就像是个乖小孩,除了今天逃课的事被她逮到之外,在她的面前,他都尽可能展现出一副完美小孩的形象。
这样的一个完美小孩,不会打架,不会吸烟,不会喝酒,不会宿醉,更不会交一些乱七八糟的狐朋狗友。
只因为阮莺不喜欢离经叛道的人。
只因为,他想成为更加完美的男人。
阮莺的脸色恢复了不少,裴廊宇却还是察觉出细微不对,比起之前,她的模样要憔悴一些,裴廊宇的眼底滑过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却仍然是那副乖软的语气:“姐姐,你看起来像是哭过了,有人欺负你了吗?”
阮莺怔怔地看着屏幕,裴司珏修的是无情道,所以她从来不指望他会对别人动真感情,裴廊宇和裴司珏不一样,梦里的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能够有今天这样的生长环境,也多要依赖她父亲阮卓的帮忙。
以他的能力和阮卓抗衡,根本是螳臂当车,阮莺没有想过将他卷入这样的纷争中。
裴廊宇现在的使命就是在国外好好念书,心无旁骛一点,不要引起他的担心。
想到几年后的变故,她甚至都希望裴廊宇在国外好好发展,不要再回来,没准能因此躲过一劫。
阮家在海外也有拓展的业务,叫裴廊宇在外面念书,其实也有点让他帮忙接手的意思。
有关于几年后阮家覆灭的事情,阮莺其实也没有什么头绪,是仇杀,还是什么,都不得而知。阮卓在商场上混迹了这么久,多多少少都会产生仇家。
只要和利益相关的事情,便会牵扯出矛盾。
她只是个普通人,不一定能够动摇和改变什么,一切都是知天命尽人事。
但正因为现在做梦觉醒了,让她能够提前接触到一些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阮莺才想到,这可能也是命运提前送给她的一些机会。
她可以以此好好把握一下,她不一定能够救下所有人,可只要有哪怕一丁点零微的机会,是她能够做到的,她都会选择去尝试。
哪怕有些事情交代出去,别人可能也会觉得她疯魔了,会因此贻笑大方,认为她脑袋不正常,需要去看看医生,阮莺也要尝试。
不尝试,将来回想起这段往事,一定会感到后悔,她不想让自己的人生留下太多遗憾。
抿了抿唇,比起自己,阮莺更想说的是他的事:“廊宇,接下来说的话很重要,你一定要认真听。”
她这副表情当真十分认真,裴廊宇自然不可能带有半点不认真的神情,而是神情专注盯着她看。
她很少用这样的表情说些什么,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拿他当做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看待。
哪怕他经常会给她汇报成果,他今天又长高一点了,变得比她高了,他经历变声期了,嗓音开始低沉了,是不是很好听?阮莺都只是微笑着看向他,用一副姐姐的口吻说道:“我们家廊宇终于长大了。”
他要的才不是这种结果。
裴廊宇微笑。
“姐姐你说。”
“就是……我知道这些事情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可能你不太会相信……”
阮莺已经做好了裴廊宇会贻笑大方的心理准备,面对旁人,她总是有些自卑的,何况这种话说出来,真的叫人不太能够相信。
“我做梦梦到几年后,阮家被仇家追杀。”
追杀的办法好像也很诡异,仅仅一个晚上的时间,阮家的人像是中了奇怪的毒一样,集体暴毙身亡。
江玥、裴廊宇统统不例外。除了修习无情道的裴司珏,逃过一劫。
“是吗?然后呢?”青年还是面带微笑,仿佛并没有因为她说的话,而感到害怕。
也没有因此反驳她,嘲笑她。
不知怎么,阮莺松了口气,好像尝试到了被人无条件信任的滋味。
她怔怔地说完余下的话,包括希望他能够在国外好好念书,躲过一劫,先不要回来,裴廊宇都是面带微笑地听着,从没有打断她。
只有在她说完那些话之后,他才会配合地问道:“接着呢?”
在梦里,阮莺忘不掉最后一次见到裴廊宇的模样,由于她已经嫁给顾正卿了,顾正卿又限制她出行。
当她得知阮家出事的消息,已经无力回天了,正常情况下,她被禁足不能出门,但阮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哪怕顾正卿仍然不想让她出门,也没有理由再限制。
阮莺想象不到,她看到裴廊宇,看到江玥,乃至她父亲阮卓的时候,是在公安局冰冷的停尸房内。
警方出示的证明上面,显示阮家遭遇的极有可能是场报复性谋杀。法医已经第一时间对他们进行了解剖,然而一无所获。除了他们的身上,曾经有过像是被虫子咬过的痕迹。
冰冷的裹尸袋内,躺着冰冷的裴廊宇,那个容颜鲜活的,只会对着她笑,喊“姐姐”的青年,再也不见了。
他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阮莺当场便情绪崩溃了。
她对阮卓的感情向来也很复杂,她讨厌这个什么都独断专行的男人,她一度想要逃离这个掌控欲极强的父亲手里。
然而当看到他尸体出现在面前的那一刹那,阮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也许血脉的影响真的很重,在那一刻,她仍然忍不住泪流满面。
大颗大颗的眼泪,突然簌簌往下掉……
她皮肤极白,即便有一半的脸因为火灾影响,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疤痕,然而另外半张完好无损的脸,依然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也可能是因为一幅画作上有了轻微的瑕疵,才显得那幅画作完好的部分,更显弥足珍贵的绝艳。
裴廊宇原先不过是认真听着,突然见到阮莺双眼通红,先是静默无声地掉眼泪,紧接着就是无声的抽泣。
这抽泣令得她的肩膀也跟着一颤一颤,像从墙角里探出的花枝,经风一吹,簌簌颤颤,好不娇弱。
手指无声地动了动,裴廊宇嗓音喑哑,目光晦暗地看着她。
他们两个人如今隔着二十几小时的飞行距离,他这里是白天,她那里是黑夜,他无法第一时间伸出手,将她的肩膀揽进怀里,轻声抚慰,说着:“姐姐,不要哭了。”
他能做到的,十分有限。他无法第一时间出现在她的面前,没法——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阮莺一时怔住,她不知道这么晚了,又是谁前来打扰她。
门打开的那个瞬间,视频也没能掐断,门外廊道上,出现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裴司珏眉眼温润,静若雪山神子,身姿卓越。
阮莺有点无措地看着他。
手机被拿捏在手上,裴廊宇也在同一时间,见到了他。
兄弟两人四目相对,一瞬间,相顾无言。
裴廊宇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只不过如今的阮莺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去而又返的裴司珏身上,她不止是紧张那么多,眼神也变得很忐忑谨慎。
“哥哥,有事吗?”
裴司珏手里拿了点东西,阮莺没仔细看,他仍站在廊道上,没有她的同意,并不打算轻易入内。
毕竟孤男寡女,江昇说的没错,他们两人没有血缘关系,某些方面是得注意一点。
想到此处,裴司珏又一次注意到她手机上的视频通话,忽而之间,阮莺听到头顶传来温润清浅的声音。
“这么晚了,还在和廊宇通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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