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校园广播站放起了《光阴的故事》,罗大佑慵懒而随性的声音在校园回响。
窗边飞来一只枫叶般火红的蝴蝶,它短暂地停留在少年的桌前,又振翅,从一张张凌乱的草稿纸上,轻飘飘飞走。
陈竹写公式的手一顿,偏头望了望窗外红似火的斜阳。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
身边有人低声跟着哼歌,也有窸窸窣窣的笑声。
“咋,春秋冬都有了,夏天不配拥有姓名嘛?”
陈竹扯了扯粘腻的衣襟,午后的热风吹得人昏昏欲睡。
“整首歌都在唱夏天呢,傻比。”有人如是说,“青春不就是夏天么!”
明媚,灿烂,甚至带着点儿灼人,是夏天的模样,也是青春的模样。
只是,陈竹的夏天,似乎格外短暂。
就像那只停留在他桌前的蝴蝶,还未待他看清其中的纹路,便振翅飞走。
陈竹将草稿纸一张张规整好,一丝不苟地收拾好书包,走在放学的林荫小道上。
瑰丽的黄昏余韵中,少年的身影被无限拉长,拖出一道长长的,夏天的尾巴。
“陈竹!”姜健仁疾步走上来,“教导主任叫你去一趟办公室。”
陈竹停下脚步,回眸的时候短发被风吹起,落日下,他整个人都似在发光。
“应该是保送的名额下来了。”姜健仁推推眼镜,望着眼前过分优秀的人,露出诚挚的笑意,“我提前恭喜你了。”
保送的学校是京城的最高学府,像十六中这样的重点高中,全校也不过三个名额。
陈竹是免试保送,接下来的高中生活会轻松许多。
“是么。”陈竹终于露出一丝生动的笑意。
自从回国之后,他不是埋头写题,就是望着窗外发愣,整个人都像被夏日的闷热包裹,透不过气。
“陈竹,恭喜你。”姜健仁走上前,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轻轻拥抱了陈竹。
陈竹僵了僵,一来他并不习惯太近的肢体接触;二来,拥抱这种热情的表达方式,不是姜健仁的风格。
不过,陈竹还是抱了抱这个帮助过自己的朋友,“谢谢。相信你也可以去到自己心仪的学府。”
姜健仁:“陈竹,你...想去哪所大学啊?”按理说,不会有人拒绝京城最高学府的邀请。
但,如果对方是陈竹的话...很难说。
姜健仁偶然听陈竹提起过,想要去科大。
当然,陈竹的理想姜健仁尚不清楚,但他确定,像陈竹这样的人,未来一定会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国家。
阳光下,少年的眼眸倒映着瑰丽的颜色,连影子都如此笔直。
“还不确定。”“陈竹一笑,“不过无论去到哪里,我都想为国家做点儿贡献。”
姜健仁看着眼前一本正经的人,这话要是从其他人嘴里出来,他会觉得突兀,但陈竹说得那样诚挚,只会让人从心底里生出敬佩。
姜健仁:“陈竹,我相信你。你一定会实现自己的梦想。”他顿了顿,又说,“愿我们都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随着保送名额到来的,还有陈竹的奖学金。
陈竹数了数钱,又仔仔细细地将柜子里存的钱取出来,将一沓钱认认真真数了好几遍。
他想了想,又从口袋里掏出有些发皱的餐费,一张张抚平。
陈竹将所有的钱用信封装好,连本带利,打算一齐还给徐兰庭。
说起来,回国之后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过徐兰庭。
不过,陈竹早就习惯了那人动不动就消失,也习惯了在没有徐兰庭的日子里,孤单却简单的生活。
上次将徐兰庭惹得那样生气,陈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徐兰庭清出了局。
他将钱小心地藏在书包夹层,而后拎起钥匙,穿好鞋,出门。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找徐兰庭,陈竹想,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电话那头依旧是模糊的电流声,过了很久,就在陈竹以为徐兰庭不会接电话的时候,电话被人接了起来。
“喂您好。”
陈竹听出来,是徐兰庭助理的声音。回国那天,就是这位助理安排了一切,从头到尾,徐兰庭都没有再出现。
“你好。”陈竹还是第一次主动打扰徐兰庭,他思索着,这种时间,对方应该还在忙,不然也不会连接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陈竹:“我是陈竹,徐总在忙的话,我下次——”
还未等陈竹说毕,电话那头的助理就出声:“是你啊!没事没事,你过来吧。”
电话那头一阵杂乱的声音,陈竹似乎听见助理在询问什么人,随后,是男人模糊的声音,“安排车去接。”
助理的声音再一次传来,“陈...同学,方便给个地址么,我这边好安排车去接您。”
陈竹知道徐兰庭的公司一般人轻易进不去,于是答应下来。
原本以为助理会送他去徐兰庭的公司,没想到,车子一路驶入了东三环的酒吧街。
看着窗外的灯红酒绿,陈竹不适地握紧了书包带子。
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这些地方,大约是徐兰庭长混的地儿,司机熟练地找好了车位停好车。
陈竹被人领这进了一家还算清净的酒吧,不过,由于没有所谓的“入场券”,他只能暂时等在包厢外。
少年一身干净的衬衣运动裤,跟周围绚丽的色彩格格不入,他安静地坐在吧台的角落,背着一个有些老旧的书包,眉眼微垂。
又是漫长的等待——有时陈竹都不明白,为何徐兰庭总是让他等。
等他回家,等他一句偶然的关心,等他迟到的温柔,等他忽然兴起的甜言蜜语。
时钟终于指向十二点。陈竹意识到,徐兰庭可能已经忘记,还有一个人在门口傻傻地等着他。
陈竹起身,朝包厢外的保安说:“徐兰庭在里面吗?”
