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浴室里水声终于停歇。

司衍拉开浴室门,就看到那脸色格外苍白的魂魄,正静静地坐在他的床边,只盯着她自己胸口处的血迹发呆。

她一身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

除开浑身不正常的冷白皮肤和T恤上大片暗红的血迹,乍一看上去,很像刚出社会还不问世事的小姑娘。

司衍开门的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他能明显察觉到她在看向自己的一瞬间,表情带上了些许恍惚。

浴室里缭绕的水汽争先恐后地侵袭而出,在门扉交界处形成了一片朦胧的薄雾,裹挟着其中黑色短发,面容冷峻的男人。

这一幕,猛地同林卿记忆中的画面重合,她呆滞了两秒,随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只是他的替身。”

女孩上下扫视了他一眼,而后又自言自语般开口。

“快来睡觉吧,我要鬼压床了……”

司衍的动作,在听到这句话后,短暂地僵硬了半秒。

随后,他像是一无所知般走到了床铺的一侧,柔软的床铺下陷,男人面色平静地躺了上去。

-

唯一的光源已经熄灭。

室内重新陷入了一片漆黑。

司衍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身上搭了一条单薄的毛毯。

静悄悄的十多分钟过去后,他听到了女孩不太确定的低语声。

“呼吸这么平稳,应该睡着了吧……”

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扔在了地毯上。

“我的衣服上有血迹,虽然不会弄脏你的床,但看你这么干净整洁的模样,我还是脱了吧。”

女孩喃喃自语完,随即掀开薄毯,紧紧贴了上来。

一般来说,鬼压床这件事,大部分都是恶鬼在汲取人类的自然精气。

在睡梦中被汲取精气的人类,症状轻点的会觉得困倦乏力,严重的会肉眼可见的萎靡生病。

如果一个恶鬼长期对同一个人类夜夜压床,那这个人类的剩余寿命,不会超过半个月。

司衍曾经亲眼见过恶鬼压床的模样。

那面目狰狞的恶鬼,就趴在睡着了的男主人身上,四肢死死地压着面色蜡黄的人类,尽情吸食着男主人所剩不多的精气。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鬼压床。

而现在……

司衍只感觉到胳膊处一阵凉意,是那女孩将他放在身侧的手臂展开了来。

接着有顺滑的黑发垂落在他的胳膊上,然后是女孩冰凉的脸颊贴在了他肩窝处。

司衍掩盖在薄被下的另一只手,在女孩贴上来的一瞬,已经浮现了金色的印记。

然而下一秒,他就僵在了床上。

那胆大妄为的女鬼并没有凑上来吸食他的精气。

而是将那冰凉的手掌伸进了他的睡袍内,在他的胸口和腹部摩挲了好几个来回后,才将她只着了胸衣与平角裤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身侧。

细长的胳膊也紧紧地圈在了他的腰际。

几秒后,那带着凉意的脸颊,还亲昵地在他肩窝处蹭了蹭,还有那冰凉的大腿,也无所顾忌地压在了他的小腹处。

活脱脱将他当成了一个助眠抱枕。

“好了,借我抱一晚。”

她窝在他肩窝低低出声。

“谁让你长得这么像他。”

安静的几十秒过后,她稍稍挪动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

“连名字也这么像。”

“睡吧,小衍。”

-

司衍今晚没再做那个纠缠了他数十年的梦境。

因为那梦境中看不太清脸的女主角,似乎正睡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唯一有区别的是,梦中是温热的人类躯体,而他的身边是一只冰凉的魂魄。

司衍睁开双眼,听着肩窝处传来的浅浅呼吸声,指尖光影浮动,光晕扩散,笼罩了睡得极其香甜的女孩。

他挪开了林卿的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

司衍的确是在那个爆火的帖子里,看到了林卿一闪而过的画面。

黑长的头发,惨白的脸。

漆黑的瞳孔,还有那眼尾处,一颗绯红的泪痣。

突然就同他梦中的某些画面,重叠在了一起。鬼使神差的,他就出现在了那个废弃的厂房。

司衍按亮了床头灯,微弱的光线照亮了床头一小块区域,也照亮了林卿毫无防备的睡颜。

黑发垂散,遮挡了女孩小半张侧脸,衬得那本就巴掌大的脸愈发弱小可怜。

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肤色,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她就会像破碎的泡沫般消散在空气里。

司衍伸出手指,轻轻撩开了林卿垂落在脸侧的发丝,露出了女孩紧闭的眼睫,还有那眼尾处一颗小痣。

在他的梦境里,他虽然看不清那女孩的五官,但却清晰地记得这颗仿佛带着标记意味的红痣。

他曾无数次吻上这颗坠在眼尾的泪痣。

或温柔、或凶狠地舔舐掉从这颗泪痣上滑落的泪珠,而后一路往下,堵住对方不停发出泣声的唇瓣,将所有的喘息声,都吞没在他的唇齿间。

更多的时候,他会缱绻地吻上她耳后的皮肤,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疤痕,格外经不起撩拨。

时间久了,她会将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脖颈处,止不住地颤抖。

司衍凝视着林卿的睡颜,指腹从对方眉眼处继续往下,轻轻覆上了那枚小巧的耳垂。

果然如他梦里一般,在林卿耳后的皮肤上,摸到了一块不算平滑的伤疤。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神色晦暗不明地坐在床边,只盯着床上还无意识抱着薄毯的魂魄。

