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听闻安时被打的洛煜此刻只觉头晕眼花,许若漓忙为他扶正帽檐,“老爷先去上朝,我去看看他。”
“去什么?不许去!”
“可……万一他心中以为是我们派人打得他呢?”
洛煜脸色极差,昨日安时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得罪他了,他愤恨地挥了下袖子,气得胡子都吹起来,“没有做过的事情,他赖不到我身上!就算我打他,他也只能受着!什么东西——”
许若漓知他在气头上,可此事若不妥善处理,恐生事端。
安时的父亲不日便会到京商议两家婚事,可如今婚事必定不能定下,眼下又出了这么档事,恐世人皆会认为是相府仗势欺人,使得小人做派。
恐悠悠之口啊。
安家世代经商,她蓉姐姐去世后,姐夫也并未续弦,安时是家中唯一一位读书人,平日里已是爱护有加,现如今他功名在身,自然不会善了此事。
她那姐夫商场上打转,牙尖嘴利,没有他占不到的便宜,相爷如今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行,树大招风,恐有小人借机闹事。
许若漓送洛煜出了大门,便让人先去打探打探。
大约等了一炷香,侍卫回来禀告,“安时此刻浑身是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双腿被折断了,恐怕治不好……”
许若漓只觉头重脚轻,在丫鬟的搀扶下坐到软凳上,她瞪大眼脑中思绪万千。
天子脚下,何人竟下如此重的手?
许若漓:“可还探到了什么?官府去了吗?可知是为的什么?”
侍卫摇头:“官府已经去了,有目睹的几户人家称是几位生面孔,提着刀就冲了进去,动静极大,像是买凶杀人,里头也并未丢失什么银钱。”
一锤定音,许若漓心中更是恐慌。
安时算是毁了,日后还有哪位好姑娘愿意嫁他?只恐他赖上姚儿……
她疲惫地闭上眼,挥手让众人退下,一瞬间仿若愁白了头。
*
今日朝堂上的洛煜分外安静,一句不言,皇帝问上来,他才答几句,十分反常,官友们十分担心,以为是昨日被请去喝茶被皇上训斥了,于是下了朝纷纷前去安慰。
可刚出了金銮殿,林公公便又喊着:“洛相留步,等等老奴。”
只是这一次,林公公的手中多了份明晃晃的圣旨。
众人心中皆是咯噔一声,低着头退到一边贴着墙,心中为洛相捏了把冷汗。
洛煜不解,林公公拉着他快步走了几步,才小声缓缓道:“皇上圣旨,给洛相您的,要到府上去宣读,老奴也就不讲理了,同您一道走。”
此等操作,洛煜更是诚惶诚恐。
莫不是皇上嫌昨日的惩罚太轻,今日想了个更重的?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林公公身后,林公公瞧他被吓得冷汗都出来了,笑道:“是好事,洛相不必担忧。”
洛煜感觉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啊?好……好事,好事……”
出了宫门,洛煜坐在马车上,可林公公又道:“洛相先等等,再等一人。”
洛煜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笑着点头,也不多嘴去问。
明明没有多久,可他却觉得时间过得极慢,他煎熬得很,家中还有一大堆烦心事等着他,想着便觉得眼睛一闭,晕过去算了。
林公公的声音在车外响起,“洛相,可以走了。”
洛煜嗯了声,马车缓缓前行,他掀开帘子往外瞧,倒要看看等的是那位。
恰巧隔壁那辆马车的主人也掀开帘子,二人相望,洛煜瞪大眼,立马放下帘子。
是池明衾!
果然是皇字当头,他昨日才将人得罪了,今日他便请了道圣旨,此次一同前往,恐怕就是耀武扬威来了。
实属过分!
洛煜气得狠狠锤了几下马车,气得咬牙切齿半天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从朝堂上下来的文武百官瞧见后,纷纷议论。
“那不是池世子的马车吗?池世子不是应该走反方向,他们怎么一道走的?”
“啧,没看见旁边走着的那位公公?皇上给洛相下了道圣旨,昨日才将人得罪了,池世子跟着,那多半没好事了。”
这时沈大将军出来,众人扯着他说道:“你是池世子的姨夫,知不知道那道圣旨上写了什么?”
沈漠军中戒律森严,最恨嚼舌根的,冷眼看了众人一眼,“皇上已经为他与洛家独女赐婚,你们莫要胡乱猜测,速速离开。”
众人脸上露出诧异。
昨日太后在舒园举办的游园,他们都知是何意,纷纷借故推脱不去,都是怕被池世子看上。
如此凶狠的男儿,谁放心将闺女嫁过去?
沈漠离去后,与洛相交好的几位仍旧没有离开,互相交谈。
“唉,洛相也算老臣,就这么一个女儿,许配给了他,那不得活活怄死?”
