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之珩要来乐坊？林卿仪心头一震。秦瑜瑾当即察觉，停下手中动作，“怎么了？”
“我……”林卿仪犹豫着起身，“有些事，你先忙。”
秦瑜瑾也随之站起身来。
“是重要的事，应该不会太久。”林卿仪蹙着眉，内心希望秦瑜瑾不要计较，“方才的曲子的我已经听过了，你的水准依旧，我挑不出什么毛病。”
眼见她神色匆匆，秦瑜瑾思索片刻，应好，转而又对律成道，“夕岚姑娘在么，若是她有空的话，肯不肯赏脸也来听一听？”
他说的客气，但乐坊的人对秦瑜瑾极其尊敬，没有人会拒绝他的邀约。
“上回同你说过的。”秦瑜瑾朝林卿仪一笑，示意道，“快去快回。”
林卿仪点头。绕过长廊到乐坊前院，视线往下一探便看着几个黑衣的巡城卫。
几人凭栏而立，黑色官服与挂着草青色凉簟格格不入。许之珩在最前，绷着脸站得板直，谁看了都想绕道走。
林卿仪有点想笑。
她走到众人面前，巡城卫强大的排外气场瞬间消失，许之珩带头屈身：“郡主。”
“跟我来吧。”
林卿仪将他们带上楼，向来廊尾的房间总是偏僻少人。她推开了门，示意许之珩进来。
为防止其他人来，林卿仪将松砚留在外面。其他巡城卫见状，十分默契地选择留在外面。
林卿仪对乐坊很熟悉，便轻车熟路地找上座处，也给许之珩指了一处：“坐。”
许之珩却还是十分僵硬，目光不敢看其他处，只在她指的地方坐下。
他肉眼可见的局促，不禁让林卿仪诧异道，“你没来过此处？”
许之珩坐得笔直，又不想输了气势，犹豫片刻，才老实答道：“第一次来。”
至于原因，除了他以前并不惯这些文雅的事之外，还有乐坊将秦瑾瑜之类的公子奉为上宾，看不上他们这类武将。
“不过郡主诏我，还是在这里见面最方便。”许之珩想起刚刚抓人被她看了个正着，心中便懊悔不已，连忙解释，“方才那件事，确实是因为公务。”
原本林卿仪还想给他介绍一下乐坊，听了这话，便先停下来，“这事，可以明说么？”
“此事与郡主相关。”许之珩斟酌字句道，“配酒之人，正是那女子。”
林卿仪愣住了，几乎瞬时便明白他说的是什么酒。
可是一个姑娘怎么会做这些？
“郡主可还记得枕大夫？”许之珩继续道，“那女子与枕大夫师出同门，擅长配药。在暗地里有许多人向该女子重金求药，有些药是为行不轨之事，受害家属便告至六扇门捉拿此人。”
“六扇门出手过，可惜此女子狡猾，他们屡屡失手，便寻求巡城卫的帮助。”他娓娓道来，像是说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巡城卫出手，自然将该女子捉了回来。”
林卿仪脑海中蓦然浮现出那一掌，手刀凌厉，女子直直栽倒下去。
目之所及他袖子上暗红的细缎紧绑，林卿仪顿了一下，“……许大人英勇。”
虽是夸赞，但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怯意以及称呼的变化，让许之珩瞬间语塞，“……也是因为枕大夫与我熟络，告诉过我此女子的弱点，所以显得轻松一些。”
“这样啊。”林卿仪张了张口，显然是半信半疑。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默时，许之珩便觉得难耐，连忙问：“郡主想与微臣商量什么事？”
林卿仪如梦惊醒，压低声音与他商量道：“就是那盏酒，想拜托许大人，绝不要将此事传出。”
许之珩瞬间严肃起来，承诺道：“绝对不会。”
他正经的时候，轻易便让人觉得很放心，几年前是如此，如今更是如此。
林卿仪松了一口气，“上回枕大夫说许大人愿意帮我，我心底感激。这次正好拿住了制酒之人，可否问她这酒怎么解？”
“这个自然。”许之珩顿了一下，“等她醒来，就会问。”
那一记手刀到底多大作用，那姑娘竟然还没醒。林卿仪拢了一下袖子，莫名觉得有些寒凉。
“枕大夫说药效发作的时间不定，至今那药效发作过一次，第二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许之珩道，“还望郡主多多留意。”
林卿仪忽然一顿。
如果算上晚上那回，其实已经两次了。当日下午吃过许之珩送的药以为已经好了，哪知道晚上又烧起来。
两次间隔时间很短，按理说，林卿仪现在应当早已开始发作第三回，但是没有。
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那期间的一场梦，兴许是解药。
听起来荒谬，何况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已经没事了，还是来和许之珩确定一下。
若有其他办法，那自然是最好。
许之珩没有打断她的思索，只是也心中计算道：“郡主如今……也有七日过去了吧？具体怎样，或许还得问过那女子。”
林卿仪点头。
