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琦接到经纪人递过来的行程表，随手放在一边。化妆师正在给她卸妆，她闲着无聊，又拿起来看了几眼，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奇怪的地方。
密密麻麻的行程表上最近两天的空白格外突出，盛家琦漂亮的脸蛋上眉头紧锁，她在镜子里疑惑地对上经纪人的视线：“我这两天没有行程吗？”
经纪人连忙道：“今晚你不是说有私人活动吗？之后又要开始电影宣传，我想让你休息一下。”
盛家琦想了想，点点头，算是同意。
经纪人舒了口气，自家艺人这一年也不知道开了什么窍，连轴工作，几乎不允许自己给她安排任何休息时间。她简直害怕这个小祖宗在工作中猝死！
明明之前也没有这么大的事业心！
六年前dream girls横空出世，五位成员漂亮又有实力，共同把组合推向了女团界史无前例的高度。
盛家琦作为组合门面，理所当然地一炮而红，演出、代言、综艺甚至电视剧、电影，各种邀约如同雪花一样飞来，盛家琦的经纪人简直要乐疯了。
可惜还没高兴多久，就听这位姑奶奶说：“除了组合的活动外，个人的邀请尽量不接。”
经纪人急得转圈圈：“为什么呀，个人邀约不用和成员分钱，到手的更多！”
盛家琦满不在乎地说：“我不缺钱。”
经纪人：“……所以为什么不回去继承家产？”
盛家琦眨眨眼，为了梦想吧。
盛家琦的父母原本是运动员，退役后创办的连锁健身房遍布全国，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盛家琦做练习生的时候，为了让她方便回家，盛爸爸在公司附近直接买了栋别墅。这种家境，新闻上说什么“小康”，实在是对这两个字有误解。
但是自从一年前开始，自家的恬淡（咸鱼）艺人忽然事业心爆棚，对于工作来者不拒。经纪人简直以为她家要破产了，可是经过调查，并没有这种迹象。
那大概是因为组合中最小的成员常青离开了吧。
可能世界上存在着自己并不理解的“工作狂守恒定律”——一个团体中总要有一个工作狂，一个离开，那么其他人就会化身工作狂，维持数量守恒。
前任工作狂常青离开得莫名其妙，经纪人和其他工作人员私下里猜测——她可能是太累了。那样的行程，即便自己见惯了爱豆的工作强度，都忍不住咂舌。
所以，出于对新任工作狂的担忧，经纪人询问道：“接下来的两天需不需要我帮你安排一些按摩或者桑拿？”
“不用了。”盛家琦脱口而出，“我去找常青……”刚说出这个名字，她就像被扼住了喉咙，声音戛然而止。
常青离开一年了，她还是没有习惯，每次有人提到常青，甚至看到这两个字，盛家琦都会难过好久。可悲哀的是这两个字几乎随处可见，甚至自己有时也会脱口而出。
化妆师和经纪人对这种情况很有经验，两个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双双找了个不像话的借口离开化妆间。
偌大的屋子里转眼只剩下盛家琦一个人。她抬眼看着镜子，镜子里的人卸了妆依然气势逼人，她面无表情，眼睛看着不存在的远方。
她跟常青已经一年没有联系了。自18岁遇到她起，她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这么长时间。说来好笑，认识这么久，共事这么久，她连对方为什么退队都不知道。
开始的时候，盛家琦也会看看营销号。关心的对象是明星也有点好处，想八卦的时候，有无数人帮忙猜测各种可能。
但看过那些八卦，盛家琦总算了解到什么叫“人言可畏”。
霸凌、怀孕、甚至被包养都算是积德的猜测，剩下的更加不堪入目。她每次看到其中某些熟悉的粉丝账号，心中都会升起些疑惑，他／她们真的喜欢过常青吗？
同样的，她也在怀疑，常青真的喜欢过自己吗？
那些明目张胆的偏爱和照顾，无意识的小动作和黏附的目光，到底是真实存在过还是只是她的臆想？
离开没有理由，一年都不联系，甚至回来自己都要从热搜上知道。她怎么能这样？好像自己根本不在她的人生计划里，好像自己对她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人。
或许本来就是在自作多情吧。
盛家琦叹了口气，空旷的化妆间里回荡着她的叹息。
……
热搜上正挂着“常青回来了”的词条，点进去是一个段32秒短视频，视频里一个身穿风衣，留着及耳短发的女孩拉着行李箱一闪而过，正是常青出机场的情景。
视频的评论区相当热闹。
永远四个人：退团了还带着团名上热搜，又当又立真是绝世绿茶。（10080赞）
叛徒滚出去：别蹭了别蹭了。真是心疼你姐姐，当年dream girls如日中天的时候退团，现在只能靠机场偷拍上热搜！（8349赞）
