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傅看着满湖的祈福花灯,眼眶一润,弯身感念皇恩浩荡。
沈灵书离得远,又是在夜里,瞧不真切,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孙太傅是否提了赐婚的事儿,心中焦急,惴惴不安。
这时,不知人群中谁说了句:“你们看,这花灯好美啊。”
姑娘们顿时扎堆凑在了白云栏杆下,众人的视线也都落在了花灯之上。
晚风拂过,浓墨碧波上,朵朵莲花灯随着涟漪荡漾,似是将银河倒挂,落在眼前。
沈灵书看着众人沉醉其中,一丝计策悄悄涌上心头。
借着宽大袖口,她手掌猛地用力,孙莲清“啊”的一声,整个人翻身砸向了湖中。
姑娘们顿时惊慌,人群中爆发阵阵尖锐的喊声哭声。
圣人皱眉,身侧太子顿时吩咐贴身侍卫凌霄:“先救人。”
凌霄点头,朝身后一挥手,几个侍卫便一跃跳入湖中,去捞还在挣扎的孙莲清。
虽是夏日,可到了晚上,湖水冰凉刺骨,孙莲清不熟水性呛了好几口水,被侍卫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昏了过去。
玉液湖边很快被侍卫分隔出来,沈灵书跟着贵女们远远地躲到一旁的回廊下,面上也是一副被惊吓的柔弱样子,显然是受了惊。
她装的像,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但是总觉得身上紧随着一道视线,她转头看去,却只能看见人影攒动,黑压压一片。
推孙莲清下水,她存了私心。
今夜侍卫众多,有贵女落水定会奋力相救。
孙莲清不会死,却会落入淤泥污水里,吃点苦头,也算报了刚刚那杯下料的酒之仇,二是她想借机打断孙太傅与圣人提赐婚的事。今夜孙家出了这档子事,孙莲清如此狼狈,不体面,赐婚的事儿是断断不会翻出来的。三就是她想看看太子什么反应,只可惜夜色浓重,她的眼睛一到晚上便看不清太远的事物,没能观察到太子的神色。
只是虽看不清,却也知道是侍卫去救的孙莲清,而非太子。
沈灵书想,若是心上人遇见了危险,太子一定会奋不顾身吧?
很显然,他没有。
不过单凭这一件事还不具有说服力,她还要再观察观察。
与此同时,绵绵的雨丝逐渐浓密,落在长亭外。
红漆檐口处,蕉叶被雨水拍打,弯下柔软的枝蔓,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雨势渐大,冷气袭人,长亭下一时挤满了人。内总管给圣人撑伞,一边扭头命手下太监传轿撵,并去内务府拿油纸伞。
雨下的越来越大,今夜这些达官显贵怕是要留宿宫中了。
沈灵书安静的站在人堆中,等着宫人的油纸伞。身侧不知何时多了道视线,她抬眸望去,对上了曹澜灿若朗星的眸。
两人目光短暂交错,沈灵书微微垂下眼睑,蜷曲的睫毛遮住了神色,只露出一截弯弯的唇。
正低着头,便瞧见自己眼前空出来的一块多了把深紫色的油纸伞,伞柄处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如玉。
如今权贵众多,内官去取伞需要脚程,就算取回来也要紧着位高权重的先用。
她这样家世败落的孤女,怕是要在雨亭下站上一个时辰才能等到伞。
沈灵书错愕抬眸,却见曹澜朝他示意,人群拥挤,那柄油纸伞也跟着晃了晃,她连忙接过。
因着怕伞掉落地上被踩坏,她接的匆忙,软嫩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的掌心,细腻的肌肤有一瞬温热的贴触,酥酥麻麻。来不及肖想,沈灵书顿时收好了伞,耳瓣悄然爬上一抹淡淡的浅粉色。
人声嘈杂,沈灵书垂着水眸,朝曹澜的方向微微点头示意,胸腔中心跳却一如平常。
经过了宫宴前的对视,做这些事时,她已然更得心应手了些。
她与曹澜仅仅几面之缘,实在谈不上喜欢。可若日后他真成了自己的夫君,她也会恪守本分,与他举案齐眉。她接近他的目的不纯,所以日后他要纳妾也好,他要谁做他枕边人也罢,她都不在乎。
既受皇命离不开这上京城一个人逍遥自在,那么她只要想一个可以替她撑腰的夫家,不再过任人宰割的日子。
沈灵书看了眼亭子边缘焦急等待伞的权贵们,将紫竹伞递给采茵,温声道:“走吧。”
亭子狭小,亲贵众多,也没人在意沈灵书二人什么时候离开。
回流云殿的路上,风雨湍急,主仆二人相依,缓缓而行。
采茵精神绷得紧紧的,因为她觉察臂弯间的重量越来越沉,隔着雨水浸湿的衣料,也能感知到那股熟悉的烫意,姑娘好像又开始烧起来了。
两人依偎而行,忽地前方堵住了一道宽阔的暗影。
凌霄持剑横在路中间,抱拳道:“县主,殿下有请。”
沈灵书额头发烫,脑袋昏昏沉沉的,此刻不愿再耽搁下去,“凌侍卫,眼下我身子不适,明日再去向殿下请罪,望能通融。”
凌霄脚步分毫未挪,而是将自己的伞递到沈灵书前方,语气不容置疑:“县主。”
沈灵书强忍着眩晕,行至前方一六角芳亭下,顿住了脚步。
隔着重重雨幕,那道墨色身影负手而立,袖口上的金线绣的蟠龙纹被风吹得鼓动。只静静立在那,矜贵之姿,华然天成。
沈灵书凝神注视。
多年来,她大多数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和侧影,饶是如此,她都觉得这是一种不敢戳破的美好。如今幻梦破碎,她居然也能如此平静的面对眼前这个人。
听到脚步声响,太子转过身,漆黑的瞳眸审视望过去,神色沉凝。
沈灵书走上玉阶,弯身行礼:“不知殿下唤臣女,所为何事。”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轻轻咳声,素净温婉的脸色被雨水浸润,更添惨白。
太子问:“孙莲清,是你推下的玉湖?”
