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夷没有推脱,径直就来到佛堂跪了下去,一跪就是小半个时辰,直到盛婀珺过来喊他吃饭。
“我这才跪了那么一会,姨母如何跟常恩侯交代啊?我不能让姨母难做。”
“少来了你。”盛婀珺笑着拍了拍他,“赶紧起来,做做样子就得了,哪能真让你跪一整天?”
盛明夷闻言,便不再拿乔,起身陪着盛婀珺回了寝宫,此时,丫鬟们早已将饭菜备下,盛明夷见桌上只有两副碗筷,便问:“皇上不在姨母宫里用饭?”
话音刚落,就见刚刚还一脸笑意的盛婀珺脸色微沉了几分。
“七皇子近日身体不适,皇上这些天往淳妃那跑得勤些。”即便盛婀珺刻意掩饰,盛明夷还是听出了几分醋意,只不过,他所想的,和盛婀珺所在意的,并不是同一件事。
七皇子元慜今年六岁,天资聪颖乖巧懂事,十分讨人喜欢,只是身子骨稍差些,不过具太医说,只要调养得当,日后也是无碍的。
“元怀近来还去陈太傅那读书?”
“去,日日都去。”盛婀珺一边说着,一边亲自替盛明夷布菜,“前些日子你们打马球那事啊,我也听说了,他来我跟前好一阵念叨,说是三四年了,终于赢了老二老三,不过风头却都被你抢走了。”
盛明夷低头笑了笑,未接话。
盛婀珺看了他一眼,垂头拨弄着碗里的饭,低声道:“元怀的性子我也知道,不是那块料,但偏偏他心气又高,说难听点就是眼高手低,我这个做娘的心里都清楚,老二老三呢,人倒是正直,但心思都不在正途,老二还稍好些,老三是吃喝玩乐京城头一号,未来也是指望不上的,能闲散过一生便是福气了,还好下面还有小七。”
“姨母多虑了,日子还长着呢。”
“呿。”盛婀珺笑着拍了盛明夷一下,“你还跟我说两家话?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放心吧,你姨母我门儿清呢。”
见盛婀珺这样说,盛明夷便松了口气,讨好似的盛了碗汤放在她面前。
“姨母,多喝汤,养颜又养生。”
盛婀珺望着眼前这碗汤,啧啧称奇:“你什么时候竟也懂这些了?以前叫你来吃饭,你就闷头扒饭,两碗饭下去就说自己饱了,现如今还知道要喝汤养颜?”说着,她便想起池旖旖来,“我可是听说那池姑娘前些日子生了重病,都是你衣不解带地在她床前照顾,给她喂药喂汤的啊,怎么,现在也会照顾人了?我还听说,她说亲的事,也给搅黄了,是不是你干的啊?”
提起池旖旖,盛明夷这心口突然猛跳了一下,随后就像是被什么噎着了一般,胸口发紧。
“没有的事,人家是正经好人家的姑娘,与我,没有什么。等梅山县的案子查完,她便要回梅山县去了。”
“怎么还要回去呢?”盛婀珺听得一头雾水,“哎哟,我这虽都是东听一头西听一头的,但总觉着你俩是有情意的啊,怎么这又要走了呢?是不是你惹人家姑娘生气了?”
盛明夷闻言苦笑:“姨母,我一个不想成家的人,如何能吊着人家一辈子呢?”
说到这,盛婀珺便懂了,说来说去,还是上一辈人造的孽,想到这,她是饭也吃不下,汤也喝不进了,干脆将筷子一搁,生气闷起来。
盛明夷见她脸色不对,便知她是为了何事,上前哄道:“姨母,是我错了,不该提这档子事,您就当没听过。”
“少来哄我。”盛婀珺瞥了他一眼,“我还要你来哄吗?本就是我们大人事没办好,将你这个小的给害了,你小时候,你娘没少对你冷言冷语,也没怎么好好照料你,你那个爹……算了,不提了。我知道你不愿成家是怕你父母的悲剧重演,但是明夷,你不是殷光霁,那池姑娘和你娘也是天差地别,你就试一试,又何妨呢?”
“姨母。”盛明夷垂头叹气:“我尚且能一试,可池旖旖她是个姑娘家,嫁人之后,过得好坏与否,那便是一辈子了,更改不了了。”
“那你就眼瞧着她去嫁给别人?”
