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囚笼里的微光

冰冷的合金门隔绝了那个男人的气息,却带不走空气里残留的、如同实质枷锁的冷冽雪松味。洛兰维持着被强行喂食后的姿势,像一尊被抽去灵魂的残破雕塑,仰面躺在宽大得令人心慌的床上。嘴角被丝帕粗暴擦拭过的地方,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混合着喉咙里残留的、令人作呕的寡淡营养液气息,不断提醒着他刚才那场彻底的、碾碎尊严的羞辱。

价值……由他定义。

他的价值,就是被捏开嘴,灌下维持最低生存的液体,然后像处理垃圾一样擦掉污渍。

金棕色的眼眸空洞地望着单调的灰白色天花板,里面所有的光都熄灭了,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死寂的绝望。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断翼处的麻痒感和深层疼痛交织,喉咙的灼痛依旧清晰。他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冰冷,从骨髓深处蔓延出来,将他彻底冻结。

不如……就这样消失吧。意识在冰冷的绝望中滑向黑暗的边缘。也许沉入永恒的睡眠,就能摆脱这无休止的屈辱和痛苦,摆脱那个掌控他一切的冷酷男人……

“嗡……”

极其细微的、类似电机驱动的轻鸣声,突兀地打破了死寂。

洛兰涣散的瞳孔微微一缩。什么声音?

他极其缓慢地、艰难地转动眼珠,循声望去。

只见房间角落,靠近那扇巨大落地窗的阴影里,一个圆头圆脑、半人高的银色金属球体,正无声地滑行出来。它的顶部亮着一圈柔和的蓝色指示灯,底部是灵活的悬浮装置。这是……家务机器人?洛兰模糊地记得,昨晚似乎见过类似的影子在房间边缘活动,进行着基础的清洁。

此刻,这个代号Dust-7的机器人,正平稳地滑向床边。它的机械臂前端,托着一个银色的金属小托盘。托盘上,赫然摆放着三支封装在无菌软管里的透明营养液,和一瓶……小小的、喷头造型的银色金属瓶,瓶身上贴着“表皮修复喷雾”的标签。

洛兰的心跳漏了一拍。营养液……又是那种维持生命的冰冷液体。还有……喷雾?

机器人滑到床头柜旁,机械臂极其轻柔地将托盘放下,没有发出一丝碰撞的声响。那小心翼翼的动作,与昨夜粗暴处理他伤口的机械臂截然不同。它顶部的蓝色指示灯闪烁了两下,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响起,音量被刻意调得很低:

“遵照阿斯塔阁下的基础生存保障指令执行。物品已送达。”

说完,它没有丝毫停留,圆滑地转身,悄无声息地滑回了房间角落的阴影里,指示灯熄灭,仿佛从未出现过。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洛兰的目光死死钉在床头柜的托盘上。三支营养液,在冰冷的光线下泛着无机质的微光。那瓶银色的喷雾,小小的喷头显得格外刺眼。

阿斯塔阁下的指令?基础生存保障?

一股荒谬的、尖锐的讽刺感猛地冲上洛兰的喉咙!那个男人!那个刚刚才捏着他的下巴强行灌下营养液、用丝帕像擦垃圾一样抹掉他眼泪的男人!转眼就派机器人送来“生存保障”?!这算什么?打一巴掌再给一颗冰冷的甜枣?还是……确保他这件昂贵的“财产”不会因脱水或伤口感染而彻底报废的后续维护?

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毒液,再次侵蚀着他麻木的神经。他真想一把将那些东西扫落在地!用行动告诉他,他洛兰·瑟维尔,不需要这种施舍!不需要这种建立在彻底物化基础上的、虚伪的“保障”!

然而……

喉咙深处那撕裂般的灼痛感,像无数根烧红的针在反复穿刺。身体深处传来的、因高烧和伤痛而导致的极度虚弱感,如同沉重的枷锁,拖拽着他沉向黑暗的深渊。胃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空虚的绞痛。

他恨!恨自己的无力!恨这具不争气的身体!在极致的愤怒和反抗意志之下,是冰冷而残酷的现实——没有水和食物,他真的会死。死在这个冰冷的囚笼里,像一件被主人遗忘后默默腐烂的垃圾。而那个男人,恐怕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嗬……”一声破碎的、带着浓重自嘲意味的喘息,从洛兰干裂的唇缝中溢出。金棕色的眼眸里,屈辱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上,却被他死死地憋了回去。哭?哭给谁看?那个男人吗?他不配!

