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孟承进屋把桌子支上，伸手摸摸冯子洋的后背，道：“好了，药油干了，衣服穿上吧。”说完便去厨房端菜。
冯子洋把书放到一边，自己也摸了一把，的确干了，便爬起来捡起衣服一件件穿好，搬了板凳坐在桌边等吃饭。
也不知道是刚才那疼劲已经过了，还是药此时就已经开始起效，冯子洋觉得自己好像是真没早上那么疼了。
桌上两道菜，一道是他俩之前一起做的白菜炖粉条，还有一道是孟承刚用几分钟炒出来的鸡蛋，勉强可以说是一荤一素，也算是丰盛。
孟承的手艺说不上有多么多么好，但也有普通家常菜的水平了，反正冯子洋吃得还满香的。
“只有一点。”冯子洋指着白菜炖粉条给孟承提意见，“要是里面能放点胡萝卜就好了，还有这个……”冯子洋又指了指炒鸡蛋，“这个也可以放点胡萝卜进去嘛~”
孟承白了冯子洋一眼，“你胡萝卜成精啊！”
冯子洋撇撇嘴，吐槽道：“难以想象，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不爱吃胡萝卜！”
孟承也学着冯子洋的样子撇撇嘴，跟着吐槽：“难以想象，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爱吃胡萝卜！”
两人互相瞪视，然后同时不屑地“切”了一声，继续吃饭！
不过“切”归“切”，吃完饭，孟承看着时间还早，还是跑去菜市场给家里添了点菜，顺便给冯子洋买了一兜胡萝卜。
冯子洋在家没什么事，索性把孟承柜子里的书全拿了出来，重新整理了一遍，孟承的书保存得好归好，但摆放着实乱了点。
王云舒早上打电话的时候说是中午来，但其实真正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而且王云舒也不是自己来的，与她同来的竟还有一中的校长。
冯子洋也是此时才知道，他家的事竟然闹得这么大。
从校长口中，冯子洋知道了黄国华已被勒令辞职的消息，按理说，冯子洋此时是应该觉得解气，觉得痛快的，他也的确有了那种“你也有今天！”的痛快感觉，然而这种感觉不过是片刻，随之而来的却是巨大的悲伤。
特别是冯子洋在听到韩利民代表学校向他道歉后。
冯子洋其实很想把一切的愤恨都怪在黄国华身上，怪在学校身上，那样无疑会让他轻松很多，可偏偏他都那么难过了，他的脑袋却还能继续思考。
从昨天他在湖边坐着时，他就明白，黄国华虽然事办的恶心，但其实他没那么大能耐，真正能让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的是他的父母。
特别是现在知道了黄国华受到了他应有的处罚，剥去了那层对他的恨意，事情的真相就更加清晰了。
冯子洋不想再往深想了，然而再不去深想，一个浅层的事实依然摆在他的眼前。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任何一个家庭，都不会走到他们家今天这个地步。
他那表面和乐，内里畸形的家庭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然而校长却在为此事跟他道歉。
该道歉的又怎么会是校长？
冯子洋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垂下长长的睫毛，挡住眼底的难过，轻声道：“校长，你不必跟我道歉，错不在学校。”
韩利民原本是带着几分怜惜之意的道歉，听到冯子洋这话不免愣了一下，随后便情不自禁在心底对冯子洋多了几分惊叹。
他是真没想到冯子洋这孩子小小年纪竟能有如此清晰的头脑。
这件事的源头看似是在黄国华身上，但实际上却是在冯子洋的父亲冯志勇身上。
从昨晚打听到冯志勇离婚的具体细节后，韩利民就有了这方面的猜测，今天韩利民去冯志勇的单位与冯志勇聊过后，更是确认之前的猜测。
然而韩利民能看清这一点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局外人，而且还知道很多场外信息的原因。
可冯子洋却是身在局中的受害者，却能有如此清醒的认识……之前外甥女就说过这孩子不简单，此时，韩利民也不得不认同外甥女的话。
如果说韩利民之前对冯子洋的情感是内疚与怜惜，那么现在韩利民对冯子洋就是多了几分看重。
