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神仙

现在是8月2号深夜23:48分。

漆黑空寂的深山环路,有一个孤零零的人紧紧抱住双臂,牙齿上下打战。

他肯定是迷路了,宋北听又看了眼时间,非常确定。

走了快一个小时,他怎么走都没看见过那个位于半山腰亮灯的木棚。特别是现在,四周弥漫起的浓厚大雾给周遭拉上帘布,让他完全分不出方向。

他究竟是在向山上走,还是山下?

手机一直没有信号。

有点心烦的宋北听狠狠踢开横在脚尖的一块石子。那头桀骜的白发长时间待在雾气中,变得不再张牙舞爪,示弱般地温顺躺下,乖张脆弱。

山间夜晚真的很冷。

早知道不嫌衣服丑了,再丑也比冻着好。宋北听后悔莫及,居然开始思念起杨桂花衣柜里那一堆花花绿绿的衣服。

走不出的大山寂静到可怕,夜的黑色越来越深,深得像高考考场那块黑板的颜色。

宋北听不知怎么突然就想到了一个月前在齐政组织的同学聚会上被老宋黑着脸亲自接回家的画面——

纸醉金迷的豪华游轮上满地都是碎掉的酒瓶,昂贵的酒液洒了一地。周遭人群吵闹,像马路上的双向道,一拨人神奇般的分成两拨,一拨拽着他狠狠砸下的拳头,还有一波护着躺在地下赤着眼反击的丑家伙。

他和齐政脸上挂着大大小小,青紫交接的伤。当然,齐政的比他更多,看着更惨。

然后又一阵惊呼,人群自动分开,两股强大,相斥的气场镇住了地上扭打在一团的两个人。

宋北听被带回了宋家,跪在地上。

“你是不是疯了?你下手有没有轻重?市长的儿子你把人摁在地上揍??”

宋北听不屑地扬着头,鼻梁上被酒瓶碎片划出的一道伤口还在流着血;

“我揍的就是他,他能叫做人吗?他是人吗?”

“嘿,你还顶嘴是吧?!”老宋扬起的皮带下一秒就重重落在宋北听挺直的脊梁,回音是一声短暂的闷哼。

“这周日我们有约,你跟着去道歉。”老宋嘴巴紧绷成一条线,双眼紧盯着地上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的大儿子。

“我不去。”宋北听冷笑一声,满眼倔强:“老宋你打死我我也不会跟他道歉。”

“这种畜生就该被打。”

“宋北听!”老宋脸阴沉的可怕:“你知道想给你送到外边绕不开他们家这层关系吗?你爸我给你打点好了一切,最后你给我惹出来这一出?”

“我有让你们这样做吗?”宋北听面无表情,声音却提的很高:“我需要你们搭线把我送国外吗?国外哪所音乐学院我去不了?”

“是爸妈在逼你吗?你知道你想要什么吗?”老宋气的又一鞭子:“你是喜欢音乐吗?你是想去搞艺术吗?宋北听你要长到多大才能弄清自己想要什么,喜欢什么?”

……

想要什么,喜欢什么……一阵冷风吹醒了宋北听,前方大雾笼罩的路,好像再怎么走都走不出。

老宋的目标是早日退休,跟媳妇周游世界;宋南星的目标是早日毕业接手宋家,接管他这个废物哥哥,把宋家越做越大;程墨的目标是每个月都能认识新的女孩;池柚白的目标是打工挣钱。

好像确实只有他不知道想要什么,没目标,没追求,只要不吃苦去哪都可以,干什么都可以。

未来、目标、追求……

完了他疯了,大半夜想这么深奥的问题?宋北听猛地摇头,他到底在干嘛?!

这种该死的鬼念头怎么那么像死到临头的人死前在追忆往昔?

虽然这山里确实有点冷,他有点抖,但还不至于冻死在这深山吧?队友再猪这会儿也该意识到他走丢了吧?

不对,还真有可能,他跟那群家伙还不熟,不了解全貌,万一那些人就是这么心大睡着了呢????

人冻五六个小时会死吗?

一股恐惧感奇怪地袭上心头,让四肢都微微颤抖。他一个十八岁风华正茂的年轻帅哥,又帅又有钱,刚结束苦逼的高中生活,马上就要奔赴有钱、有闲,前途坦荡、光明璀璨的未来了,老天不至于这么嫉妒他要这么早收了他吧!

宋北听感觉头昏脑胀,索性坐在了原地想要冷静一下清醒清醒,可是那双手却不听使唤地解锁手机点开相册,还神奇地从犄角旮旯里翻到了一张不记得是今年什么时候拍的全家福: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南星,虽然爸妈偏心你,你还总是乱怼哥,还得到了咱家所有产业的继承权,但是哥还是爱你,你是哥最好的妹妹,哥要是死了你记得多给哥烧点钱啊!爸妈烧的时间应该没你能烧的时间长。

再记得给哥烧点火鸡面,要那个牌子的,还有辣条,奶茶……呜呜呜,哥还没吃够,还不想死啊。

爸!我错了,我走之前应该跟你道个歉的,但是,你要让我给齐政道歉这辈子是不可能的。作为你唯一的大儿子,你记得偶尔缅怀一下我。别因为我的死难过,这不怪你老爸,都怪我不跟大部队走。