一棵常青树：常青的青春喂狗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勿cue我女儿，谢谢。（7693赞）
听说名字长了会有傻瓜跟着念：不能独自行走吗？买热搜的钱留点养老吧！（6750赞）
满级吃瓜猹：常青为什么退团还没说清楚呢，正好一年？真去生孩子了？（5468赞）
……
其中夹杂这一条很不起眼的评论——“常青好像瘦了很多”。
已经不在聚光灯下的主人公对这些都并不在乎，她正在吵架。是的，今天是她回国的第二天，就有架可吵。
她拿着一张邀请函对对面的男人说：“我觉得你可能是有问题。”
“我有问题？”
“对。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对别人的过度掌控其实反应了对自己人生的无能为力。我都说了好几遍‘我不去’，你还非要把这东西塞给我，哥，你说你是不是有点问题？”
常青把手里的邀请函拍在桌子上，看着对方的眼睛半开玩笑地说：“需要心理医生的话我很有路子。”
常青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陈永林。
常青和他认识，算一算已经差不多二十年——这可真叫人吓一跳，在常青不过二十四年的人生里，实在是很长的一段时间。
常青爷爷年轻时在戏班子里唱过老生，镇上的邻居都会把小朋友送到她家学两嗓子，勉强算是个才艺。陈永林的家长也不例外，不过他学得最久。
常青从小父母离异，被丢在爷爷家，跟陈永林从小一起皮到大。小时候常青第一句脏话都是陈永林教的，被爷爷听到一人揍了一顿。
后来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京城闯荡，常青成了爱豆，陈永林当上了制作人，两人一起创立了“青林影视制作公司”，对于小镇出身的他们，真是想也不敢想的成功了。
“呵，真是知识丰富啊。那你的心理医生告诉你可以回国了？”
陈永林面容白皙，眉眼细长，这在老家那边叫“男生女相”，他小时候唱戏演得就是旦角，卸了妆，面无表情的时候，整个人杳如远山。
现在，这双细长的眼睛盯着常青，认真地说：“常青，你不该现在回来。”
可能有人会被他这幅严肃的表情唬住，但这些人里可不包括常青。她盯着陈永林看了一会儿，然后把手伸向他的头顶：“你有白头发了。”说着干脆利落地把这根“不速之客”薅下来。
陈永林明显愣了一下，看着常青手里的头发。
“我好担心她。”
常青看向陈永林，说：“你刚刚说话了？”
“没有啊。怎么？”
“没……没什么。”常青有点好笑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头发，所以，摸头发也算是“皮肤”接触吗？
常青在国外的时候获得了一个超能力。
说“超能力”有点大言不惭了，姑且叫做“小长处”吧。
常青在国外的时候正赶上一次日食，据说是70年一遇的场面。为了凑热闹，她特意买了张船票到湖上去观看。结果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在黑暗笼罩的那一刻跌进了湖里。
之后她除了脑后那个缝了几针的伤疤外，还有一个说出来可能要被抓去研究的小长处——她发现，只要自己和别人的皮肤接触，就可以听见他们心里的声音。
常青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陈永林那张常年面无表情的脸，光看这张脸可真是很难想象到他的担心：“没关系，我没事的。”
陈永林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才错开视线，然后仍旧把那张邀请函推给她。
常青这下可真的有点好奇了，怎么着？派对上有心理名医？天才导演？还是……陈永林人到中年解锁了红娘天赋，准备给自己介绍对象？
算了。
常青眼疾手快地又从陈永林头上薅下来一根头发。
“嘶……你干嘛？”
“哎呀，白头发。”常青相当敷衍地找了个借口，然后听到——“人多的地方是不是能让她开心点？”
陈永林指着常青手里的头发说：“你知不知道我每根头发都是很珍贵的？”
“聚会在哪里？”
“脱发是会遗传的，虽然我现在还——等会儿，你说什么？”
常青看向窗外，路边金黄色的银杏树闪闪发光，偶尔飘过一片云，就悄无声息地暗下来。
她悄悄呼出一口气，轻声问：“什么时间？在哪里？我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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