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澈走之后，庄晓慧终于撑不住，笑容彻底消失不见。
她低着头沉默了一会，放下手里的餐具，看向栗舒，眼神有些疲惫，“小舒，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栗舒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心里却意外的没有波澜。
她苦笑了一下，“但是我也有难处，你不要怪我经常不在你身边，我要好好工作，为了你的未来，也算是为了…完成你外婆的遗愿。”最后的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甚至带了些哭腔。
面前的人捂住脸，开始轻轻的抽泣起来。
这话题实在是有些沉重，场面立马就变得不可控起来，栗舒安慰人的经验少的可怜,有些坐立难安，伸出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手悬在半空中，还是没有落下去。
庄晓惠擦了擦眼泪，反手握住她想要收缩回去的手
“我一看到你，就想到你外婆，现在只剩下我们母女俩相依为命了。所以，就算是为了在这里陪陪我，也不要离开，好不好？”
她言辞恳切，难得流露出来真情实感。
栗舒感受着那双细腻却冰凉的双手,浑身有种被蛇缠绕的感觉，越来越紧。
她僵硬着手臂，最后只是低低的说了句，“我知道了。”
看着栗舒慢吞吞的回了房间，庄晓慧轻轻擦掉脸上已经发凉的泪痕，吸了吸鼻子，隐去眼里的所有情绪。
在外面闯荡这么久，从身无分文到现在的身份地位
都是一步一步找机会爬上来，靠的数不尽的手段和脑力。
对付一个小丫头还是绰绰有余。
栗舒回到房间的时候，脑子里还显现着庄晓惠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本来早就做好了要出去住的准备，但是她现在却突然跟自己说这些话，难道是察觉到了什么。
挽留自己是真的不舍得？还是因为太孤单只是想找一个倾诉者？她想不明白。
栗舒脑中又开始乱作一团，从刚才陈澈对庄晓惠充满敌意的态度来看，她这个家里确实不是很受待见，但是自己在这里有什么用呢？只会更拖累她。
兜里突然响起叮叮咚咚的提示音，她从外套里掏出手机，屏幕上的消息显示的是之前抢的火车票候补成功，明天早上八点二十的票。
她来不及再烦恼，开始着手收拾回去的行李，收拾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收到了兼职群里的消息，是之前夏姐为了沟通工作方便，专门建了的群。
群名是牛马三人组，是杜玲玲起的。
栗舒曾经问过为什么不叫工作三人组，而是牛马，夏姐抢先解释：牛马是勤奋工作的上班族。
虽然看着旁边杜玲玲憋笑的样子有些奇怪，但她还是很快接受这个新词汇的意思。
群里杜玲玲说要请客吃饭，一连发了好多表情包，很开心的样子，像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小小舒：【太晚了，我就不去了。】
杜玲玲很快回复了一个哭唧唧的表情，控诉：
【明明才晚上十点，哪里晚了，正是年轻人开始夜生活的时候，栗舒你怎么是老年人作息？】
夏姐估计是在店里忙，发来的语音带这些嘈杂的声音：“难得她这么大方一次，好好宰她一顿。”
杜玲玲：
【…】
【夏姐你不要说的我很抠门一样好吗？！】
接着艾特了一下栗舒
【我可是有秘密要分享。】
【就今天晚上，明天我就要跟我对象一起回老家，没时间聚了。】
栗舒虽然担心今天睡得晚，明天会赶不上火车，最后在小铃的软磨硬泡之下，还是答应了。
下楼的时候，栗舒心里还想着怎么解释这么晚要出去的事情，结果发现楼下已经没有人影，庄晓惠应该是回公司了。
从别墅出来，她往前走了一段时间，在软件上打了车，过了几分钟之后上面显示接单成功，刚坐上车，群里已经很热闹了，都在问她什么时候才能到。
栗舒回复大概要二十分钟，让她们先点餐。
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刚好收到杜玲玲排队成功的消息，给她发来了座位号。
杜玲玲订的火锅店是在便利店所在的那条街，很容易找到，不过节假日晚上人很多，吵吵闹闹的很拥挤，栗舒穿过人群找桌号。
隔老远就看到杜玲玲跟她招手，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锅子，旁边还有一些菜，因为热，夏姐也脱了外套，还擦了口红，看上去比以往更随和些。
这算是几人第一次正式的聚餐，水沸腾之后，杜玲玲就给她们下菜。
因为不知道栗舒的口味，所以她点的是鸳鸯锅，白色菌汤和特辣的红油锅。
栗舒先是吃了点菌汤里的青菜，看着旁边火红诱人的油锅，忍不住也想尝尝，杜玲玲看出来她的想法，给她夹了辣锅里的一块肥牛，结果栗舒刚入口被辣到咳嗽。
夏姐赶紧倒了一杯果汁递了过去，瞥了杜玲玲一眼：“瞧你干的好事。”
栗舒喝了两口果汁之后，嘴里的痛楚才缓解了点，听到这话，急忙摆手：“是我自己想吃的。”
杜玲玲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看向对面的女孩，她吃东西很慢，细嚼慢咽的，看的出来应该是口味很淡。
因为刚才尝了一口辣锅里的食物，此刻脸颊通红，樱花色的唇瓣也染上些颜色，眼睛大大的睁着，被辣出了雾气，看上去楚楚可怜，比以往多了些生动的表情，显露出符合真实年纪的样子。
