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大家岑氏,立于巍巍阳山之巅,与世隔绝,遗世而独立。
家主岑世闻,人如其名,天纵之才,举世皆闻。
听闻她八岁能吐纳,十二练气,十六筑基,二十五结丹,不过二十又元婴,就在前不久突破化神,从其母手中接下家主一任。
谈到岑世闻,必然少不了与她名字成对出现的另一位——虞家虞舟。
她与岑家主生于同年同月同日,天赋亦百年难遇,若不出意外,天下第一宗云隐宗的下一任宗主便是她。
虞舟与岑世闻关系十分要好,两人虽一人在岑家一人在宗门,每月必相聚一次,或饮酒或比试,又或是仅闲聊一下午。
听说两人以前关系恶劣,不过那都是两百年前的老黄历了。
哗啦。
岑世闻合上小报,打了个哈欠。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些人够无聊的,两百年前的事还要搬出来说。
她抬眼看向窗外,山上云气缭绕,落日在云海之上放出万丈光芒,耀眼非凡。
岑世闻没心情欣赏美景,她昨日起了大早去东边跟胡作非为的妖兽打了一天一夜,回来又开了个无聊的会,这会儿困得很,要不是虞舟要来找她,她早就闭门睡觉了。
不要说什么修仙者不需要睡觉,她爱睡觉,偶尔偷个懒怎么了?
撑着脸打完第五个哈欠,岑世闻终于坚持不住,顺势倒在榻上。
不管虞舟了,回头再找她算账。
然而,就在她将要睡着之际,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出现在走廊,很快便到了门前。
“阿闻……?”来人推开半掩的门,看到屋内情况雀跃的声音一下低了下来,“睡了啊。”
岑世闻权当没听见,她倒要看看,虞舟有没有胆子吵醒她。
哒。对方似乎放了什么东西在桌上,接着便向她这边走。
岑世闻闭眼不动,打定主意装死,让她等那么长时间,哪能这么简单就揭过去?
正想着怎么教训对方,眼前忽然蒙上一层阴影,对方身上特有的茶香钻入鼻中,岑世闻忍不住吸了下鼻子。
她有些奇怪:虞舟想做什么?
难不成对上次趁她睡觉咬她耳朵耿耿于怀,意欲报复?
察觉虞舟慢慢俯下身,岑世闻越发笃定心中的猜想。
果然如此。当时气得脸都红了,就知道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真是个小心眼。待她……咦?
脸颊上好像落了什么东西,轻轻柔柔的,带着些温热。
“阿闻,别装睡了。”虞舟离得极近,哪怕声音放得再轻岑世闻也听得一清二楚,“不然我就要亲你了。”
岑世闻噌的一下坐起来:“虞舟!”
她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脸:“你干什么!”
刚刚那是什么东西?是嘴唇吗?是嘴唇吗?虞舟居然亲她?居然敢亲她?!
好大的胆子!!
现在显然不是表明心意的好时候,虞舟后退半步:“阿闻你冷静点,我就是喊你起来。”
管她是真想叫她起床还是在狡辩,岑世闻心口的恶气都不能不出。
“出去!打架!”
她堂堂一家之主,居然叫人偷摸亲上了,虞舟怎么敢的!
虞舟不想打架,只能好言好语地哄道:“打架的事先放着,有件东西我特地带来送给你,要不先看看那个吧?”
说着她拿起桌边的盒子,从中拿出一面镜子,道:“这是我在秘境中得到的宝物,只要心中默念某人姓名,便能从镜中看到对方多年后的情形。阿闻要不要试试?”
以她对岑世闻的了解,对方一定对这东西感兴趣,不然她也不会冒着境界下跌的风险从神兽手中抢它。果然,就见岑世闻狐疑地看向镜子,怒气也消了一半:“拿来!”
镜子通体雪白,整体呈圆形,下面有个手持的长柄,除了照不出人影,跟普通的镜子并无区别。
岑世闻将镜子翻过来看过去没见有什么特别的,决定暂且试试。
她瞥一眼虞舟:谅她也不敢骗我!
