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您怎么会来这儿?”临福有点吓到,比里面是具尸体还要吓人的是,小公子居然躺在他的床榻上,盖着他的被子。
少年埋在他粗粝的枕头上也不嫌难受,他招招手,示意临福过来。
临福凑近,“小公子,您有什么事要吩咐奴才去”声音断了,临福被他的小公子拉上床榻,临福脑子里的弦绷紧,然后断成一节一节,零零落落,找不到半点思绪。
直到伤口靠在塌上,他“嘶”了声,才回过神来,他和小公子同榻了,还是头并头着的。
临福忍着痛,转头看小公子,小公子也正带着笑看他,小公子问他是不是很痛,临福道:“不痛。”
小公子问他怎么流了那么多汗,还帮他拭去额角汗珠,擦过的素白帕子被小公子扔到地上,临福想去捡,又扯到了伤口,额角的汗落得更多了,小公子再次问他伤势,声音很焦急。临福感觉裤子又濡湿了,伤口已然裂开,但面对小公子的关心,他还是强笑:“小公子,奴才无碍,只是有些热。”
小公子忽而垂眸,神情有些别扭,他在被子下用手拽拽临福衣角,“别生气好不好,我没有要让他们打你。”明明是想道歉,被他说出去跟撒娇一样。
临福心中就像是第一次吃到小公子赏赐的饴糖,初春的天,他也躺在床榻上,只是口里多含着一颗饴糖,不舍得嚼,最后饴糖还是融化了,连带着融化的,还有那个初春夜里的冰寒。
舌尖抵在牙龈,仿佛还有甜香的饴糖在那里,临福努力挤出一抹笑,“……奴才不会生小公子的气。”伤口痛得他皮下的青筋浮在惨白脸上。
少年看着很担忧,他忽然想到,一个可以止痛的办法,他头凑到临福边上,手撑在被褥支撑起半个身子,在临福脸颊亲了一口。亲完他砸吧嘴,有些汗液沾染上了唇,味道咸咸,他又躺回去,凑在临福耳边,像怀揣着小秘密一样小声道:“只要亲亲,痛痛就会飞走,不要告诉别人这个秘密哦。”
临福……
临福已经被这一口亲得魂都要飘出体外了,小公子亲了他,还是他脸上布满汗液的时候,那么脏的他,小公子屈尊降贵给了他天底下最好的恩赐。
冲击来得太大,临福甚至忘了伤口,脸上惨白被一抹红晕覆盖,“小公子,奴才脏……”
少年注意到他脸色红润起来,脸上不由带上骄傲色彩。他开心地想,他的法子果然有用,这不就好了嘛。
“你在看什么?”
一个声音从于尚身后响起,吓了他一跳,回身看到是苏公公,忙收起脸上愠怒,“奴才没看什么,没看什么。”方才他一直在窗边窥探,看到临福那个不知好歹的居然和小公子同床,紧接着他就看到小公子亲了临福,临福那张死人脸红了起来,他本来是要同苏公公都说出来的,好罚临福多几次。
但是对上那张脸,苏公公明明是笑着的,于尚还是心里毛毛,总感觉说出来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索性就隐瞒了。
因为靠窗,苏公公阴柔的音色没有刻意压低传进了屋里,少年也听到了,他轻手轻脚地下了榻,套上黑靴,想要躲起来,奈何转遍了整个屋子,除了桌椅板凳和一张床榻,连个屏风都没有。
“小公子是要找什么?”因小公子的动作,临福也不敢大声,压着嗓子小声问。
“咦!”少年回头看他,眼睛在对上床榻的时候亮了亮,撩起衣袍就要往床底钻。
临福看得一愣一愣,“小公子您……”
少年理都没理就要往床底下钻,地上经常被人打扫,还算干净,探头进床底的少年没有被迎面而来的灰尘糊满脸。
还没等他爬进去,房门打开的吱嘎响起,少年不死心,还想钻进去,被人提溜住了领子,“我的小公子,您怎么可以穿这种脏衣服钻这种地方?快快随奴才回宫换一身。”阴柔夹杂着焦急的嗓音,是苏公公进来了。
少年拍开他的手,站起身,对这个不太讨他欢喜的公公恶语相向:“你来干什么?”
