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抱带着些凉意,有点慌、有点急。
岑世闻从不隐藏自己的情绪,她总是肆意又张扬,天不怕地不怕,虞舟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方像这样,闷闷不乐,没有头绪。
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下意识伸手回抱住她,刚想说出口的话也忘记了。
她想,原来她师姐,这般......舍不得她?
倒让她,有些意外。
唇角不自觉弯起,她轻拍岑世闻后背道:“师姐可记得我们的约定?”
“自然记得。”岑世闻埋下头,闷闷道,“说好的半月后再比试一次,但你要食言了。”
虞舟微愣,然后笑着摇头:“此事怨我。只是我说的是另一件。”
“一起成仙?当然不可能忘。”
“也不是这件。”虞舟不让她一直装傻下去,
“我之前说,若我先一步结丹,换我当师姐,师姐莫非忘了?”
“……”破天荒地,岑世闻没有跟她争,只是稍微抬起头,问她,“我当你师姐不好么?”
没想到她会这样问,虞舟不知该怎么说:“并非是师姐当得不好……”
没等她说出个所以然来,岑世闻忽然松开她。
“行,我答应了。”
对方站的台阶低她一层,此时正仰起脸,一双眸子微微发亮,里面映着她的倒影。
“但想超过我,可不会那么容易。”
她顿了一下,紧接着,声音又低下去。
“所以,快些修炼。”
“……然后,早点回来。”
尾音轻轻,落到心口,听得虞舟心底忽然就软了下来。
她忍不住想,她师姐是在……向她撒娇么?
真不像她那性子会做出的事。
不知为何,念锦的话忽然从她脑中一闪而过——
“岑少侠,你也喜欢阿舟?”
反应过来后暗自摇头,不过是念锦的蛊惑之语,她怎么还记在心里了?
不过自打岑世闻历练回来,虞舟的确明显感觉出,岑世闻对她越来越熟稔,时不时地想往她身边凑。
起初还以为是岑徵的吩咐,可渐渐地……她发现,只是岑世闻喜欢黏着她而已。
她不知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本还有些担忧,和但岑世闻待的越久,便越觉得,她这师姐,倒也并非外界所说,那么难以相处。
傲的确是傲了些,但她师姐本性张扬,可以理解。
偶尔耍个小性子,无伤大雅,又很有趣。
她不讨厌。
于是她问:“师姐不想我走?”
岑世反问她:“难道你想走么?”
虞舟本是无所谓去留,可被她这样一问,她好像,确实没那么想走了。
但天色已不早,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她多想,她只能向下一级台阶挪上半步,“可是师姐,我该走了。”
岑世闻看着她,没有动。
也不想动。
她不是没和虞舟分别过,上辈子,两人一闭关便是十几年、几十年之久。虽说两人修为相近,前后脚闭关,前后脚出关,但加起来也有了六七年。
可这次不一样。
具体怎么不一样,岑世闻说不上来,至少,和上辈子不一样。
上辈子直到结丹,从云隐宗出山前,她都一直和虞舟待在一起,虽说那时两人还处于摩擦不断的时候,好歹没分开。
怎么这回就变了?
思来想去,都是因为那该死的盗墓贼!
掘人祖坟,天打雷劈!
心里骂着盗墓的,岑世闻还是向后退一步,给对方让出道来。
见虞舟向前走了几步,她又忍不住道:“不许偷懒,好生修炼。”
这样她才能早日见到她。
听见这话,虞舟终于禁不住笑出声,她转过身,弯腰牵起她的手,眉眼弯弯:
“师姐,送送我吧。”
宗门口。
虞向晴正和何卿聊天,尚且隔着一段距离,便看到虞舟同岑世闻手挽手走过来。
一丝不悦划过她的眼底。
何卿也向两人来的方向看去,见两人毫不避嫌,心里有些担心。
万一虞向晴因为虞瑛的事,对岑世闻和虞舟起疑心怎么办?
她正想给她们打个掩护,便听得虞向晴冷声道:“岑徵倒是打得好算盘,小恩小惠,便想将我虞家人骗去。”
听她这般话,何卿又悄悄地放下心。
似乎没往那方面想。
果然,友情就是大大方方的。看来两人现在都没开窍呢。
“这怎么叫骗呢?阿徵也是关心小舟,撮合两人……呃,交朋友,也是好心。”
“没人稀罕她的好心。”虞向晴没注意她那可疑的停顿,冷冷道。
“她若真有好心,当初就不该明知送死,还同意族姐一同前去。”
何卿沉默片刻,叹气道:“这么多年,阿徵心里也不好受。”
“看得出来,对族中小辈都疏于管教,教出那般顽劣的性子。”
何卿:……
这张嘴就没饶过人。
谈话间,俩小辈也走到近前。
虞舟向两人行礼:“宗主,家主大人。”
“收拾东西耽误了时间,让家主大人久等了。”
虞向晴道:“若真是收拾东西便罢,只怕是被无关人等耽误了。”
“……”岑世闻听着这话,总觉得那个“无关人等”是在说她。
心里顿时不舒坦起来。
可在来时路上,她答应了虞舟,不要乱说话惹怒虞向晴。
好,她忍。
见气氛又僵了,何卿连忙打圆场:“行了行了,也没耽误多少时间,上路吧上路吧。”
虞向晴冷哼一声,率先转身,虞舟正欲跟上她,余光瞧见岑世闻神情黯然,脚步忽然顿住,又回身抱一下她,低声道:“师姐,我走了。”
岑世闻有些愣住,闷声道:“……好,等你回来。”
她不想松手,可又担心虞舟遭虞向晴责难,只好不舍地向后退一步。
“你走吧。”
鼻尖的茶香渐渐散去,很快,半空中两人的身影只剩下一个小黑点。
岑世闻心口有些酸酸的。
何卿站在她身旁,瞥见她的脸色,不觉有些好笑。
不过是离开了十来年,岑世闻这神情,怎么像再也见不到一样?