-

在人类死亡后,魂魄便会离开没了声息的躯体。

一般情况下,那些离体的魂魄,会在人世间盘旋七日后重入轮回。

但也有极少部分,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逗留在人世间,譬如遗憾、执念、爱恨。

它们有的会日复一日盘旋在生前的居所,有的会不断重复未完成的事,有的还会认为自己还活着,至此不肯进入轮回。

更加严重的,会因为强烈的爱意或恨意,给那些活着的人类,带来致命的威胁。

司衍见过太多这样逗留人间的魂魄。

对于没有恶意的那些,司衍会选择温和地将它们送入轮回。

而面对那些已经滋生出恶意的厉鬼,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将其捏碎,让它们永远地消散在尘世间。

此时,他看着安稳睡在自己床上的魂魄,指尖结出的金色印记亮起又熄灭。

半晌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即一把掀开了盖在对方身上的薄毯。

这是一个年轻女孩的身体,司衍已经在梦中见过无数次。

自他成年以来,这个对他来说格外陌生的女孩,便时不时出现在他的梦境里,同他交颈相缠,耳鬓厮磨。

最开始,他只以为是再正常不过的生理现象。

直到那原本看不清脸的女孩,渐渐显现出红痣和伤疤这些不变的特征时,他才意识到了些许不对。

等到他的师父云游归来,司衍向其陈述了一切后,他那仙风道骨的师父,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小衍,下山去吧。”

“既已成年,也该回到你该去的地方了。”

他是孤儿,刚刚落地便被父母遗弃。

还是以收破烂为生的平叔,在垃圾堆里看到了被蚊虫叮咬得奄奄一息的自己,才侥幸救回了他一条命。

他跟着平叔过着贫苦的日子,好不容易长到了六岁,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又让他一只脚踏入了阎王殿。

四处云游的师父,偶然遇见了抱着自己求医无果,在路边哭得眼眶通红的平叔,对他道:“命中注定的劫难,想活,将他交给我。”

于是他被送入了颇负盛名的清灵山,在清灵观中,一待就是十二年。

现在,已经成年的他早已遵循师命,离开了他从小生活的地方,踏入了嘈杂的人世间。

从十八岁,到如今的二十五岁。

-

司衍看过很多魂魄的模样,它们基本会保持死去时的外观及状态。

如果是溺水而亡的,那魂魄也会口眼浮肿,全身湿漉漉。

如果是生病而亡,那魂魄也会脸色蜡黄,形容憔悴。

如果是受伤而亡,那魂魄也会留存着血淋淋的伤口痕迹。

而现在躺在他床上,只着了胸衣与平角裤的女孩,四肢完整修长,脖颈头颅腰腹皆无外伤。

只有心脏位置的胸衣上,布满了干涸的血迹。

将那纯白的胸衣,染得一片暗红。

司衍抬起手,面色凝重地拨开了那处的布料,不出所料在其心口处,发现了一道贯穿伤。

伤口处皮肉下陷,血肉模糊,司衍的指尖在其上按压了一下,发现心脏处的肋骨也断裂了一根,像是被什么锋利的工具,穿透了肋骨,刺入心脏而亡。

司衍收回了沾上干涸血迹的指节,看了眼被女孩丢在地面染血的T恤,随即重新替她盖上了薄毯。

年轻女性,死亡时年龄在二十到二十五岁,被利器刺穿心脏而亡。

至于她做了多久的阿飘……司衍手指微动,一缕光芒没入女孩体内,片刻后司衍皱了皱眉。

已经二十五年……

-

林卿好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踏实的觉了,醒来的时候,只感觉浑身舒坦,神清气爽,身侧还带着暖烘烘的热意。

房间里依旧一片昏暗,窗帘紧闭,只有床头那个小小的台灯散发着暖色的光源。

她睁开眼睫,发现自己从睡前抱着男人腰腹的姿势,变成了趴在男人的身上。

那源源不断的热意,正从两人大面积贴合的皮肤处传来。

林卿抬起脑袋,发现对方似乎还在睡梦中。

昏暗的光线在他的侧脸裁剪出一道冷冽的剪影,锋利疏离的线条从眉骨延伸至下颌,即使是在睡梦中,也似乎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她忍不住抬手,在虚空中抚了抚那同她记忆中格外相似的轮廓,然后将脸重新埋入了对方的心口处。

半晌后,林卿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感叹。

“啊,你真暖和!”

她的脸正贴在男人形状姣好的胸肌处,又磨磨蹭蹭了半天后,才万般不愿地坐了起来。

“我太冷了,这么黏着你,估计对你身体不太好。”

说完她摸了摸男人的腹肌,“最后一把,摸完我就走啦,谢谢你让我睡了个好觉!”

林卿冰凉的小手,灵活地在那几块轮廓分明的腹肌上来回磨蹭了几遍。

就在她恋恋不舍地起身时,忽地感觉自己的大腿,压在了什么柔软的一团上。

林卿一下从男人身上飘了起来,视线扫过对方下半身,有些担忧地开口。

“这大早上的,该不会真被我冻坏了吧…”

林卿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转身在地上捡起她的T恤和牛仔裤套上。

穿好一切后,她又回头看了床上似乎还在熟睡的男人一眼。

“我走啦。”

“祝你平安、顺遂。”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穿墙而出,消失了。

司衍在林卿消失的那一刻,也睁开了一直紧闭的眼眸。

他动了动被压得发麻的身体,而后缓缓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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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天师捉住后,阿飘躺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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