“陛下回了长乐宫没看见您,现在宫里都在找小公子您呢,还有安大人和安小姐都在长乐宫里。”
少年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眼睛亮了起来,雀跃道:“是爹爹嘛?还有冉冉!冉冉也来啦!”这次没有苏公公的催促,他拔腿就要往外跑。
于尚拉住他让别摔着,被他瞪了一眼,悻悻然收手,只跟在左右不让他摔着磕碰到。
小公子走了,苏公公还是没离开,临福不明他意,想起身行礼,伤口却痛得他皱紧了眉头,几次想撑起身子,都又重重落了回去,血迹从他身下蔓延开来。
等他又再次落回去后,苏公公才扬唇,“伤如此重,就不必行礼,毕竟,小公子还等你伺候呢。”
“苏公公言重,能伺候小公子的人有很多,奴才只是其一。”
临福感觉到苏公公的目光在他伤口上流转,随后那道阴柔的嗓音又道:“你这小嘴可真会说好听的,那么多人,小公子就认你一个,还来看望你的伤势,保不准以后我得仰仗你。”他用拂尘在身上拍了拍,像要拍掉什么脏东西一样。
不等人应声,他又道:“如今还有事在身,下次再来慰问你的伤势。”走到门边,就在临福以为他要走的时候,苏公公回头,嘴边衔着笑,“小公子身份崇贵,身边总是有许许多多怀着其他心思的人,这些人有的相貌不错,有的温柔体贴,你猜猜,他们现在怎么了?”
临福喉咙有点干涩,他问:“怎么了…?”
苏公公:“看你紧张的,当然是都被小小的处罚,小惩大诫,下次就不会了。”小小的处罚几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声音好听的,罚他们的嗓子再也发不出动听的声音,相貌好的,罚他们失去好看的脸,温柔体贴的,罚他们丢失纯真袒露最丑陋的一面。
※
少年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太监服在宫里乱跑乱撞,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宫人们最初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待到反应过来,差点就要哭出来。
“小公子,别跑太快,小心脚下。”
“小公子!小心!”
宫人们在后面追着人,看到小公子跑那么快,路上稍有颗石子都让他们担心得够呛,就怕绊了小公子的脚。
小公子不过是在宫里乱跑,陛下就脸黑得像阎王,身上跟冰雪似的发冷气,要是小公子摔着,他们脑袋可不得搬家。这一想,宫人们追得更紧了,但无奈,平常看着娇娇弱弱的小公子就像小炮仗,跑得飞快,还时不时回头嘲笑一众宫人跑得慢。
后宫的人都被跑出来找人了,其他宫人看到也是追了上来,一队人就这么轰轰烈烈追在少年屁股后头。
前方就雕梁画栋的长乐宫了,少年隐隐在大开的门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跑得更快了。
官服男子与华服女子并排走在一人身后,官服男子墨发用白玉冠束成发髻,行走时一板一眼,神情如同寒玉,没有棱角,却让人难以接近。
“小公子……”身后突然间喧闹。
啪。
有人贴到他背上,手脚并用,熟练地爬上他的背,把他整齐的官服扯得七零八落,失了冷清味道,怕落下去,还用手紧紧拽他肩上衣料。
跑得太快,伏在男子身上,少年微微喘息,热气都吹在男子的衣料上,待喘了几声,他缓过气来,亲昵地用脸去磨蹭男子的背部,“阿爹!”软软糯糯地撒娇。
宫人们有的先前见过安丞相,有的没见过,一致都对安丞相的性子冠以冷清、淡漠、疏离之词,还没人见过安丞相如此狼狈模样。
安榆槿蹙眉:“下来。”
少年抱紧人,执拗道:“不要!”
“你在宫中就如此胡闹?”
少年辩驳:“阿爹胡说,明明我在家里也如此胡闹!”
“……”
“阿爹你之前没有这样的,你是不是因为人多才不好意思呀,你放心,他们不会说出去的。”少年自以为的悄悄话,其实殿里的人都听到了。
安榆槿对宫人怪异的目光视若无睹,“再不下来,罚抄经文十遍。”
“阿爹,你变了!呜呜呜!笙儿不是你的宝宝了吗?”少年一手捂住脸,发出嘤嘤嘤的假哭声,手指缝隙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里面没有半点水花,一手还攥着安榆槿的官服,腿牢牢环在安榆槿劲瘦的腰上,不动如山。
对这种场景习以为常,安冉站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只定定看着少年。
“咳。”一声咳嗽响起,想要打断两人之间那种他人无法融入的气氛。
少年就跟没听到似的,埋头自顾自地要把男子的官服揉成泡菜叶子。
安榆槿听到了,手在背上人的腋窝轻轻一挠,就逼得少年跳了下来。
理理凌乱衣襟,姿态还是有些狼狈,安榆槿抿唇,对帝王行了一礼,“竖子无礼,让陛下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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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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