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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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天神啊!”
“哪怕是骨头!只有骨头!”
“连骨头,您也不肯留给我吗?”
那红衣的表演者在台上离宴席不远的地方上演一支寂寞悲戚的独舞。
他抱着一具白骨,抱着它旋转,移步,与没有肉的手掌贴着掌心十指交握,闭着眼睛,隔着红色的流苏与头骨空洞漆黑的眼眸对视,轻轻地吻上随舞步摇摇晃晃的惨白头骨。
伊卡洛斯被大提琴悲戚的旋律吸引了注意力,他隔着摩肩接踵的宾客望向那冰冷又炙热的高台。
加西维亚饶有兴致地挑眉,目光顺着伊卡洛斯的视线移过去———
表演者向后折过身躯,又伸高与白骨相扣的右手,脚下的步调被红裙遮住,纤长的右臂如吹给爱人的风车。
轻轻地一吹,便重重地摆到另一侧,右臂下摆,左臂高抬,表演者变成低头弯腰的姿势,吻上白骨又变幻动作,为谁献上这一曲诡丽的独舞。
“在宴席上排这样一支舞么?”加西维亚嗤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影射谁呢。”
伊卡洛斯没看他:“很多很多人,困在那些逝去的往日之中的,低着头也找不到白骨的,悲哀无奈的。”
“……”加西维亚有一会儿没说话,并着两根手指挑起伊卡洛斯的一缕头发,又突然咧着嘴笑了两声,一句道别语也没说就转身走开了。
他的动作明明优雅又轻慢,速度却快过一个幽魂,在表演者被荧幕扯碎的颂歌中,转瞬之间,他便走出很远,只留下一个飘忽的背影,似乎马上就要在人群中彻底消散。
伊卡洛斯望向加西维亚的背影,不论如何也不能将他刚刚诡笑的表情和自己与加西维亚第一次见面时看见的那张冰冷肃穆的脸重合。
他想到那个叫谢霍尔的守卫,想到他异于常人的举止,木偶一般僵硬的躯壳,又因而联想到加西维亚的异常———
伊卡洛斯盯着那个人群中形单影只的背影,也许是好奇心驱使,也许是妄图找寻真相,他跟着那个背影在众贵族间绕行,不时停下来装作把玩桌子上摆件的模样。
不过那个背影倒是没存什么戒备心理,一直也没有回头的举动,只是在路过一个托着盘子的佣人时抬手顺了一块草莓蛋糕。
加西维亚似乎压根没发现自己身后这个鬼鬼祟祟的跟踪者。
伊卡洛斯一路跟着他,周遭的嘈杂群声缓慢地在空气间消失,那些贵族的面目开始融化,记忆中只留存着千面如一的微笑,一切存在着的都模糊不清,未名的虚无随步调的蔓延逐渐从身体深处向外扩散。
头脑不知为何开始发热发晕,伊卡洛斯扶着猩红色的墙壁,躲在一个巨大的哭泣雕塑后面,那雕塑捂着脸,在他面前蜷成一团,并拢的手掌紧紧捂着眼睛,泪水从指缝间渗出来,化成大理石质的水滴样,永远地凝滞着。
空荡荡的长廊被橘红的烛光晕染,一声声沉重缓慢的脚步声刺破凌乱的呼吸,击碎视野中昏沉不清的暗影。
伊卡洛斯没想跑。
嘴唇发干,渴感折磨着他的神经,意识开始模糊,他努力睁大眼睛,视野被那哭泣的造像填满。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草莓黏腻的香气从他的舌尖向神经过电一般蔓延。
他顿时清醒不少,浑身一颤,想到加西维亚喂给他的那块草莓蛋糕。
脚步声越来越近,伊卡洛斯咬着舌尖让自己清醒,躲在那哭泣造像的后面,捂着嘴努力抑制凌乱的喘息。
脚步声停下了,就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小猫咪,你怎么躲在这里啊呵……”
微哑的声音隔着那哭泣的造像响起来,紧接着,一只白猫从那造像的怀中跳了出来。
伊卡洛斯听见一声猫叫,眯着眼努力透过造像弯折的手臂缝隙看过去,男人低着头,微卷的褐色半长发垂下来,挡住他的表情。
他正用手轻轻地抚摸怀中的小猫,一边哼着一首悠远的古调一边推开嵌在墙壁之间的橡木门。
伊卡洛斯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头脑发晕,失重感轻轻地拥着他的身躯。
他沿着猩红的墙边慢慢地挪着步子,绕过那哭泣蜷缩的造像,站在橡木门前。
他想窥透加西维亚的秘密。
想知道他到底是谁。
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也许是思考下头脑的驱使,更多是眩晕中没有来由的趋向,被遏制的喘息在喉腔里淤积,伊卡洛斯微微弯着腰,眯着眼睛推开那扇未全然闭合的门扉。
这似乎是个休憩用的房间,插着玫瑰的花瓶倒在小圆桌上,融化的烛台燃烧着寂静的焰火,伊卡洛斯已经不太清醒了,这是致命的,本能主宰着他的思想,现在,他只想找个地方快点躺下来。
他顺着从门缝照进屋中的光亮向里走,可那些光亮却一点一点地变得狭窄,最后全然消失了。
门被关上了。
伊卡洛斯转头,看见一个影子向自己走过来,一个黑色的影子,它粘连着黑暗,步步逼近可怜的闯入者,它看起来是那么的高大,就像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伊卡洛斯想要逃跑。
可他又能往哪里跑呢?
燃烧的壁炉,还是融化的烛台?
魔鬼的影子扑落下来,将他紧紧抱住,这时候,伊卡洛斯迷糊的神经,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鸢尾花香。
他无意识地嗅闻,攀着肩膀把头埋在了魔鬼冰冷的颈侧。
“伊卡洛斯。”
魔鬼垂下头,嘴唇贴着他的耳畔,以低哑潮湿的嗓音呢喃着他的名字。
魔鬼的影子扑落下来,将他紧紧抱住,这时候,伊卡洛斯迷糊的神经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鸢尾花香。
他无意识地嗅闻,攀着肩膀把头埋在了魔鬼冰冷的颈侧。
“伊卡洛斯。”
魔鬼垂下头,嘴唇贴着他的耳畔,以低哑潮湿的嗓音呢喃着他的名字。
伊卡洛斯浑身燥热,下意识地抱住魔鬼冰冷的身躯,这让人舒适的温度让他想起自己沉入伊利亚河河底的某个瞬间。
魔鬼用浅红色的眼睛盯着他,轻轻地蹭着他的身躯,漆黑的剪影映在灰蒙蒙的墙壁上,他张开嘴微微喘息,回味着草莓蛋糕留在口腔中的滋味。
白猫沉睡着,身躯躺在烛光无法照亮的角落里,在一个金脚的红色矮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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