他死死地盯着那几支营养液,眼神复杂得如同风暴肆虐的海面。愤怒、屈辱、不甘……最终,都被一种更原始的、名为“求生”的本能,一点点地、艰难地压了下去。那本能是如此强大,强大到可以暂时碾碎骄傲。

他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手指颤抖着,伸向床头柜上的托盘。指尖触碰到冰冷的营养液软管时,他浑身剧烈地一颤,像是被烫到一般,几乎要缩回手。

但最终,那颤抖的手指,还是紧紧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绝,握住了一支营养液。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脏。

他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然后,他拧开了封口,将那冰冷的、寡淡无味的液体,如同饮鸩止渴般,灌入了自己灼痛干裂的喉咙。没有被迫,这一次,是他自己选择的屈辱。为了活下去。

“静滞堡垒”的会客室,风格与“白鸦之巢”如出一辙的冰冷空旷。巨大的单向落地窗外是帝都星核心区标志性的悬浮建筑群,室内只有几把线条冷硬的金属座椅和一张同样材质的长桌。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压抑的低气压。

西里尔·阿斯塔端坐在主位,背脊挺直,如同一柄出鞘的冰刃。银灰色的短发下,冰蓝色的眼眸深邃无波,静静地注视着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第三星域总督,雷蒙德·凯恩。

雷蒙德是个典型的军部雌虫,身材魁梧,穿着笔挺的深蓝色军装常服,肩章上的将星熠熠生辉。他的面容刚毅,带着久经沙场的风霜,一头铁灰色的短发修剪得极短。此刻,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下属对顶级贵族的恭敬,但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灰色眼眸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审视。

“阿斯塔阁下,”雷蒙德的声音沉稳有力,打破了沉默,“感谢您拨冗会见。关于瑟维尔家族养子洛兰·瑟维尔,以及其养父生前所欠黑骷髅会的那笔债务……”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黑骷髅会那边,似乎对阁下您‘接手’了这件‘抵押品’,颇有些……微词。”

(微词?怕是恨不得撕票吧!这帮地头蛇!)

林默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一跳,西里尔的身体却纹丝不动,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他端起手边骨瓷茶杯,动作优雅地抿了一口温度适宜的顶级红茶,仿佛对方谈论的不过是天气。

“哦?”西里尔放下茶杯,杯底与碟面发出清脆的轻响。他抬起冰蓝色的眼眸,目光平静地落在雷蒙德脸上,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凯恩总督的意思是,我阿斯塔名下的合法财产,需要向一群见不得光的星域鬣狗交代去向?”

那“合法财产”四个字,被他咬得清晰而冰冷。

雷蒙德脸上的恭敬神色不变,但灰色眼眸里的探究意味似乎更深了。“阁下言重了。黑骷髅会自然不敢质疑您的权威。只是……”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透出一丝凝重,“他们放出风声,声称洛兰·瑟维尔身上,可能携带着其养父生前窃取的、某些‘敏感信息’。这些信息,据说涉及到星域内某些……不太合规的能源交易网络。他们担心,这些信息若泄露,会对星域稳定造成‘不可预测的安全风险’。”

敏感信息?能源交易网络?安全风险?

林默的灵魂在躯壳里倒吸一口冷气!这绝不是简单的债务纠纷了!这是**裸的栽赃和威胁!把洛兰说成是携带危险信息的定时炸弹,以此施压,甚至可能为后续的“清除”行动制造借口!

(栽赃!绝对是栽赃!那孩子要真有这种本事,还能被丢进拍卖场?!)

一股怒火混合着保护欲(虽然对象是他的“财产”)瞬间冲上林默的头顶!西里尔的身体依旧稳如磐石,但冰蓝色的眼底,一丝极寒的锐芒如同冰锥般骤然凝聚!整个会客室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几度。

“安全风险?”西里尔缓缓重复着这个词,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无尽的嘲讽和掌控一切的漠然,“凯恩总督,你在暗示,我阿斯塔的宅邸,是连一件‘小玩意儿’都看管不住的地方?还是说,你认为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鬣狗,有能力、有胆子,把手伸进我的‘静滞堡垒’?”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绝对自信和不容置疑的强势。

雷蒙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西里尔·阿斯塔的权势和这座堡垒的森严,他当然清楚。他连忙欠身:“阁下误会了!我绝无此意!只是黑骷髅会行事向来狠辣无忌,我担心他们狗急跳墙,可能会采取一些……针对性的极端手段,试图‘回收’他们认为重要的‘物品’或‘信息’,进而对阁下您的领域造成不必要的骚扰。”

他巧妙地将矛头从质疑西里尔的掌控力,转向了对黑骷髅会潜在威胁的“担忧”。

西里尔(林默)冰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剖析着雷蒙德脸上的每一丝细微表情。这位总督……表面恭敬,传达黑骷髅会的威胁,但字里行间,似乎更想试探他对洛兰的态度,以及……他是否真的掌握了什么所谓的“敏感信息”?

(老狐狸!想套话?门都没有!)

“骚扰?”西里尔轻轻嗤笑一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几只苍蝇的嗡嗡声,还不配称为骚扰。至于回收?”他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笃的一声轻响,如同最终的宣判。

“告诉那些鬣狗。”

“我西里尔·阿斯塔买下的东西,烙印了我的印记,就是我领地的一部分。”

“谁敢动我的领地……”

他微微停顿,冰蓝色的瞳孔深处,寒芒如极地风暴般肆虐。

“我不介意让第三星域,换一批更懂规矩的‘清道夫’。”

话音落下,会客室内陷入一片死寂。窗外悬浮车流的光芒无声滑过,映照着西里尔那张俊美无俦却冰冷如神祇的脸,和雷蒙德总督瞬间变得凝重无比的神色。空气里,那无形的低气压,几乎凝成了实质的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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