鲻鱼头的歌唱完,拄拐的大爷也被家人接走了,真正意义上的做到了曲终人散。工作日的傍晚,除了像黎安这样闲得没事干的,剩下的都回家吃晚饭了。
周围的居民区飘来阵阵繁杂的饭菜香味,黎安想下台溜走,被鲻鱼头按在高脚凳上继续坐着。
鲻鱼头想说对黎安说点什么,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主持人已经拿着手卡步履沉稳地走上来,“好的,今天的音乐会到这里就结束了,感谢各位观众……”
主持人不愧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台下空无一人的情况下,还能泰然自若地继续念完串词。
坐在台下看表演的时候,黎安只注意到主持人十分精瘦,像个纸片人一样。此刻在台上离得近了,她才发现,主持人是真正物理意义上的“纸片人”,白色裤管下两条纸片腿在风中摇摇欲坠。
黎安紧闭双眼,再猛地睁开,反复三次,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究竟是她癫了还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这里有个纸片人?黎安朝鲻鱼头看了一眼,他们都在乖巧地等着主持人,脸上没有一点诧异的表情。
主持人继续用抑扬顿挫的播音腔念台词,黎安默默地将左腿从高脚凳上放下来,时刻做好主持人一飘她就去捉住的准备。
虽然她还没搞清楚状况,但她莫名有种要保护主持人的使命感。
环顾四周,很好,没有一点火星子。可以庆幸的是这个公园是禁烟的,不然她很担心一颗小小的烟头都能让可怜的主持人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主持人念完一大段词感谢主办方和赞助商,换了一口长气,继续念道:“请大家拿好自己的随身物品,有序离场。”
没有观众,离场的环节直接省了,自然也不需要主持人帮忙维持秩序。主持人弯成标准的90度朝台下鞠了一躬,悻悻地下台。
黎安凝望着主持人单薄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高脚凳快走出舞台的范围了。
她被鲻鱼头拽住衣角,不在表演状态时的少年有点怯生生的:“姐姐,我叫毛乐,谢谢你刚才替我解围,我和我的朋友想请你喝一杯,可以吗?”
毛乐身后的队友们朝黎安挤眉弄眼,一个个都嘴角上扬的样子,黎安慈母般地回敬微笑,这个阶段的少年就算是起哄起来也是目光纯净的。
下一秒,毛乐肩头的海棠花瓣突然化作火光燃烧起来,一点灰烬都没有留下。
“当然可以。”黎安努力忽略掉异常,在毛乐期待的目光中答应下来。
这么可爱的小帅哥主动邀请,黎安当然不忍心拒绝,更何况她准备把小帅哥签下来。
话虽这么说,花瓣**的一幕还印刻在黎安脑海里,她悄悄地和毛乐保持着安全距离。
毛乐和他的队友们很快把设备都收拾完,拥着黎安往前走。从公园到酒馆的这段路,几个少年说说笑笑,恍惚间黎安感觉回到了以前在国内上学的那会。
盛青蚨还没那么抠,大方地“撒币”请大家喝奶茶。秦深也没有那么讨厌,沉默地走在他们这群人的最后面,偶尔搭两句话。
夕阳照着大家对未来还带着憧憬的脸,每一步都像走在光明的前程上。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彼此算计,笑和哭都是纯粹的。
*
一路上黎安都在天人交战,没给毛乐半点搭话的机会。
她比较关心的是,该不该问问毛乐他们,有没有发现主持人是个纸片。转念一想,毛乐自己跳得比树还高,估计不会觉得纸片人有多奇怪。
或者她还可以现在打电话给老板请个假,明天去医院看看,但她已经能预想到会被直接安排进精神病医院里。
又或者难道说三体人已经攻占地球了?她是不是该给航天局打电话。
脑子里的想法百转千回,黎安很想和盛青蚨吐槽一下,也不知道盛青蚨现在在做什么,这个点估计她还在加班,还是等明天上班摸鱼的时候再说吧。
酒馆的位置很好找,从老远就能看见巨大的灯牌。店门是厚重的古董实木门,门上的纹样和她爷爷家的家徽有点相似。黎安费了力气也没能推开,毛乐在身后帮了一把。
“欢——迎——光——临”,推门后,机械女音一字一顿地播着。从大门跨进去的时候,黎安像穿过了什么薄膜,有明显被挤压的感觉。
挺好的,生活这个巧克力盒,终于开始处处给她留彩蛋了。
酒馆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客人,也没有像样的菜单,只有满墙的样品。黎安最后点了杯看上去比较像柠檬茶的饮料,在一堆颜色诡异甚至还发着荧光的饮品里,只有那杯柠檬茶看起来普通又正常。
黎安选了个灯光还算充足的位置随意地坐下来,原本昏暗的灯光下只能看清吧台和酒保的位置,坐下来的一瞬间视野开阔到能看清楚店里的所有东西。
毛乐跟黎安碰了碰杯:“谢谢你,姐姐。今天如果不是你在,我们都不知道要怎么唱下去。”
旁边几个毛茸茸的脑袋跟着点头应和,没观众已经够可怜的了,互动环节是他们预先设计好的,没人互动就更尴尬了。
“小事儿。”黎安浅浅地笑着喝了一口柠檬茶,饮料顺着喉咙丝滑地入胃。
仰头的时候,黎安后知后觉地发现了酒馆的“特别”之处。
天花板上像是酒馆的另一个世界,激光射灯、霓虹灯球,形形色色的男女跟着黎安听不到的音乐节奏热舞。确切的来说,天花板上是一个倒立的世界,从黎安的角度看过去的天花板是另一个世界的地板。
这是可能的吗?重力已经不存在了吗?
