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绿十字

晚会结束后,戒同所就恢复了正常的生活节奏。

天气更冷了,早上的糊糊随着季节会加入一些土豆或是红薯,还有奇怪的不明物,煮的烂烂糟糟,比之前更加让人没有食欲。

卷卷看着碗里的内容物,罕见地叹了口气。

施望野从食堂的正门走了进来,还没去打饭,先是找找铠卷卷的位置。

他看到他的朋友满脸的不高兴,逗了逗他:“卷,你的表情,就好像是世界上刚发生了多悲惨的事情。”

“也差不多,你看,这就是我们的早饭。”卷卷把自己手底的碗侧过一点,展示给施望野看。

碗底黑乎乎的,上面的土豆带着泥土和皮,并且一看就还有半块没熟,呈现半透明的状态。

“真可怕,黑暗料理。”施望野皱皱眉,但还是跑过去打了一碗。

铠卷卷用自己的勺子在里面扒拉着:“不夸张,这真的是我人生第一次,不想吃饭。”

“唉,也不知道厨师是咋回事。”施望野悄悄从口袋里拿出小盒的水果,敞开盖子,放在两人中间的小隔板上。

他小声说:“你要是吃不下去,就不吃了,用这个垫垫。”

“谢谢谢谢。”铠卷卷拿了一块橙子,在嘴巴里嚼嚼,然后咕噜了一大口糊糊。

“唉,怎么这么可怜。”施望野知道他的朋友不想浪费。

他也就没浪费,差不多把那盆糊糊吃到见底,才奖励自己一小块水果。

他们吃完饭以后,时间还早着,就坐在食堂靠着歇了一会。

“喂?啊对,是我。”黄老师打着电话进了食堂,也打上了一碗糊糊,没有拿托盘,直接插着勺子端过来,过程中这个电话一直没有停。

施望野听着听着,感觉黄老师讲电话的语气有点不对劲。

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不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他心里直犯嘀咕。

“行,我很快就过去,十分钟。”黄老师挂了电话,甚至没看碗里的黑暗糊糊,直接像喝水一样往嘴巴里倒,匆匆吃完又匆匆小跑着离开了食堂。

“卷,你别睡着了。”施望野轻轻拍了拍铠卷卷的胳膊,小声地叫着他,“快到时间去工棚了。”

“……啊。”铠卷卷惊醒,一脸愧疚,“差点睡着了。”

施望野收起餐具,温和地说:“走吧。”

古怪的事不止那一件,一向来的很早的小唐老师,直到劳动铃响了第二次才匆匆赶来,他没背包,大概是处理什么事的间隙中赶过来的。

他把毛线和棒针发给大家,正准备说下今天的安排,兜里的电话也叮铃叮铃地响了起来,听起来特别急。

“抱歉,有点急事,你们等老师一下。”小唐老师捧着电话,三步简化成两步,走到了工棚门口,姿态很小心。

施望野听不见老师和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只看到他的表情,和黄老师一模一样。

几分钟之后,小唐老师跑了回来,只和他们说:“你们先做检测电子小灯的活,织毛衣明天再开始。”

他刚说完就着急地离开了,身边的同学们小声议论几句,依旧没能得到什么信息。

监控启动,滋滋的电流声好像在警告着他们,别嚼舌根,和你们没关系。

流水线的开关打开了,施望野和节前一样,依旧坐在检测位,他心里乱乱地猜测着,做活反而静下了心。

“怎么回事……”施望野琢磨了半天,一开始只觉得是狮子们又搞些什么事。

可是黄老师那种心里有什么事儿全挂在脸上的性格,那种焦急的表情,出现在一个慢性子人的脸上,他觉得特别不对劲,应该不单单只是那样。

他努力想着怎么才能找到些线索,手上的速度不知不觉达到了巅峰。

“小野,你慢点,我们装不过来了。”身旁的卷卷小声提醒着。

施望野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边堆了一大堆通过检测的小灯,他们这组的流水线已经暂时停转了。

他看着气喘吁吁折着包装盒的卷卷和后面的几只小动物,连连道歉:“啊,对不起。”

“没事没事。”那些在他下游的小动物们头都没抬,手上卖力地做着。

“我,我去下厕所,很快就回来。”施望野对旁边的人说,他们都是工友,没有组长,他这声也不是对谁。

他快步走出了工棚,向厕所的位置走了两步,更确信自己的疑虑并非空穴来风。

平常在外面看着他们的那几个保安也不见了。

施望野并没看见那些职工,他见四处没人,又扭头回了工棚侧身,悄悄上了楼梯,进到工棚的小二楼,又爬上废弃烟囱,这样就能俯瞰到整个戒同所的基地。

猞猁也是绝佳的猎手。

他一点点移动着视线,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基地里的一个个人,看起来都像是蚂蚁原身的大小。

