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天,池旖旖都没出过院门,似是真的伤心了。
盛明夷嘴上不说,心里却十分记挂,叫人去请盛筠竹过来陪她。盛筠竹得了吩咐自然是立马上门,只是没想到,一起上门的竟还有一位官媒婆。那官媒婆自称姓马,上来见了池旖旖便开口道歉,直言因京中姻亲事务繁多,来迟了。池旖旖哪敢真的怪罪,连忙客气几声便过去了。
说话间,就见那马媒婆利落地从她的布兜中掏出各种家伙事来,先问了池旖旖的生辰八字,又问了她家境如何,择婿标准,事事寻根问底,问得好不详细,一通“审问”下来,池旖旖竟是出了一头的汗。
边上盛筠竹看着也觉得稀奇,她的婚事自有家中长辈张罗,官媒如何说亲,她自也是没见过的,于是她自告奋勇地表示,等池旖旖相看那天,她一定过来作陪。
送走马媒婆后,两人一时无言,盛筠竹端着茶盏偷偷瞄了眼池旖旖的脸色,见她神色虽平静,便试探地问道。
“旖旖,那日从读书会回来之后,我表哥可与你说过什么?”
池旖旖想了想,答道:“将军不曾说过什么。”何止没说过什么,两人连面都没见过。
“哦……”盛筠竹点了点头,神色看起来有些疑惑,她想了想,又问:“那我表哥今日可在府中?”
池旖旖又想了想,道:“兴许……在吧……”她已有好几日未出院门,哪里知道盛明夷在不在府里。见盛筠竹一直提起盛明夷,还一副十分在意的样子,池旖旖便问:“筠儿,你是不是找盛将军有事啊?”
盛筠竹一听就乐了:“他不要找我的事我就谢天谢地啦。”见池旖旖不解,她便解释道:“上次咱们从读书会回来后不久,他就找人传话给我,怪我将你带去那种场合,害你不自在。”
池旖旖一听,便大惊道:“他怎么能怪你呢?!你又不知我与那嘉玉郡主有过节!”
相较之下,盛筠竹倒是一脸淡笑,似乎毫不在意盛明夷对她的态度似的。“表哥向来是看不上京中这些贵女的,只觉得她们造作、矫情,他许是觉得,我若将你带去认识这些贵女,反倒会将你带坏吧。但话又说回来,我活这么大,表哥还是头一次找人给我带话,吓了我一跳呢,看来表哥着实是很关心你啊。”
乍一听,池旖旖只当盛明夷又是“多管闲事”骂错了人,然而再转念一想,突然心中有股暖流涌动。
上次进宫回来后,两人闹了这么大一通矛盾,她还当他不管自己了,却没想到……
正想着,又听盛筠竹小声疑惑道:“我还头一次看表哥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以前是从未有过的。表哥他……因着小时候的一些事,总觉得女子、成家这些事极为麻烦,他还说过自己这辈子都不成家,搞得我们连这些个字眼,提都不敢提,以至于这次他将你带回来,还安顿在府里,我们还当他铁树开花了呢!”
“这……哪里的事……”池旖旖讪讪笑着,不知不觉又想起那日马车上两人的对话。或许盛明夷对她是有那么点意思,但估计也仅限于这么“点”吧。
盛筠竹自是不知池旖旖心中这些计较,只自管自说道:“你都不知道,皇后娘娘知道表哥要带你回京的时候有多高兴,却没想现在还是落空了……”说完,她不禁扭头看向池旖旖,“旖旖,老实说,你对我表哥,到底有没有意?”
有意又如何,无意又如何呢?
池旖旖心中一阵酸楚,一些话,明明轮不着她来说,可这些人却又回过头来问她。盛明夷问她为何想要搬出去住,为何想要说亲,可她是他什么人呢,怎可堂而皇之就在将军府赖着不走?况且她进京本就是为了说亲,怎么现下反倒又不行了呢?
池旖旖想不明白,只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况且,他是将军,身份如此尊贵,我有意无意,在他面前难道重要么?他若想如何,我自是也无法……”
说到此处,池旖旖顿了顿,接着又说道:“我与将军的身份,何止天差地别,我爷爷虽是县丞,但比起盛将军,那不过一个芝麻粒般的小官,像将军府这样的朱门大户,不是我这样小地方来的人高攀得上的。若一时攀上了,也不会长久。”
“以前,我娘总说,姻缘若要长长久久,首先就要门当户对,如今,我也是这样想的。我进京,也就是为寻一门与我相匹配的亲事,没想过别的。”
盛筠竹默默听完,心中瞬间了然,看向池旖旖的眼神中也带着欣赏,但同时,她也听出了池旖旖话中对盛明夷的淡淡责备。
“怪道姨母跟我夸你,说你聪慧通透。”说着,她又话锋一转,“不过,表哥这般行事你也不要怪他,他……以前确实也过得挺苦的,才让他有了不愿成家的念头。”说完,盛筠竹拉过池旖旖的手,俏皮地晃了晃,“别管他了,日后有他后悔的,眼下咱们就只顾等着官媒那的安排,陪你好好相看一番!”