保安——准确的说,是徐兰庭的保镖,恪尽职守地没有透露徐兰庭的行踪。
不过,陈竹还是听见了包厢里隐约传来的声音。
“诶,徐哥你最近改吃素了,这么绝的妞你看都不看一眼?”
男人的声音有些模糊,不过陈竹还是听出来,是徐兰庭独有的懒散语调。
“今儿有我弟弟在,你们都收敛点儿啊。”
“弟弟,哪门子的弟弟啊?诶,实话实话说呗,你俩啥时候订婚啊?”
订婚...
陈竹懵了一瞬,似被人当头一棒。
一下秒,他奋力朝高大的保镖一撞,顺着保镖后退的力道,咬着牙,将包厢门撞开一条缝隙。
少年的声音穿过嘈杂的音乐,响彻整个包厢。
“徐兰庭!”
陈竹还没来得及喊第二句,就被保镖按着推了出去。
而就是那一瞬间,陈竹从窄窄的门缝里,看见男人慵懒地坐在沙发的中心,身边,坐着一个漂亮的年轻男人。
分明是是匆匆一眼,陈竹却看得那样清楚。他清楚地看见两人隔得那样近,看见徐兰庭宠溺地朝着另一人笑。
他看见,那个喝醉了的漂亮男人,醉醺醺地靠在徐兰庭的肩头。
他看见,他们姿态亲昵得如同恋人一般。
刺目的画面如同慢放,一帧一帧,清晰地倒映在陈竹眼底。
保镖也没想到,看似温驯的少年会忽然爆发。他下了狠手,嘭一声,将陈竹反手按在墙面上。
陈竹听见自己骨骼扭动的声音,尖锐的疼痛刺破了少年最后一点点自尊。
当徐兰庭慢悠悠走出来的时候,陈竹下意识闭上眼,不愿意面对如此狼狈、近乎残忍的场面。
“按着他做什么,放开。”
身上的禁锢消失,陈竹双腿一麻,险些当场跪在徐兰庭面前。
但是,他咬紧了牙关,强撑着靠在墙壁上,不允许自己倒下。
他闭着眼,闻见男人混杂这着各种香水的气息。
陈竹深深呼吸,咬牙强迫自己睁开眼,直视着眼前的男人。
陈竹不想多说一个字,他极力压制着发颤的胳膊,缓缓拉开书包拉链。
藏在夹层里的信封被压得有些皱,陈竹将厚重的一叠钱拿出来——虽然对于徐兰庭来说,不过一顿早饭钱。
他站直了些,在男人幽深的目光下,重重地,将钱拍在了徐兰庭胸口。
而徐兰庭闲闲地抱着胳膊,没有接,只是偏头看着眼前的人。
那一沓存了很久的钱,似一堆无人问津的废纸,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捡起来。”陈竹冷声说。
金钱对于徐兰庭来说不过是可以踩在脚底的玩意儿,可对于陈竹来说,是自小就被刻在骨子里、应当珍惜的东西。
徐兰庭怎会明白陈竹的坚持和信仰,他嗤笑一声,没有动作。
男人轻蔑的姿态,彻底惹怒了陈竹。他一把揪起徐兰庭的衣领,恨不得将他斯文的伪装彻底撕碎。
不过,陈竹还存留着自己的修养和底线,他沉声说,“钱,捡起来。”
一旁的保镖大约没见识过有人敢这样对待徐兰庭,正想上前,却被徐兰庭挥挥手打发走。
徐兰庭任由陈竹扯着自己的领子,看着陈竹眼底的怒意,他竟还有心思打量陈竹这些天是不是长高了些。
“徐兰庭。”陈竹隐忍着,沉沉出声,“你就是个人渣。”
徐兰庭还以为他要憋出什么骂人的话,听罢不由一笑,“是啊,我人渣,你君子,这不正巧了么。”
徐兰庭丝毫不避讳自己是个人渣的事实。不然也不会狠心,故意让陈竹等在门外。
他知道,陈竹早就到了门口,可连日来的“冷战”让徐兰庭察觉出陈竹愈发叛逆难驯。
男人打定主意,要拔一拔少年身上过分尖锐的刺儿。
不过,看人真的怒了,徐兰庭竟也没有往日征服猎物的成就感,反而被莫名的情绪包裹着。
憋闷得很。
陈竹咬着牙,一字一句:“徐兰庭,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看来,确实是将人惹过火了...徐兰庭抬手拂过陈竹紧紧抿着的唇,笑说:“你艹人渣不也艹得挺爽的么,嗯?”他勾起狐狸般的笑,“小君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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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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