既然找到了关键人物，林卿仪心底便松了口气，她站起身郑重道，“那我就等许大人的消息。”
许之珩随即站起身，像是没料到对话结束的如此之快，磕磕巴巴地回答：“若郡主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许某万死不辞。”
“不至于。”林卿仪轻咳一声，“不至于那么严重。”
林卿仪朝门外走去，忽然听见秦瑜瑾的声音。
他不知什么时候找了过来，声音中明显带着迟疑：“郡主与许之珩？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林卿仪心中顿时紧张起来，急忙打开门：“怀玉？”
许之珩没有跟上，默然地垂下眼睫。
秦瑜瑾原本没打算出来，却听人说郡主被巡城卫带走了，便赶紧出来看。一到这里，便见松砚守在门外，而郡主与许之珩单独相处。
他觉得不妙，郡主不会受欺负吧？
如今看到林卿仪安然无恙地开门出来，秦瑜瑾心中松了一口气，转而笑道，“在聊什么呢，这么神秘。”
许之珩的声音地从里面传出来，慢慢悠悠地，带着些不高兴，“秦公子还是不要牵扯进来的为好。”
林卿仪没想到此处偏僻秦瑜瑾也会找过来，心中又觉得他一向并不过问别人的私事，便还是含糊道：“是我拜托许大人一个忙。”
秦瑜瑾叹道，“什么忙？我也可以帮你的。”
他虽不曾为官，但好歹父亲是朝中相爷，满京中的世家子弟他都熟悉，她想做什么，他一定是能帮得上忙的。
林卿仪当即噎得说不出话，扶在门上的手生出了汗。
外面的话一字不落地进了许之珩的耳朵了，许之珩走了出来，冷冷淡淡地道，“自然是秦公子做不到的事。”
林卿仪倒是希望他别说话了，免得秦瑜瑾又追问。
“不是大事，只是许大人行事比较方便。”林卿仪挂着笑，对许之珩道，“要说的我已都同大人说过，就不打扰大人了。若是有了结果，大人可以知会我的婢女松砚。”
这话明显是在赶人。许之珩抿了抿唇，礼道：“微臣告退。”
他从身旁走过时，站直身躯时挺拔如松，将身旁的人都比了下去，林卿仪这才发现他身上还带着些不好惹的气势。一旁的秦瑜瑾冷冷看着，没有让路。
许之珩也不与他计较，勾勾手，巡城卫便跟在他身后。
几人走后，秦瑜瑾温声道：“什么事找到他去了。”
他并不好奇是什么事，只觉得奇怪。林卿仪身边这么多人，除他以外，她的堂兄林寰宇在朝为官，陛下又与她自小一起长大，请人帮忙怎么也请不到一个关系这么远的外人身上。
“只是正巧。”林卿仪转移话题，“你出来了，夕岚姑娘呢？”
“在。”秦瑜瑾展开笑容，“都等你。”
林卿仪跟他回到阁楼，听他和乐姬夕岚弹琴。
回公主府时暮色迟迟。
再过半个时辰公主府便要闭门谢客，准备休息了。
林卿仪走过花厅，便见林寰宇站在不远处，目光如炬，手里还拿着书卷。朝她看过来时虽一句话也没有，但饱含诘问。
林卿仪吓了一跳，“哥、哥哥……”
“晚饭用过没有？”林寰宇问。
“吃过了。”林卿仪乖巧回答，默默地想从林寰宇面前溜走。
“林卿仪。”林寰宇慢条斯理地开口，“快要戌时了。”
这是嫌她回来晚了。
“早晨出了一点事，怀玉有点不开心。”林卿仪解释道，“所以今日久了一些。”
林寰宇点点头。也不知他信没信，不过拿着书卷，转身回去了。
第二日，宫里派马车接她入宫。
没什么征兆，林卿仪心中觉得奇怪。上一回李缈还不肯见她，怎么这一次还主动来接她入宫。
她乘着马车到承明殿的时候时辰尚早，听闻陛下还没有下朝。林卿仪得等，但是不打算像上次那样在门外苦等。上回那是求人。
承明殿附近的宫苑大多是空闲的，林卿仪找了一处偏僻的屋子，推开朱窗，窗外便是御花园一角，时值夏日，翠**滴。
墨绿森森之间，突兀地出现一角红袍，林卿仪脸色微变，对松墨道：“你也出去吧，把门带上，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松墨领命而退。
林卿仪回身看着门已被关的严丝合缝，转身又吓了一跳。
朱红身影已经无声无息翻进窗中，骤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怎么在这里。”林卿仪问道。
“微臣知道今日郡主入宫，故而来见郡主。”许之珩回答。
实际上，昨日以后，他想了很久。
原本以为自己爬上了高位以后，官职和名声都能够配得上郡主，可想见她一面依旧很难。即便是心甘情愿将一颗心捧给她看，她也未必稀罕。
毕竟她身边还有很多选择。
想到这里，许之珩惶惶不安，整夜难以入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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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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