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池旖旖必须得进京这件事,她本人是失望又惊恐,盛明夷和荆玉则是心知肚明,唯有郑妈妈,是真的替池旖旖高兴,她一边替着收拾行李,一边还高兴得直嘟囔。

“哎呀,这下可好了,不仅要进京,还要面圣,这可是天大的福分啊!这下老爷少爷夫人小姐们,也可安息了,池家终于光耀门楣了!连着我们家的猫儿都跟着沾光了……哎。”郑妈妈偷偷抹泪,“这可太好了!”

“好什么好呀。”池旖旖一脸丧气地将郑妈妈给她理好的衣服又一件件从包袱里掏出来,仿佛只要理不好这个包袱,她就可以不用去京城了。

“这还不好那什么叫好啊?那可是面圣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郑妈妈一回头,就见被池旖旖霍霍了一床铺的衣服,不觉拍手大叫:“哎哟喂这是干什么呢!我这才刚整理好,姑娘要不您去歇着吧,就别给我添乱了。”

说着用手搥了搥池旖旖,又重新整理起来。池旖旖往边上坐了坐,将位置让给郑妈妈,看着她麻利收拾的样子,不禁心中有些怅然。

等她也走了,这宅子里,可就剩郑妈妈一个人了。

“郑妈妈,等宅子修好了,你要不来京城找我吧?”

郑妈妈闻言,手中一顿,面色有些许为难:“我就不去了吧,姑娘这么年轻,去京城见见世面,为自己找个好归宿,我去干嘛啊,未来姑娘嫁了人,夫家也未必看得上我这个乡下来的老妈妈。”

“那要这么说,我这个乡下来的姑娘,京城那些个贵人,自然也是看不上了。”

“哎哟,瞧我,这话怎么说的,姑娘您可别这么想,咱们池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人家,如今又有了功勋,您身价可是不一样了,咱们进了京城,可别……哎,那词怎么说的来着?”

“妄自菲薄。”

“哎对!就这个词!”郑妈妈拍了拍大腿,笑了起来,可转瞬,那笑容便消散了。“哎,其实我是想着,姑娘进了京城呢,就去寻个好人家嫁了,平平安安过一辈子,我呢,就在这梅山县替老爷,替我的猫儿还有我男人看坟,还有这宅子,缺了人可不行。”

见池旖旖一脸忧虑,又安慰地笑了笑,坦然道:“我一个老妈子,人生也没什么奔头,这下儿子男人都死了,更是没什么念想了,这外头的世界怎么样,也与我无关了。”

池旖旖闻言,扁了扁嘴,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郑妈妈说的这些感受,她也不是没有过,在灵堂守灵的那一晚,她甚至觉得自己若是也跟着冲上沙场一起死了就好了,她娘说是心疼她,将她藏了起来,可谁知这活着却成了一种折磨。

思念亲人的痛苦,独自苟活的负罪感,都一度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盛明夷虽然调侃她是个财迷,可谁知她这些赏银揣在怀里,每天都活得像个罪人一般,这些钱可都是她家人的卖命钱啊,到头来倒让她这个贪生怕死之人得了好处,她竟还因此要进京面圣。

这念头一起,便刹不住了。

边上郑妈妈无声地收拾着,而池旖旖只觉得屋内烦闷得很,于是便下床,打算出门走走。

院子里幽暗无声,夜里工匠们也都停工了,天冷,虫鸣也都消失了,加上这几天倒塌的院墙也被重新砌了起来,风声被阻隔在外,一时间,就只剩这无边寂静,夜凉如水。

说是要出门走走,但实际上这宅子里也没多大地方让她走,东边一半还在休憩,到处都是砖石瓦砾,后院是盛明夷住着,她自是不能去的,最终也无非是在堂屋门口转了转,然后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可现在天气凉了,才坐了一会就觉得屁股冻得慌,于是又赶紧站了起来。才一站起来,就见大门被人从外推开,盛明夷披着一身寒凉夜色进来,他背上那柄重剑,在月光下泛着幽幽青光。

盛明夷推门的瞬间就看见了她,远远地就调侃起来了:“池姑娘这是在装门神呢?这次装得不太像啊,哪有门神长得一副鹌鹑样的。”

说来也奇怪,被他这么一打趣,池旖旖刚才心中的烦闷好像瞬间消失了似的,趁有夜色遮掩赶紧翻了个白眼,却没想盛明夷眼力极佳,竟让他看到了。

“呵,别以为我没看到,你那俩眼珠子大得很,多远多暗我都看得清。”

“盛将军火眼金睛。”池旖旖撇撇嘴,忍不住揶揄,一边打量着向她走来的盛明夷。

这盛明夷也不知干嘛去了,都月上中天了才回来,待他走近时,池旖旖又闻到他身上有一股类似火药的味道,这味道,半月前车樾人攻打梅山县的时候,她几乎时时刻刻都能闻到,就连她的噩梦里,都充斥着这股味道。

几乎是下意识的,池旖旖后退了半步,却立刻被盛明夷觉察到了。

他微微蹙起眉头盯着池旖旖看了片刻,随即抬起手臂闻了闻。

“你怕这个味道?”

池旖旖有些讶异地抬起眼睛望向他,惊讶于他的敏锐。

“不用这么看着我,打的仗多了,战后那些百姓的反应,我也见多了,跟你一样讨厌这些战场上特有味道的不在少数。”说着,便往边上挪了两步,站在她下风处。“早些回去睡吧,别站在这里吹风了,明天就要启程了,我可不想路上还得照顾病人。”

见她不走,便摆了摆手像是要赶人。

“东西都收拾完了吗?明天一早我们可就出发了,你不来没人等你,到时候你就用你那两条小短腿自己走着进京吧!”