妈!啊啊我亲爱的金女士,儿子不孝,还没学会你想听的那首钢琴曲,我以后托梦给你弹啊妈。

两行热泪从眼眶滑落,宋北听呜呜咽咽,拿出纸擦了擦鼻涕。

不知道池柚白会不会内疚,如果池柚白第二天听到他死去的消息会是什么反应。难过可以,内疚还是别了,她那么需要钱,等自己尸体被运回去了,手表衣服什么的都留给她吧,算下来虽然不多,但几十万应该也有了。

唉,真羡慕自己,又帅心肠又好,还不喜欢计较。池柚白能遇到自己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又一阵森森冷风吹过,像带着倒刺的冰刃,擦过脸庞,在上边扒开一道刺骨的口子,允许所有寒风争先恐后地钻进去,冷得生疼。

大雾散开又缓缓在宋北听身边聚拢,无尽惨白黑暗的迷雾中,只剩下闪光灯发着微弱的看不清的白光。

大夏天的冻死在深山里。

哈哈,宋北听眨了眨僵硬的眼皮。这一点也不好笑。

宋北听!

宋北听!

宋!北!听!

连幻听都出现了吗?这次不会真完蛋了吧?一阵更深的恐惧从心底攀爬而上,宋北听动作缓慢地晃晃脑袋,想要把这些索命一般的可怕声音全部阻隔在外边。

不听,不听!

宋北听!!!

没有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在喊他,没有!

没有!!!

“你疯了!干什么不出声!!”

声音穿过浓雾在耳边炸起,缩成一团的宋北听愣了愣才缓缓抬头——

“池柚白?”

池柚白的身影拨开大雾,站在身前,成了厚重白雾中宋北听见到的唯一光点。

“池、池柚白,呜呜呜呜。”

难以置信的震惊混着莫名其妙的委屈沿着心脏爬到眼眶,酸酸的,聚成热意一颗颗往下掉落,砸在没知觉的手背上,竟然暖乎乎的。

池柚白是神仙吗。

“呜呜呜呜,你怎么才找到我啊,我都要冷死了。呜呜呜池柚白。”

“行了行了。”池柚白把手机放在地上,将手里拿着的大红棉袄往路边坐着的伤心大狗身上套。

“路都不认识就擅自离队,你真棒。”

“呜呜呜。”宋北听的悲伤有杨桂花后院的玉米田那么大,吸溜着鼻涕,乖巧地任由池柚白在他身上来摸来摸去:“呜呜呜,池、池柚白,我真的好冷,吸,冷。”

无情的池柚白似乎没有搭理他,但是下一秒,发疼的双手上却多了一份重量,接着一种陌生的暖意源源不断,从手背慢慢热到手心。

“有好点吗?”

宋北听还是很委屈,冷的很委屈。

“我只穿了短袖,呜呜呜,吸,脸也冷,脖子也冷,身、身上也冷。”

双手上方的力度突然重了几分,像是思考决定的前摇。

果然,随着悉悉窣窣的声音,宋北听发觉自己被摁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是池柚白拉开羽绒服里的怀抱。

池柚白脖子上的温度,给耳朵烤起了暖洋洋的小火。

宋北听觉得自己热的有点喘不过气。

“好点没?”

声带带动脖子耸动,撞了撞宋北听的耳朵。

“嗯。”宋北听动了动头,是点头的动作。

一个人走丢被冻哭,还是躲在池柚白怀里边哭,埋人怀里埋了十几分钟,有点缺氧的宋北听突然意识到了此刻正在发生的情景,有点丢人。

不对,是特别丢人。

“暖和了吗?”

“嗯。”管他呢!什么丢人不丢人的,男人会撒娇怎么了?他爸不也老对他妈撒娇。

“暖和了就赶紧起来,你身上那大红棉袄是杨姨过年新买的,发热效果应该还不错。”

冷冰冰的话传在宋北听耳朵里,让人很不爽地呼出一口气。这话宋北听不爱听,特别是前半句,像是在嫌弃他一样!

喂,他这么一个如花似玉……呸!风流倜傥的大帅哥躺在她怀里,她就这么嫌弃??

“哼。”宋北听坐直了身体,紧了紧身上的大棉袄,棉袄就是好,就这么一会儿,脸也不僵了,手也不冷了,感觉双腿又能活蹦乱跳了。

“现在能走路了吗?”

声音从头顶传来,宋北听才发现池柚白已经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捡起手机出发了。

“诶,池柚白,你怎么知道我丢了?”宋北听小跑两步跟上前面那个绿棉袄的步伐:“你这衣服?”

池柚白举着手机,视线认真看向前方:“肖乐她们给我打电话,说找不到你,问你有没有跟我联系过。”

“噢噢这样啊。”看来那几个家伙还是靠谱的,还能发现自己丢了。

“不对,为什么找不到我要跟你联系??”

池柚白回头,一字一句说的意外认真:“因为我是你的监护人。”

“所以下次出门别丢了,责任我承担不起。”

实话听进耳朵里格外刺耳,什么鬼,说的这么冷漠,难道来找自己纯粹是因为那狗屁责任,单纯只是害怕被追责?半夜找人,连一点点出于对朋友的关心和担忧都没有?全是责任?

还是说自己在池柚白眼里一直就只是个需要她花费一个多月照顾的责任?

或者说是累赘?

“池柚白。”宋北听的步伐停住,一改平日上挑的语调,竟让池柚白心脏顿掉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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