几人又吃了一会，杜玲玲放下筷子，面色有些郑重其事：“我今天要宣布一件事情。”
栗舒也放下碗筷，看向她，旁边的夏姐喝了口饮料，“你最好说的不是什么废话。”
“我…”杜玲顿了下，脸上忍不住漏出幸福的笑：“我跟我男朋友在这里正式有个小家了。”
栗舒反应了一会，眨了眨眼，“是租到了满意的房子？”
夏姐倒是没什么反应，觉得稀松平常，“不就是同居吗，说得这么文艺干嘛？”
栗舒：“…”
原来是这样吗？
杜玲玲皱了皱眉，对她们两个的反应很不满意，“我可是很开心的分享我的甜蜜，你们两个什么态度啊？”
“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夏姐脸上漏出疑惑，“你不就是多了个仆人的身份吗？”
杜玲玲反驳：“才不是，明明是我多了个仆人。我男朋友可体贴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操心。”
“现在是这样，那以后呢？”
眼前的两人要吵起来栗舒赶紧圆场，“这确实是一件喜事，恭喜你啊，小玲。也谢谢你请我们吃这顿饭，希望你能跟男朋友永远幸福。”
她这话一出，面前的两人瞬间停止，视线全部聚集到她的脸上。
夏姐率先打破平静：“栗舒，你这么这么官方啊？”
杜玲玲在旁边赞同的点了点头，“不过你好可爱啊小舒哈哈哈哈哈像是大街上一个固定送祝福的NPC。”
栗舒鼓起勇气说的话却被调侃了一番，于是干脆闭嘴，看她有些气鼓鼓的样子，夏姐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顿饭一直吃到了晚上十二点多，她们吃完之后一起走出去。
栗舒看门口没人，转身问杜玲玲：“你男朋友什么时候接你？”
杜玲玲啊了一声解释：“他在工地忙着挣钱呢。我自己回去。”
夏姐哼了一声，在旁边泼冷水，“还是不够爱你。”
杜玲玲瞬间火了，走之前对着她挥了挥拳头，“闭嘴吧你，不婚主义者，我可是有家的人，你就是在嫉妒我。”
她气鼓鼓的走了之后，夏姐去骑了电车，说是要送栗舒。
栗舒本来坚持自己打车就可以回去，但是夏姐担心她自己回去不安全，坚持要送，她只好说了个地址，坐上了后座。
晚风呼呼的吹在脸上，缓解了些燥热，因为今天晚上吃的很满足，栗舒脑子有些晕晕的。
前面骑车的夏姐短发飞舞，空气中没有闻到洗发水味。
她突然心血来潮：“夏姐，你有男朋友吗？”
前面的人淡淡回答：“没有啊。”
答案在意料之中，夏姐看起来有二十六七岁，穿着中性，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做事干净利落，很难想象这么独立带着点帅气的女生谈起恋爱会是什么样子。
“我没有这种需求，生活已经够忙了，我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谈恋爱。”面前的声音继续穿来，冷静而清晰。
栗舒脑子里突然闪过杜玲玲幸福的笑容，“小玲会幸福吧？”
“会吧。”轻飘飘的话落到栗舒耳朵里，这种不确定的语气，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她带这些不易察觉的倔强重复：“会的，小玲会幸福，夏姐你也会幸福的。”
夏姐听到这话，只觉得孩子气，难得的又笑，“我说你今天也没喝酒，说什么醉话？”
离别墅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栗舒下了车。
夏姐看着有些荒凉的环境，只有一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招牌闪着亮光，再三追问：“你确定你家在这？”
栗舒点点头，冲她摆了摆手，“就在这附近，拜拜，你路上慢点。”
夏姐半信半疑的调转头，不过看着附近还算是有人烟，才启动车子。
栗舒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松了口气，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住在这里，明明是寄住，却搞得像是自己家一样。
她慢慢悠悠的走回去，享受这难得的自由，回到房间，洗漱了一番躺在床上，一想到明天要回家，就有些兴奋的睡不着。
猛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没给钟永发信息，栗舒看了看表，凌晨一点多，这个点他们应该都睡了。她思忖再三，还是决定不打扰他们，平复了下心情，重新闭上眼。
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耳边只有她的心跳声。
就当来到这是做了一场梦好了，明天一睁眼，她还是小小的平镇里无忧无虑的一粒尘埃。
栗舒想。
呜呜呜可怜可爱的小小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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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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