韩利民对冯子洋说话的声音不尤的又放缓了几分，道：“总归是学校这方面先冤枉了你，才造成了误会，我今天已经去拜访了你的父亲，向他解释了前因后果。”
冯子洋刷一下抬起头，看向韩利民，“我爸他说了什么？”
韩利民在心底深处叹了口气，避重就轻地回道：“你父亲对你母亲离开的这件事很震惊也很愤怒。”
韩利民这话并不是骗人，今天他委托朋友查到了冯志勇的工作单位，早上他处理完冯子洋分班的事去冯志勇的单位见了冯志勇，直接开门见山地跟冯志勇解释了漫画册子的事，冯志勇却只是微讶看一下，神情中没有半点后悔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个冤枉了孩子的父亲该有的表现。
紧接他又问了离婚的事，冯志勇却是避而不淡，意思很明显，婚既然已经离了，纵使离婚的原因已经不成立了，那也是不可能复婚的。
冯志勇在全程的谈话中都很淡定，完全不是王云舒口中前天那个随随便便就暴怒打人的形象。
后来直到韩利民提及冯子洋母亲收拾行李离开至今联系不上消息时，冯志勇才第一次表示出了震惊，紧接着是肉眼可见随后又强压下去的愤怒。
从这里就不难看出，之前发生的一切怕是都在冯志勇的预料之中，唯有冯子洋母亲的离开才超出了他的预料。
韩利民也是在那时才看明白了，冯志勇这人虽然是个渣子，但也还没渣到丧心病狂的地步，他从出事开始起就一直联系不上，并不是完全不管冯子洋的死活，他只是自顾自地以为冯子洋有冯子洋的妈妈管着。
韩利民一时都不知道该为冯子洋庆幸好，还是该为冯子洋悲哀好。
明明没人想让冯子洋成为无家可归父母皆不要的孩子，可每个人蓄意或无意地推这一把，终究是把冯子洋给推到了这个份上。
冯子洋一时还没太能理解韩利民这句避重就轻的回答中的深意，就听韩利民继续道：“你的母亲我们暂时还没联系到，只能先联系到了你母亲的大哥，把事情跟他先解释了一遍，拜托他如果知道了你母亲的消息代为传达。”
冯子洋没想到学校竟然能把这件事情负责到这个地步，他忍不住站起来冲着韩利民微微鞠了鞠躬，“谢谢您，校长。”
韩利民连忙扶住冯子洋，拍了拍冯子洋的肩膀，心里叹着气：这孩子真是又懂事又通透，就是命不好。
韩利民对着冯子洋语重心长道：“孩子，我今天看了你的学习成绩，很不错，保持下去，二本绝对是没问题的，努努力，一本也是有可能的，考上大学，离开这里，外面是更广阔的世界，有些事你可能暂时想不通，那就先不要想，先努力学习，等你跳出这个小县城，也许一切就豁然开朗了。”
“至于学校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未来两年的学费和学杂费学校都给你免了，如果你想住学校宿舍，跟你班主任，对了！”说到这，韩利民停顿了一下，指了指王云舒道：“高二文理分班，你会分到王老师他们班，你跟王老师说一声就行，住宿费也给你免掉。”
“还有。”韩利民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白色的饭卡和一个信封，一起放到冯子洋身边，道：“这是咱们学校食堂的饭卡，平均每个月有三百元食补，还有这个……”韩利民指了指信封，“这里是一千块钱，马上要放暑假了，食堂不开了，这个就当你这两个月的补助。”
说完，韩利民起身，轻轻拍了拍冯子洋的肩膀，“未来要是遇见什么困难就跟王老师说，学校一定会帮你解决。”
冯子洋看了看放在自己身边的饭卡和信封，又看了看韩利民，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减免学费、住宿费，饭卡还有信封里的钱，就这样把一个巨大的问题哐啷一下砸到了冯子洋眼前。
生存。
此前，冯子洋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韩利民用这几样东西，把冯子洋直接带到了现实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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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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