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易涟走在微凉的夜风里,把帽子往下又拉了一点。
今日庆功宴,他没像往日那样穿着随意,而是挑了稍稍正式一些的衬衫和长裤,那点儿纸醉金迷的味道沾染在身上没散去,搭着他清淡疏离的样貌,让他看起来格外出挑。
如果汪建此刻在的话,一定会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因为淡声微笑着和他告别的青年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乖乖回家,喝上一杯牛奶然后早睡。
——而是径直走进了一家坐落在破落之地的酒吧。
酒吧是小型的私人酒吧,知道的人不多,靠着营销出来的逼格卖贵到死的洋酒,专坑不懂行的冤大头。眼下,桌子上摆着横七竖八的酒瓶子,有的已经洒了一半,另一半洇湿了地毯,显出浓重又颓靡的深色来。
干净得仿佛和这里格格不入的青年跨过它们,在地毯中央躺着的男人边上蹲了下来。
“盛总。”他平静地道,“您该回去了。”
男人抬起一双眼迷蒙地看着他,像是一时之间没有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云誉现任总裁盛誉,圈内有名的疯癫“艺术家”。曾经也有对着媒体大谈娱乐帝国的时候,如今却醉得像条丧家之犬,头上特意做的,一飞冲天的火烈鸟发型也没能挽救他的颓势,反而让他看起来像个笑话。
“我……不回。”
少顷,他倏然醒过神,挥开了陆易涟伸过来想要扶他的手。
“阿涟,你……你别管我。”
陆易涟沉默了一下:“是您叫我过来的。”
这话颇有些不近人情的冷酷,盛誉愣愣地瞅了他半晌,终于确认了面前的青年,他的朋友,也是他最看好的艺人,此时此刻对他确实并没有半分公事之外的怜悯之心——这人就是这样,从不在意别人的怜悯,也不会浪费感情去怜悯别人。
他扯出了一个难堪的笑:“确实。”
“我叫你过来……”
他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沙发前坐下来,有些费劲地揉了揉太阳穴,低喃着重复:
“我叫你过来,是有事……有什么事来着?”
陆易涟:“……”
他太阳穴正在突突地跳,提醒着他不要跟醉鬼计较。一抬头,却撞上了一双通红的眼。
“阿涟。”
盛誉轻轻地抽了抽鼻子。
“云誉要没了。”他道。
空气里一片寂静,连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片刻后,陆易涟开了口:“我知道。”
“要我陪你喝点么。”他道。
然后抬手把杯子里原先倒好的柠檬水换成了酒。
他是知道盛誉最近在做什么的。
资金周转不过来,就只能焦头烂额地到处跑去求人,只可惜圈子里看得起他的几乎没有,多半是白跑一趟,少有愿意搭理他的,也是趋利的商人想乘火打劫,盛誉本来性子就傲,这些日子估计不太好过。
最不好过的事情是,即便是这样,也于事无补。
他浅浅地抿了口酒,辛辣的味道在嘴里蔓延了开来。
盛誉看着他的动作,突然笑了:
“你以前……不喝酒的。”
“现在也不喝。”陆易涟叹了口气,“陪你。”
这是实话,要不是盛誉今天难过,他不会陪着他喝酒。
他讨厌烟味和酒味,不是生理性厌恶,只是纯粹的反感。
“是……”盛誉喃喃道,“你没变,是我变了。”
陆易涟皱了皱眉:“你……”
盛誉像是没听到这声一般,开始念叨了起来。
他说你今天去庆功宴一定很顺利吧,见到了王导要多跟他说谢谢,你能进这个组多亏了他力荐,他说你是他见过最有灵气的演员。又说你还记得陈导么,你当年闹别扭不肯担主角的时候他除了惋惜也没说别的什么,一有合适的角色还是第一个找你,是真的很喜欢你。
陆易涟起先还会应上两声,后来就不说话了。
因为盛誉并没有要跟他说话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回忆着往昔。
……那些,和他有关的往昔。
“盛哥。”
他看着面前的酒杯,平静地叫了他一声,这回换了称呼。
“我们之间不需要铺垫的,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
盛誉整个人颤了颤,倏然住了嘴。
空气里,难堪的寂静蔓延开来,随着角落的光影变幻,演绎着无声的曲调。
少顷,他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堪的笑。
“阿涟,你……不要怪我。”
陆易涟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他不说话的时候看着其实也没什么攻击力,本来就是被形容为“清淡得像水墨画”的长相,只是一双眼里三分寒凉,能硬生生地把人逼得受不住先挪开眼。
盛誉就是那个受不住的,他倏然间别开了眼,声音沙哑地开了口:
“余姣跟我说,世纪有意收购云誉,是她促成的,条件,条件是……”
“你去世纪,做她的助理。”
陆易涟搭在桌子上的手指骤然停住,片刻后,他望着面前的酒杯,笑了一声,轻轻地重复了一遍:
“我,去做她的助理?”
*
虚掩的大门被推开,面容俊秀的人神色阴沉地走出来,将身后依依不舍唤着“顾少”的娇软声音丢在了脑后,拧开洗手间的水龙头,用力地洗了洗手。
那股糜烂的气息仿佛还萦绕在鼻尖没有散去,顾岑风揉了揉太阳穴,觉得今天这一趟来得属实是被人坑了。
说好的“聚聚”……
他看了眼镜子,面无表情地扯了张纸将脖颈上的那一道浅而暧昧的红痕擦掉,然后烦躁地“啧”了一声,抬手拨了个电话。
“喂?”
他插着兜漫不经心地转身,在电话接通之后开了口。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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