官媒的效率自是没得说,才过了没两天,就约了池旖旖去官媒衙门相看,池旖旖立马通知了盛筠竹,到了日子,两人便乘着将军府的马车,兴致勃勃朝官媒衙门驶去。
池旖旖的马车刚驶出去,盛明夷后脚便下朝回府,见她出门,便问方管事,她往何处去。方管也如实回答。
“说是官媒请池姑娘过去相看。”
盛明夷闻言,望着马车驶离的方向略微出神。
“官媒动作竟这般快吗?”
方管事笑了笑:“皇后娘娘开了金口,官媒自是不敢怠慢,昨日还送了两大箱的男子画像进来,供池姑娘挑选呢。”
这些都是盛明夷不知道的。一时间,他只觉自己胸口发紧,望着早已空无一人的巷子口,越发地焦躁起来,像是有什么事物,突然逃脱了他的掌控,令他感到无措、失序。
许久,他才压着嗓音说道:“再备马,随我去一趟官媒衙门。”
官媒衙门开设在一处相对僻静的街巷中,池旖旖她们的马车刚一停稳,马媒婆便从里面迎了出来,将两人带到一间屋子里。
从外面看,似乎就是一间普通屋子,但实际它暗藏玄机。就见马媒婆推开一道暗门,一道楼梯便出现在几人面前。
“姑娘上楼吧。”
上了二楼,便是一间略微低矮的雅间,却在墙上略低些的位置开了一扇小窗,通过这扇窗,便能将楼下的情形尽收眼底。
“姑娘们,一会儿公子们来了,就能通过这扇窗相看,届时我在楼下会问清楚他们的情况,姑娘们在楼上也能听得见。”
池旖旖了然地点了点头,谢过马媒婆之后,便和盛筠竹一起在窗边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就有公子前来,马媒婆便会问他们一些问题,或是问家世,或是问学业,一桩一件,问得极细致,池旖旖听了也能很快辨别出此人是否为良人。
一位位公子如走马灯般的来了又走,池旖旖一边挨个观察,一边和盛筠竹小声交流。今儿见了这么多人,她才觉察到人和人的差别有多大。
有的个性沉默,马媒婆问好几句,他才答几个字;有的性格轻佻飘忽,似是知晓今日有人相看,进门后第一眼就朝楼上瞟了过来,吓得池旖旖和盛筠竹立即躲到墙后,还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有的则十分迂腐,三句话不离“子曰”、孝道;有的又十分强势,自己的事还没说几句,就说起姑娘该如何如何起来,一会说一年内要让他娘抱上孙子,一会又说儿媳妇就该给婆婆尽孝,吓得池旖旖赶紧将此人从名簿上划去了。
但也不是说就没有不错的人选了。
“这位公子我认得,李侍郎家的次子。这位李公子虽是庶出,却是在主母膝下长大,学识品性都是好的。”
“这是张公子,他祖父是庙公,家世上与旖旖你倒是相配,不过这张公子我也没见过,不知人品如何,倒是可以再看看。”
“这位秦公子长相倒是十分出众。”盛筠竹瞧了瞧手上的名簿,“原来是司医,悬壶济世,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池旖旖一面听着楼下的对话,一面听着边上盛筠竹的介绍,突然之间,竟有些怅然了。
不知为何,每见一位公子,她都忍不住将那人与盛明夷拿出来比较一番,然后以“不如盛明夷”做结论。
池旖旖有些懊恼地闭了闭眼睛,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曾经沧海”吗?
“旖旖?”边上的盛筠竹见她异样,反而笑问道,“是不是挑花眼了?”
池旖旖不好意思将心中想法说出来,只能讪笑着称是。盛筠竹低头看了看名簿,数了数:“后面应还有两位公子,再坚持一下吧,没准你的良人就在这两位之间呢。”
“嗯。”池旖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了一下之后,又扭头看向窗户外正在和马媒婆交谈的公子们。
等相看完所有公子,已经日落黄昏,池旖旖锤了锤坐得有些僵硬的腿,将手里的名簿交给了马媒婆,马媒婆没立即回话,而是将名簿接过,细细翻看了一番后,笑道:“与我心中所想大差不差,姑娘放心,我明日即刻将这几户人家都走一圈,若有能说定的,便安排姑娘与公子见面。”
“有劳马媒婆了。”池旖旖点头道谢后,便与盛筠竹一道离开了此地。
待她们刚走,盛明夷便从屋后走了出来,一把抽过马媒婆手里的名簿。
“盛将军?!”马媒婆看着来人也是十分惊讶。
但盛明夷却没管她,只是冷眼看着名簿上那些没被划掉的名字,语气沉沉地命令道:“明日,先将这些人叫来我府上。我家姑娘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世面,我理应帮她掌掌眼。”说着,竟是将那名簿丢回给马媒婆,然后自己翻身上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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