还说不喜欢虞舟,眼睛都要长她身上了!
陪她站了许久,何卿实在待不下去了,正要离开,岑世闻忽然问她:“宗主,虞家哪位前辈的墓被盗了?”
何卿看她一眼,想了想道:“我可以同你说,但你别告诉其她人。”
岑世闻点头答应,便听何卿道:“虞砚冰。”
岑世闻一怔。
虞砚冰,虞舟的……母亲?
她的脑海中陡然闪过岑徵对她说的那些话,下意识问道:“是谁干的?”
何卿摇头:“还没调查出来。”
“来人有两伙人,声东击西,乘人不备,没人想到会有人偷人遗体,虞家也是大意了。”
但若被偷的是虞砚冰的遗体,联系一百多年前,怀疑的对象便很有限了。
只是近些年对魔族的排查从未停过,她们是怎么摸到虞家,还恰好找到虞砚冰的墓前?
她们要虞砚冰的遗体又有何用?
想必此番回去,让虞向晴头疼的事不会少。
罢了,那是虞向晴的事。何卿揉了揉眉心,将无谓的烦恼赶出脑海。
她可没工夫操心虞家的事,岑世闻捅的烂摊子还要她来收拾呢。
……
半月后,虞瑛的伤势已养得差不多,也到了离开的时候。
临行前,她说要去见一见邱白。
虞向晴本留下一个人守着虞瑛,那人清楚两人的关系,于理不该同意,可她自小看着虞瑛长大,也见过两人被罚得奄奄一息仍相牵的手,略一犹豫,还是点下了头。
杏林院内,虞瑛穿过长廊,在一间屋前站定。
里面传来了虞启玉的说话声,以及,邱白低低的笑声。
虞瑛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屋内两人同时看过来。
虞启玉最先跳起来:“虞瑛师姐!听说你今日就要回去了,是不是来同我们告别来了!”
虞瑛看她一眼,微微点下头,目光便顺着转到趴在床上的那人身上。
对方脸色苍白,长发散落在身后,看起来还是很虚弱。
她好像瘦了,虞瑛想。
感受到某种奇怪的氛围,虞启玉眨眨眼,忽然道:“我想起来眠眠找我还有事,师姐们我就先走了!”
吱呀。
门被关上,转眼间,屋里便只剩下她们二人。
“阿瑛。”邱白轻轻唤她,“你要走了?”
虞瑛走到床前,嗯了一声。
邱白想要坐起身,起来时没留意扯到后背伤口,眉头忍不住皱起,却忍着没发出声音。
虞瑛伸手扶住她:“……不要乱动,我就来同你说几句话。”
邱白抬头看她,笑了一下:“一个人来的么?”
“……嗯。”
“那……亲我一下?”
“那样我就不觉疼了。”
“……”虞瑛低声骂她,“你真是,胆子越发大了。”
她俯下身,对着那苍白的嘴唇,轻轻啄了一下。
邱白仰着脸,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的红润:“鞭子都已经挨了,不能白挨吧?”
“……油嘴滑舌。”
她的手滑到对方后背,轻轻的,不敢用力。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邱白勾起唇角,“我自当努力修炼,等某日可以打得过家主大人……”
“亲自登门,递上帖书,与你结为道侣。”
“……好,我等你。”
又一次俯身,虞瑛轻柔地吻住她,小心翼翼地,生怕弄疼了她。
“你若食言,待我寻到你的踪迹,亲自将你绑回虞家。”
“……任我处置。”
邱白忍不住笑出声:“跟谁学的?我可没教这个吧?”
虞瑛堵住她的嘴唇。
“闭嘴。”
又过一段时日,邱白伤好,向宗主提出外出游历,随后一人负着宽剑,在阳光明媚的料峭春风里,挥着手,下了山。
与此同时,人族与狐族的矛盾,也在多次谈判后,终于有了结果。
人族不追究狐族私自上岛,狐族也不追究少主被断狐尾一事,两方各退一步,此事暂时告一段落。
春去秋来,某一日,打坐中的岑世闻忽然睁开眼睛,感受体内的灵力到了某个顶点,随后往后山闭关室一坐。
闭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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