“嗝——”刺激的酒气逐渐返上来,黎安意识到自己选错了饮料。
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毛乐插嘴道:“姐姐酒量真好,我们都没敢点长岛冰茶。”
在一堆弟弟面前,黎安嘴硬地应下了自己酒量大这件事。
毛乐放下酒杯,伸手邀请:“姐姐,要不要去顶池里跳舞?”
“什么顶池?”嘴上疑问着,黎安已经把自己的手放到了毛乐的手心。
毛乐牵着她轻轻一跃,黎安就感觉到自己跟着毛乐飘起来。天旋地转,一阵摇晃后,黎安被毛乐扶着站定。
“姐姐是不是还没在顶池跳过舞?”毛乐嘻嘻地笑了一声,似乎是意外黎安不知道怎么进顶池。
“对,我第一次跳,你教教我。”
在彻底弄明白之前,黎安没打算暴露自己是个“正常人”。
毛乐在黎安面前示范了几个动作让她跟着学,初学者的动作基本上就是向上跃起后空翻、左右横跳、跺脚后反弹。
至于毛乐口中所谓的“顶池”,大概是指这个存在于天花板上的特殊舞池。走动的时候周围的空间会跟着微微晃动,脚下的地面像蹦床一样具有弹力,轻轻一跃可以跳得很高但又会很快落回原处。
黎安偷偷观察了一下,进顶池跳舞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可能是喜欢顶池内跳舞的滞空感和晃动感,他们的动作都大开大合,张牙舞爪,比她所知道的krump还狂放。
而这群张牙舞爪的人中,唯独毛乐一枝独秀,动作舒展,姿势优雅,看久了黎安竟能从他的动作里品出来一点芭蕾的味道。
“我这么好看吗?”毛乐一步跃到黎安面前。
“好看。”黎安擦擦嘴边不存在的哈喇子,然后见缝插针的递上自己的名片,“所以你要不要签约成为我的模特?”
老天奶,如果老板知道她下班了还这么上进,一定会感动得哭出两行眼泪来。
“你的?模特?好呀,姐姐。”毛乐龇着牙笑起来,眼睛弯成两个月牙,盛着水汪汪的眼。
黎安沉迷在少年人的美貌中,心里盘算着要怎么让他打开市场,红遍全球。
其实如果她多注意少年的语气就能发现,她搞错了一件事。在签约成为模特这件事上,黎安的重音在“模特”上,少年的重音在“你的”上,就是这个细微又天差地别的误会让黎安在将来后悔现在所做的每一个决定。
黎安跟着毛乐的步伐跳了堪堪10分钟就已经大汗淋漓,筋疲力尽,比做了半小时有氧还累。在她休息的功夫,毛乐又跳了半小时,只有额头微微出了薄汗。
还是年轻人有活力。
“我不行了……带我下去吧……”黎安双手撑着膝盖大喘气,再跳下去她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运动加速了血液循环,方才喝下去的酒液全都蒸腾上来,烧得黎安面色发红。
毛乐牵起黎安的手又是一个跃起,再睁眼时他们已经回到了酒馆的地面。
这顶池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黎安察觉到毛乐跃起的动作和跳舞时的动作分明没有什么区别,可偏偏就能落回正常的地面上。
毛乐意犹未尽:“怎么样?好玩吧?”
“好玩好玩。”黎安嘴上是这么说的,心里只想着赶紧回去,这一天她遭受的已经够多了。脑中像有八百个水泥搅拌机同时搅动脑浆,胃里也灼烧得十分难受,想吐又吐不出来。
在黎安彻底醉倒之前,她将自己家的地址和钥匙托孤一样交代给毛乐。
同事好友都在加班而且她还不想在死对头面前丢人现眼的情况下,面前刚认识的单纯大学生变成了唯一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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