“那可太好了,赶不上我就不用去了。”

“不去你人头也保不住了。”

“保不住就保不住,脑袋掉了我就下去和爹娘团聚,也挺好。”

盛明夷这才听出来,这小鹌鹑,平时看着缩头缩脑,实则脾气也是倔得很,这是不愿进京,在这闹呢。可盛明夷现在可没什么闲工夫逗她,反正只要一会补一封书信,她进京面圣这件事便板上钉钉,再也跑不掉了,出发在即,不怕她临阵脱逃。

于是便不再与她多说,径直绕过她便向后院走去。然而刚走出两步,突然又回过神来,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向池旖旖抛了过去,池旖旖慌忙接住,打开一看,是一包糖。

“今天偶然得了一包糖,我不爱吃甜的,给你吧。”说完便转身走了。

池旖旖捧着这包糖,望着盛明夷离开的背影,有些疑惑。

他不爱吃甜的吗?上次芝麻馅的汤圆他不是一口一个吃得挺开心的吗?

不管了,给了她的就是她的了。

一块糖塞进嘴里,那甜蜜的味道瞬间将她包围,像是在她周身设置了一圈铠甲,驱散了刚刚盘旋在她头顶的乌云。

池旖旖本就是个善于逃避的人,若是一个问题让她感到不快乐,那么就暂时跳过,或许进京这一路不会太平,但眼下有这么一包好吃的糖,那就专心吃糖,别的就不去想了。反正天塌下来,还有盛明夷顶着呢。

虽然这样说,池旖旖还是一夜没睡,倒不是她愁得睡不着,而是被郑妈妈念叨得睡不着,从吃穿住行方方面面全部念了个遍,都熄灯躺下来了,想起什么事来还继续念叨,吵得她都睡不着,半夜还偷偷爬起来吃糖。

第二天一早,当池旖旖背上她的包袱,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大门口的时候,纵然是一向持重的荆玉,都不免笑出了声。

“池姑娘昨晚这是,没睡好?”

池旖旖耷拉着脑袋,全然没有精神,只抬了抬眼睛扫了一眼门口的马匹马车,问道:“荆副将,我,坐哪辆马车啊?”

“哦,后面哪辆。”荆玉指了指。

池旖旖顺着荆玉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马车,甚至可以称得上破旧,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前面那辆在阳光下泛着金色光芒的豪华宝驹,一看就是王公贵族坐的车,他们这些人里,也就盛明夷能配得上坐这样的马车,自然也是给他准备的。

于是池旖旖也没多言,转身与郑妈妈道了别,又听着郑妈妈念叨了几句之后,便径自上了马车。虽说她到现在也依然不愿进京,但现在已经由不得她说不了。

一夜未睡,又起了个大早,池旖旖此时头昏脑涨,钻进马车之后就坐下来靠着墙壁闭目养神,这是她第一次离开故土,本该向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好好告一告别,但她特地没有向外看,也没再和郑妈妈多说一句话,她怕自己一睁开眼睛,看见熟悉的大门,院墙,看见站在门边送自己的郑妈妈,她会哭出来,怕以后夜夜都梦到这个场景。

都说故土难离,她现在是完全体会到了,她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都能自动绘制出这所宅子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而它们现在大半都被毁了,即便在重建,也不会和原来一模一样了。或许等她再回来时,这宅子她可能都认不出来了。她也能想象到郑妈妈站在门口望着她的样子,那样欲言又止,神情或许落寞,又或许欣喜。

正当她竭力压制自己情感之时,就听车外几声“将军”,她便知道,是盛明夷来了,只等他上了前面那辆宝驹,他们就能离开梅山县了。

她原本那么不愿离开家,此刻却盼着快一点开拔,因为她已经无法按住心底像沸腾了一般涌上来的离别愁绪了,豆大的泪水一颗颗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往下落,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害怕自己下一刻就要忍不住哭出来,外面这么多人呢,她要是哭出声来,一定特别特别丢人。

快出发,快出发呀!

她在心里默默念着,想着这盛明夷都来了怎么还不出发,磨蹭什么呢。

突然车门“哗”得一声被人从外面拉开。池旖旖被吓了一跳,瞪眼一看,就见盛明夷钻了进来。

“盛,盛将军?你怎么……嗝!”话没说完就打了个哭嗝,池旖旖瞬间能羞得钻到车底下去。

盛明夷也愣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想到推门进来就看到小鹌鹑缩在车边,捂着嘴哭,抬眼看向自己的时候,眼底还挂着泪,那可怜样,仿佛进来的不是他,是山匪,要取她性命。

“小鹌鹑,哭着呢?”

盛明夷也没管她,他早便知道,这小鹌鹑就是水做的,这会头一次离开家,自然是要大哭一通的,且这也是人之常情,池旖旖又是个女儿家,孤身一人出门自然是又慌又怕,哭也正常。于是他也没多说,自顾自在她边上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反倒是池旖旖,堪堪止住了抽泣,转过头用一双哭得红通通的眼睛看着他问:“将军您怎么上这辆车了?您不是该坐前面那辆马车吗?”

“怎么?”盛明夷偏过头来,斜眼看她,“我坐哪辆车你也要管?”

池旖旖狐疑地望着他,心中不解,但很快,她便明白了盛明夷此举的用意。那时,她可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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