要说这世界上她对谁多年后状况最感兴趣,那必然是她自己。
于是岑世闻心中默念:岑世闻、岑世闻、岑世闻。果然见镜子上慢慢浮现一些画面。
首先出现的是一袭青衣,岑世闻眉头微皱,这不是她。
她不爱青色,哪来的青衣,倒是虞舟,十套衣服有六套是青色。
画面右移,青衣旁又出现金边玄衣,绣着一副百鸟朝凤图,岑世闻眉头舒展,这才对嘛,这才是她该穿的衣服。
她瞥一眼凑过来的虞舟,哼道:“阴魂不散。”
哪都有她。
看来她今日没把这家伙打死,还敢巴巴往她身上凑。
画面中自己和虞舟不知道说了什么,就见虞舟笑得很开心,两颊微微泛着红意。
岑世闻又是一声哼:什么样子,恶心人。
下一秒,画面中的自己扯住虞舟衣襟,岑世闻刚要夸自己做得好,这家伙就是欠教训,就见自己没有任何预兆地亲了上去。
咔嚓。
一道道裂纹出现在镜子手柄上,岑世闻死死攥着拳头,脸色极其难看。
一旁的虞舟内心叹气:看来今天这架是躲不了了。
她才想悄悄退上几步,却见嫣红的血液顺着岑世闻的手心流下,迅速染红袖口。
虞舟眉头微皱,握上对方手腕:“阿闻,你受伤了。”
“放开!”岑世闻狠狠甩开她,手中镜子一并甩落,下一瞬,一柄长枪出现在她手中。
“虞舟,你找死吗?!竟敢串通镜子来骗我!”
她气得脑袋发昏,刚才的画面在她脑海挥之不去,恶心地连拿枪的手都在抖,一时间口不择言:“你!你!你是不是有病!给我滚!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虞舟被吼得一怔。
镜子是仙器,不假,她正是看到相似的画面才决心今日表明心意——既然镜中出现那样的画面,不正说明两人心意互通吗?
她有预料到事情不会那么顺利,阿闻性格骄傲,眼高于顶,连朋友也只看上她一个,她确实没忍住偷偷亲了一下,但是说人有病是不是过分了点。
“我没病。”虞舟迎上岑世闻愤怒的目光,平静中带着几分赌气道,“我就是喜欢你。”
她今日铁了心要表白,不把话说清楚,岑世闻说不见她就不见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气。
“想亲你,想抱你,想每天都能看到你。”
看不到她会想她,想她现在在做什么呢?想找她但没有理由,想表明心意又不敢,偷偷做一些逾矩的事,希望她发现又不希望她发现……这样矛盾又痛苦的心理,阿闻一定不懂。
“闭……”岑世闻想让虞舟闭嘴,却发现身体不听使唤,只有手掌心在隐隐作痛。
她心下一惊:怎么回事,她怎么动不了了?
虞舟你还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没看到我这边不对劲吗!
“你一定觉得我在胡说八道。”虞舟又移开目光,自顾自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岑世闻恨恨地想,天底下那么多人我都看不上,只跟你做朋友,你还想怎么样?!得寸进尺!
“阿闻,我不要和你做朋友,我不想……”
岑世闻脑袋越来越昏,可是该死的虞舟还在那说些乱七八糟的,没发现半点不对,蠢货!
“……阿闻?”虞舟心觉不对,刚刚还提枪要打,怎么可能安静这么久,才向岑世闻走两步,对方就软了身子倒下来。
虞舟一时间方寸大乱,手忙脚乱地将岑世闻抱至榻上,焦急道:“阿闻!阿闻!”
岑世闻艰难地掀开眼皮,白她一眼,吐出两个字:“白痴。”
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与虞家不同,岑家虽为修仙世家,家规却并不严苛,不然也养不出岑世闻那般性子。
但那并不代表家族小辈可以在家主寝室附近打闹嬉笑。
岑世闻头痛欲裂,正要唤人来把她们赶走,却发觉哪里不对。
这床的触感……不是她大战七天七夜才到手的雪域貂王绒!
岑世闻猛地睁眼,眼前全然陌生的环境让她整个人紧绷起来。还未等她仔细打量这间屋子,门砰地被打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兴高采烈地走进来。
“岑师妹!你可算醒了!快走快走!晚了就看不到了!”
岑世闻眯眼打量她,筑基期的小娃娃,不值一提。穿的是云隐宗的衣服,她刚刚喊自己什么?
岑世闻顿觉不妙,她连忙看向自己身上,果然也穿着同样的衣服。
这里是云隐宗!
可恶,她不是在家教训虞舟吗?怎么会在这里?
她又细细探查身体,连境界也掉到了筑基期,这情形,分明是她回到了曾经在云隐宗求学的时候!
岑世闻狠狠捶了下床:“岂有此理!”到底是谁干的?!
来人吓了一跳,岑师妹只是睡了一觉,怎么气势越发惊人了,那生气的架势,跟她们家主简直一模一样。
“你!”岑世闻忽然回头盯着她,“虞舟何在?”既然她在这,虞舟定然跑不了,一定是她搞的鬼!
“我正要说呢。”少年硬着头皮说,“马上就轮到虞舟师妹了,咱们快些走吧!”听说岑世闻脾气向来不好,她算是领教过了。
就见方才磨蹭的岑师妹立刻站了起来,三步并两步大踏步出了门。
少年心道:岑师妹和虞舟师妹果然和好了,听到名字动作这么迅速。
岑世闻巴不得立刻见到虞舟让她把这该死的幻境解了,走出门才想起不知道路,脚步一顿,接着侧过身对少年昂起下巴。
“……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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