“圣旨已下,不嫁,便是抗旨啊!”
“这也怪他自己,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去得罪池世子,那是心眼比针还小的人,得罪完能轻松了事?你们瞧池世子昨日在朝堂之上面不改色的,第二日便将洛相的女儿要了去……”
“唉,那小姑娘我也见过几次,虽傻了,但是极乖,怕是不日洛相便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
另一头才刚刚醒来的洛姚,额间、颈间、后背全部被汗粘湿,呼吸的热气都觉得黏糊糊的。
她掀开被子,此刻她的脚已经没有昨日那般红肿,只是脚底生了两个水泡,刚好一边一个,长在大拇指下边,一踩在地上就疼。
她抱着脚,好奇地用手戳了戳那鼓起的水泡,之后又怕疼地颤着腿将脚伸直。
床前有一个与床齐高的小桌子,上边摆着兰澜为她备好的衣裳。
洛姚不喜旁人伺候她,凡事她能自己做的便自己做,她穿好衣裳,忍着疼走去将门打开。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开门时与兰澜撞了个满怀,她脚上有水泡,没站稳,一屁股坐到地上。
她刚醒,人还有点懵懵的,抬头看向兰澜。
兰澜脸上笑意消失,忙扶她起来,“对不起,姑娘我太高兴了,开门一下子没注意。”
洛姚并不在意,摸了摸肚子,“我饿了,想吃萝卜干下米粥。”
兰澜脸上笑容恢复如初:“好嘞!”
洛姚洗脸时,兰澜已经将粥端来,还配了一叠咸菜,她去柜子旁边的罐子里拿萝卜干时,闲聊道:“哦,对了,姑娘,我方才听见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热水令洛姚舒服地闭上眼,她将帕子放入热水中浸一会后迅速拿起来拧干,然后放到脸上,还用手拍了拍。
“什么?”
兰澜:“姓安的被人狠狠打了一顿,现在床都下不了!”
天还未亮的时候,院子里所有的丫鬟都被叫去了主院,夫人让她们日后不能在姑娘面前提及安时,那兰澜便猜测,昨日安时那般对姑娘,夫人和相爷必定不会将姑娘嫁过去。
洛姚反应了好一会,拍了拍热气腾腾的脸蛋,“姓安的?你说的可是安表哥?”
兰澜气愤道:“就是他呀,他竟敢让姑娘你一人走那么远的路回来,好在是没发生什么大事,姑娘您这么可爱,路上要是碰到坏人怎么办?如今他被人打断了腿简直就是天道好轮回!”
洛姚不懂天道轮回的意思,但看兰澜气愤的样子,也郑重地点点头,“就是!”
兰澜:“反正姑娘也不喜欢他,咱们日后找一个对姑娘好的,又听话的!”
洛姚:“?”
兰澜:“夫人和相爷才不会让那样的人做姑娘的夫婿的。”
洛姚:“!!!”
因为脚上的水泡,洛姚不能过多行走,用完早膳后,她拍着微微鼓起的小肚子,打了个长长的嗝,比平日还多吃了一碗。
兰澜:“姑娘,今日天气好,要不要搬张凳子去园里坐坐?那边的花开得极好。”
炎月的艳阳,不能久晒,但看着喜人,艳阳高照、花开正艳。
洛姚坐在亭子下,吃着萝卜干,小手上全是红红的辣椒籽,听着兰澜给她将最新的话本子。
日子逍遥惬意。
她摇了摇小脚,觉得这伤受得值!
洛姚的小脸上写满了高兴,又问了一遍:“娘亲真的不会让安表哥做我夫婿吗?”
兰澜无奈摇头:“姑娘已经问了很多遍了,姑娘若是不信,自己去问问夫人,一问便知。”
洛姚心中明白,也不再追问。
太阳渐渐变得毒辣,照进了亭子里,于是她们便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挪个地方,可浔浔却红着眼仿佛哭过一般跑了过来,连声音都带着委屈:“姑娘……”
洛姚踮着脚尖小心翼翼走去为她擦了擦脸,“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兰澜也从未见过浔浔哭过,当下撸起袖子,大有去帮她讨回公道的架势。
浔浔哽咽着摇头,看向洛姚时,眼泪刷刷往下流,“宫里来人,把姑娘许配给了池世子……现在池世子就在前院,要见我们姑娘……”
洛姚只理解了后半句,一下子失力,脚心着地,水泡被挤着,疼得她的小脸皱成一团,还是兰澜急忙冲过来抱住她,才勉强没有摔倒。
身体上的疼痛令洛姚的心跳得更快了,头一回感觉到了心慌。
昨日她没有去舒园,今日他竟跑来她家中要见她!
不会是来报复她的吧?
她真的就只是碰了下手,没有必要这般穷追猛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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