他把焦点锁定在蚂蚁们聚集的位置。

他们的环形宿舍大楼,一堆人围在大楼的正门前,没过多少时间,有几个白大褂抬着盖着白布的、担架一样的东西,从大楼抬了个人出去。

不,也不太能确定是人,可能是什么东西坏掉了也说不定呢。

施望野看了看周围。

一定是人。

使他这么快做出判断的依据是宿舍大楼门口,毫无章法地停在那里的一辆车。

那是一辆车身印着绿十字的车。

而绿十字的含义是“无害化尸体处理”。

白大褂们把手上的简易担架直接放在了担架车上,伸手拉开绿十字车的后车门,把担架车归位。

这些白大褂一整个处理的效率很快,把人抬走、装上车,消毒队从另一边穿着厚厚的防护服进去消杀。

就像是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流程一样,绿十字车开走的时候,甚至很丝滑地绕开了他们大院中的一个不大的石墩子,和胡成华老师的跑车开的是同一路线,熟悉地驶离了戒同所。

车很快载着那尸体开走了,剩下另一辆面包车等待着消杀小队。

“难道有人……”施望野心头一紧。

“哎!怎么有学生爬到那上边去了?快下来!”有个职工路过差点发现了他,对着这边喊了一句。

在被他认出来之前,施望野慌乱地爬了下来,跑回工棚。

他直接回了工位,愣了会,看来真的是出乱子了,看门的仓鼠大爷竟然被临时叫来盯着他们干活。

看着旁边的同学,年纪比较小、或是和他一样刚来不久的一部分,好像已经感到不安,来了一年以上的那些动物大多只是皱着眉头,没什么反应,已经木然。

已经在这里呆满第三个年头的铠卷卷默不作声地把通过检测的小灯包回包装盒,施望野刚才头脑风暴时检测的一大堆小灯都包好了。

“回来的刚刚好,继续吧。”铠卷卷出乎意料的淡然、平静。

施望野看着铠卷卷举手示意重开传送带,他带着复杂的心情又坐了回去。

检测到第四把小灯的时候,他忍不住开口问:“今天这是怎么了?”

铠卷卷继续包装着,好像没听见,也好像在斟酌着怎么开口。

手上的大半箱小灯很快检测完了,上游的工友们急急忙忙地喝着水,施望野起身把新的一箱拆开续上。

门卫大爷白天觉多,眼皮已经半闭上了。

铠卷卷谨慎地看了看周围,然后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的音量悄悄说:“你别和别人说啊,又开始死人了。”

果然,那绿十字,施望野刚才所见的一切是真的,这种被证实的感觉并不好受,也没什么侦探一样的成就感。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卷卷话语中的那个“又”字。

施望野拉住卷卷的工服袖口,小声问:“又?什么意思?”

铠卷卷面色为难,声音更小了:“我不太清楚原因,不过,自从去年以来,每次所长他们过来之后,就会死几个人。”

“几个?”施望野感到恐惧。

每次、都、会、死几个人?

为什么自己之前完全不知道呢?去年发生频频死人事件的戒同所,居然能获得年末的规范机构奖?

那是远的恐惧,更近的就近在眼前。

施望野有点眩晕,他对铠卷卷的麻木和习以为常,感到了双重恐惧。

“因为什么?”他强撑着问出来,但并没期待能得到准确无误的答案。

卷卷的头低到与流水钱平行:“大概是自杀吧,据说什么都没检测出来。”

“自杀……”施望野喃喃念着,“怎么会呢?”

在他的印象中,大家都看起来没什么异常的情况啊,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对了……他连忙看了看周围,想大致判断出死者的身份。

一组,都在,二组,自己这组不用看,四组……

那个内向寡言的小兔子男孩不见了。

他看着那个空空的工位,心里有点难过。

“那边,你们好好干活啊。”仓鼠大爷醒了过来,他给自己接了一大杯热水,泡了一大杯茶,一边松散地履行着监督的责任,一边端着杯子,走过去,把掉在地上的几个小零件放回流水线上面。

“你们都小心点儿,监控盯着呢。”他大声地提醒着,转了一小圈,又坐回了椅子,打起了盹。

今天没有老师来给他们放电影,下了工,施望野也没和朋友们一起去吃晚饭,一直没办法和平常一样平静。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掏出钥匙打开门锁。

进门时看见陆任之正背对着他,在茶几上摆弄着什么。

施望野本没当回事,可是他看到,陆任之的肩膀僵了僵,手下有声吧嗒的声音,大概是什么小东西掉到玻璃茶几上的声音。

他疑惑地往陆任之的方向走了几步,想看看他究竟在做些什么事情。

陆任之听到了他拖鞋的声音,立马慌乱地把桌上那个东西捡回去,搂起了他摆在那里的一小堆东西,忙不及地跑上了阁楼。

施望野看着他的背影,视线落回茶几,他看到了一块小小的绿色玉质平安扣。

不管他怎么告诉自己,世界上相似的东西很多,都没法否认。

这就是死者的东西。

那只小兔就是用一模一样的殷红色的毛线,捆着这块传家宝的,而且成天带在脖子上,几乎从不离身。

施望野不仅打了个寒颤:陆任之,你怎么会拿到这个的?你和小兔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

如果有的话,是你杀了他吗?

从阁楼上下来的时候,陆任之没有刚才的慌乱,又恢复了平日淡定的表情。

“怎么回的这么早?不看电影吗?”他坐回了原位。

施望野翻着手机:“今天不看。”

“行吧,那你吃饭了吗?咱俩一起吃点?”陆任之问。

“不用了,我有点累,你自己吃就行。”施望野腾地站了起来,语气却是慢慢的。

他感到头痛,头痛欲裂。

这里的一切都是个谜,没有任何一个能让他轻易知悉。

而且……危险真是,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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