“要嫁也是回梅山县嫁吧,至少我看不着。”
“你啊。”盛婀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哎,你娘虽所嫁非良人,但她性子刚烈,认定了就是认定了,从没有瞻前顾后的,怎么到你这就这般犹犹豫豫。”
盛明夷也不反驳,只苦笑着道:“我这不是充分吸取了我娘的教训吗。”
“你这是过分吸取教训了!哎,我也真是够操心的,一个小的读书不上进,只想着玩,一个大的倒是早早立了一番功业,可偏偏成家是个大难题。”
姨甥俩正说着呢,就听外面有人通报,说是皇帝急宣盛明夷去御书房商议。
盛婀珺见这阵仗,知道是有要紧事,便推了推盛明夷让他赶紧去,随后又吩咐丫鬟装了些饭菜点心和两碗热汤,让他带去和皇帝一起吃。
皇帝急召盛明夷不敢怠慢,拎着东西便一路到了御书房,刚到门口,便与几位大臣打了个照面,想来也是被急召而来,而一行人中走在最中间的,便是太傅陈平。
盛明夷连忙与几位大人问安,那几人见他前来,也不与他寒暄,只说事态紧急,让他赶紧进去面圣,盛明夷便随着他们一起进了御书房。
刚一进门,就见一叠奏折散落在地上,众人将奏折捡起一看,就见上面写着,西南边境县城桐谷遭南樾进犯,良田被毁房屋被烧,钱财被抢,子女被掳,百姓不堪其扰。
“所幸的是,规模不大,尚可控制。”其中的兵部尚书说道。
“或可就近派兵镇压,以节省粮饷。”另一名兵部官员说道。
“臣已派人点清了被毁田亩及房产数量,损失目前看来不算很大,但必须在事态还未扩大之前平息此时,年后便是春种,不可轻视。”
和安帝听完一遍,将目光对准了一直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陈平:“太傅,你怎么看?”
盛明夷随声望向陈平,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到这位太傅。盛明夷不常在京中,只听过陈平的名字,却没怎么见过他这个人,每次上朝,也是隔着人群远远瞥一眼,是以这次在御书房见到,盛明夷便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
陈平人如其名,相貌平平,穿着平平,个性也平平,站在人堆里你都不一定能找得到他,但据说这位太傅学富五车,极富才学,着实印证了那句“人不可貌相”。
就听陈平语气平缓不卑不亢地说道:“臣以为,与其想着镇压,不如先搞清楚南樾为何突然进犯我西南边境。南樾虽是车樾族的一支,但因靠近我大兴边境,历史上一直有所往来,不少南樾人与我大兴通婚、商贸,关系尚可,车樾进犯我国时,南樾也一直没有参与其中。加上此时刚过秋收,南樾也未听闻遭遇什么天灾水患,自是不缺粮食,为何要突然进犯?”
“不如先将桐谷居民撤回安置,然后派人查清南樾究竟是为什么要进犯我大兴。”
陈平一顿陈辞说得有理有据,和安帝原本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几分。
“依太傅看,派谁去调查更合适呢?”
陈平头都不抬,似乎心中已有人选:“盛将军聪明机警,武艺高强,又擅兵法懂军事,自是最佳人选。”
和安帝闻言,扫了一眼盛明夷,没有说话。
随后一行人在御书房内就此事激烈地讨论了不下一个时辰,这才各自领命离开,唯独盛明夷被和安帝给留了下来。
御书房内,盛明夷打开他刚刚拎过来的食盒,将里面的东西一一端出:“姨母怕您来不及用午膳,特地准备的,只是也没顾上吃,这会汤都凉了,但这糕点倒是还能吃几口垫垫。”
和安帝见他忙前忙后,掐着眉心点了点桌前的椅子:“你赶紧坐下吧,我一个皇帝还能饿死不成?你快与我说说,这件事你怎么想的?你也别跟我兜圈子,我方才看你眼珠子转,就知道你心里已有了定夺了。”
盛明夷笑着坐下,大方道:“那自是瞒不过皇上的火眼金睛。”
“我以前和南樾打过交道,比起车樾,南樾更精明些,他们生活的地区比起车樾,地域虽狭小,但土地更肥沃,日子比车樾好过许多,自然不愿与我们大兴交恶,毕竟打仗就会有伤亡,南樾人口本来就不多,男丁都上战场了,谁来种地?但他们也不愿就这么踏踏实实过自己的日子,毕竟繁华的大兴就在眼前,谁能不眼馋?”
“此番,应是有人许了南樾什么甜头,他们才敢这般冒险。”
“那若真是受人挑唆,这挑唆之人又是为了什么呢?”
盛明夷扯了扯嘴角:“为了将我支出京城吧。”
“南樾进犯,规模不大,但就像被蚊子叮咬一般难受,其中又似有猫腻,需派人轻骑暗访,如此一来我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上次我抓了池正清的上峰,还没等他招供呢,人就死在牢里了。这次我又查到那些死士所用的毒药来自车樾,正要顺藤摸瓜拎出卖家,这幕后之人又急匆匆要将我支出去,这不是明摆着警告我不要再查了么?”
听到这,和安帝也笑了,拍了拍桌子上那厚厚一沓的奏折:“那你是查还是不查?”
盛明夷挑了挑眉,一脸自信:“自然是要查的,但这桐谷也是要去的,或许这一趟去桐谷,能有点什么收获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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