沈灵书错愕抬眸,他在替孙莲清出头?
几息后,她迅速编造谎言:“殿下为何会这样说,我与孙姑娘素无往来,没有道理做这样的事儿。”
陆执垂眸,盯着她裙摆一角,语气稍渐渐冷冽:“孤再给你一次机会,为何要推孙莲清落水?”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被雨声冲淡了不少。可淡定从容的举动,不经意间流露出上位者的威压,不是沈灵书这样的闺阁女儿可招架的。
陆执指节轻轻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青玉桌面。一道银色闪电骇过,亭子有一瞬的映亮。
借着这如白昼的光,沈灵书看见了他漆黑的眸,惯常的冷漠,深不见底,仿佛这世间任何事都不能让其动容。
沈灵书其实也看见过这双眼睛噙过笑意,就如同那年她在假山上被他所救,可能是她彼时没长开,像个脏兮兮的团子惹人发笑,又可能是当时元后还在,太子尚有娘亲在世,心性不似现在冷清。
只是时间太远太久,久到搁上了两世。
一旦放下了心里那些执念,她也不愿再去想了。
他要问,她便老老实实交代。既然被他看见了,她怎么抵赖都是无用。
沈灵书没有再隐瞒,如实脱出了孙莲清在宫宴上是如何给自己喝下料的酒,又是如何说出那些难听威胁的话。
陆执挑眉:“她觉得曹澜喜欢你?”
沈灵书眼皮跳了跳,虚弱的身子有些站不稳:“孙姑娘误会了,臣女与曹公子第一次见面,也仅仅是宴会前廊下——”
陆执睨了眼亭外,采茵撑着的紫竹象骨伞,伞面料子金贵,伞柄触手生温,下边挂着的玉坠流苏,不是凡品。
他的眸色晦暗不明,沈灵书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脸色一瞬苍白。
她知道太子在看什么,那是曹澜赠她的伞。
心头几番涌动,骤然被他误会,那股方才压下去的眩晕止不住的往上窜,沈灵书眼前一片发黑,有些站不稳,她身子靠后倚在了栏杆上,袖口下的指甲狠狠嵌入血肉中,想换得清醒。
她很想张唇,“告退”两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仅有的意识里,她身子不住打颤,扶着栏杆想缓缓蹲下,以不至于直接摔倒磕碰,可手根本扶不住雨后光滑的杆面。
亭子外采茵见形势不对,慌忙上前,太子却先她一步捞住了沈灵书,将人横腰抱在怀间。
陆执凝眉,怀中的身躯重量很轻,瘦弱的像只猫儿,他甚至能感知到她肋骨的根数。
雨水很冷,手上却炙热滚烫。
抱起她的刹那,他有一瞬的失神——
周遭的雨声渐失,宫灯明亮,烛火宣扬,身边围满了人。
他怀中的姑娘满脸泪痕,羞愧的把头埋在他的胸前,人声喧嚣,都是在议论他们偷欢,沈家女不知廉耻,爬上了太子的床榻。
陆执心脏处传来阵阵刺痛感,再睁眼时,夜色如墨,雨声如旧,仿佛刚刚只是他的幻觉。
“传太医。”太子抱着怀中女郎匆匆走下台阶,头也不回道。
流云殿内,二门上宫女门奔走不停。
里间内,采茵一手扶着沈灵书,一手喂药,她不敢用力怕呛到姑娘可不用力药又喂不下去。
半炷香的功夫,只喂下去两勺。
太子皱眉,眸色深敛,冷声道:“放下碗,出去。”
采茵一愣,心中还抗拒着,可身体已经不由自主把药碗放在一旁的平几上。
“殿下,我家姑娘她……”
陆执未出声,凌霄已经上前阻拦道:“这边请。”
刀鞘横在眼前,东宫侍卫的气压萦绕在身侧,饶是采茵还想多说什么男女大防之词也不得不退下。
她不放心姑娘,可她也得有命侍奉姑娘。
人都出去后,陆执端起药碗另一手紧掐玉腰,将人提起来揽在怀里,他提着银勺递到唇边,怀中女郎唇瓣紧闭,显然喂不进去。
几息间药汁顺着白皙的皮肤流淌下去,落在精致的锁骨上朝沟壑而去。
很显然,自幼金玉堆起来的太子殿下并不会伺候人,怀中女郎黛眉蹙了蹙,显然十分难受。
若不喝药,半夜势必会烧起来。
陆执敛眸,烛光落在他鸦羽般的睫毛上,细碎疏离。
他默了半晌,端起药碗后,低头去吻她的唇。
沈灵书梦中轻轻嘤咛了声,却换来那人更为霸道的攻势,褐色的药汁顺着两人交.合处流淌下来,殿中发出细碎的水声和啧啧声。
夜色浓重,一碗汤药很快见了底。
唇齿交缠,想起那梦境,陆执气息粗重,喉结略略起伏。
他手指轻轻摩挲着滚烫的肌肤,清晰的感知到,梦中的他贪恋沈灵书的身子,甚至想一寸一寸地将她占为己有,再不容人染指。
这种感觉回归到了现实,便让他面对沈灵书,再没了从前那份自持。
不知何时,他的目光已经被她吸引了去。
她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以至于他会夜夜梦见与她首尾欢.好。
女鹅:我还睡着,初吻没了。
小陆是真的狗,不是假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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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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