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萝先去主院探望了下,见许若漓神情恍惚,一双眼哭得猩红,瞧着她说什么也没用,简单安抚了几句便找话头离开。
离开后,她让身边的丫鬟去将她前些日子买的人参包好送来,也没再去洛姚的院子,直接回去了。
洛夫人知她与洛姚素来交好,自是不会说什么,但她心中有愧,不好意思久待,况且此次前来匆忙,更是什么都没带。
而且她毕竟是池明衾的表妹,此事她也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
洛相都被气昏过去,想来态度怎么样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洛姚心思单纯,她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她若是去了,是帮着表哥说,还是顺着相爷的讲?
左右都不是人。
难做啊。
随着马车的移动,车外渐渐人声鼎沸,她闭上眼撑着下巴小憩片刻。
现如今洛姚的婚事是不担心了,至于安时……
安时所受之伤可不是小伤养一养便能好,双腿都被打断了,想来这辈子是毁了,身患残疾,亦不能在京都做官。
她原本还担心安时会借机赖上洛姚,可既然人是他池明衾打的,那他不会想不到这一层。
她敢断定,她这位表哥绝对是先去请的旨,再去打的人。
不然圣旨怎会这般快就到了相府?
背后有表哥坐阵,那她也不必太过担忧安时会怎么闹。
*
也不知是为何,从前院出来这日头便慢慢阴了下来,洛姚也没了晒太阳的心情,回了院子,呆呆地躺在摇摇椅里,望着天,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心事。
她仔细想了想方才与明哥哥的碰面,这回似乎他的话不像上回那般,要多了些。
她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保住自己的胳膊,以至于没能反应到他竟然问她摔疼了没有。
于是兰澜和浔浔便看见自家姑娘在摇摇椅上左侧侧身、右侧侧身,掰着自己的腿肚子翻来覆去的查看,又捏了捏,又摇摇头,道:“现在是不疼的。”
兰澜:“?!姑娘哪里疼?池世子打你了?”
洛姚摇头,捏了捏自己的小腿肚子:“没有的,当时我一进门,就感觉这里像是一根筋猛地拉直,疼得直发软,就……扑通一声跪下了。”
兰澜:“啊?”
浔浔:“他没有对姑娘做什么吧?”
洛姚托腮认真想了想。
明哥哥抱她……
这不能说!
她被吓哭了……
也不能说!
洛姚认真道:“他说姚姚如果听话,他就会保我一家平安顺遂。”
那她一直都是很听话的呀!
方才他说他会很忙,她还很善解人意的说不会打扰他,让他安安心心的去忙。
可明哥哥走时分明是生气了。
这还不听话乖巧么?
她愁着一张脸。
他若是不高兴了,卸她条胳膊、腿儿啊的……
她紧皱的眉头都能写个川了,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就生气了。
兰澜和浔浔默默地去准备午膳,心中直叹姑娘太单纯,别人说什么都信。
*
府中将洛相昏倒的消息瞒得极好,洛姚始终不知情,待在自己的小院子,跟着李嬷嬷听些有趣的故事,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李嬷嬷是宫中用老了的人,什么样的主子都见过,对洛姚甚是喜欢,尤其是眼巴巴看着她时,心里便多了些慈爱,这教着教着,完全跑了样。
竹亭底下,洛姚早早的将小桌子搬过来摆着,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等着,瞧见李嬷嬷后,甜甜喊了声:“嬷嬷。”
李嬷嬷笑着应了声,将刚做好的糕点放到桌上,便见她留着口水,眼巴巴地望着她。
“吃吧,这是在自家院子里,姑娘不必讲这些个礼仪,只是出了这庭院,在外头,便不可如此,需得主人家先动了筷子,才能拿桌上的吃食。”
洛姚点点头,拿起一块塞到嘴里,鼓着脸,嚼啊嚼,便嚼便肯定地点点头,很快一块糕点便吞下肚,“好吃!这比外边卖的都要好吃!”
这是宫中的糕点云霓糕,自然比外边卖的都要好吃,入口软绵,嚼起来又特别的香,不过这配方是前朝遗留在宫中的,据说是最后一任皇后研制的独门配方,珍贵得很,一般是不能外传。
李嬷嬷笑着道:“姑娘若是喜欢,老奴将配方告诉姑娘也行。”
洛姚闻言摇摇头。
她自第一次吃,便惦记上了,可她几次尝试去做,都没能成功,要么就是做得太硬了,要么就是太软了,味道也差了很大一截。
如今,她都有些烦了。
她也并非是真的贪吃,只是喜欢在里头找成就感,若是吃过一次的东西,不用旁人告诉她如何做,她也能凭嗅觉和味觉品出里头的作料,然后复刻出来。
只是这个云霓糕,太难了……
她有些气馁道:“算了。”
李嬷嬷不知她为何突然沮丧,坐下后,“姑娘今日想听什么故事?”
洛姚转瞬便将沮丧抛开,兴奋道:“接着昨日的讲吧,是二房吗?我昨日思考了一夜,凶手肯定是二房的那个长女!只有她进过那个房间。”
李嬷嬷叩了叩面前的桌子,洛姚瞧见杯子是空的,连忙提起茶壶倒上,渴望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双手紧握着摆在胸前,明显是想听正确答案。
李嬷嬷故弄玄虚,一讲又是一日过去了。
*
临近傍晚的时候,洛煜醒了。
这已是第十日。
他昏过去的第二日,安时的父亲安逸便到了帝京,听闻儿子的噩耗,他倒是没有直接找来相府,只是隔了几日,知晓些事情,也不知是吹了什么风,便不撒泼打滚地跑来相府理论。
愣是说他们巴结权贵,本就定好的亲事,欲反悔,也不该过河拆桥,毁了他儿子的一双腿。
摆明了,一上来就想赖给他们。
相爷昏迷,许若漓一介妇人,安逸便更是嚣张,四处见人便说,张口就来,此事闹到陛下耳中,池明衾与洛姚的婚事是他点了头的,可其中出了岔子,在街道中传得沸沸扬扬,便直接全权交由大理寺处理。
安时已经被请去大理寺安置养伤,只等洛煜前往。
如今大理寺的官差已经在外等候多日了。
见洛煜醒来,许若漓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洛煜醒来便见夫人泪如雨下,此刻他还很虚弱,嘴唇都干裂了带着死皮,说话都只有气音,“我睡了多久?”
许若漓用帕子擦了擦泪,“十日了。”
她站起身让出一个位置,一旁一直候着的太医连忙上前搭脉,片刻后,“脉象还有些乱,但如今醒来便无大碍了,洛相只需好好调理,切莫再动气。”
洛煜看了眼门口处,只见是大理寺的官差,硬撑着起来,许若漓去按住他也被他挥开,“这是发生了何事?”
太医颤巍巍地退到一边,拿出帕子心慌慌地擦汗,提前打好预防针:“相爷莫要动气。”
他在太医院本来轻轻松松,给贵人们看个小病什么的,可突然被世子爷抓来,他也不敢问,一来见着晕过去的洛相,他也真想晕过去。
洛相已是一把年纪了,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若是说被气死过去,都是有可能的啊!
他虽医术高超,可也不带这么玩儿的啊,若是救不回来,这风口浪尖的,指不定他就搭里边了。
如今人是好不容易醒了,可面对的都是一大堆烂心窝的事。
许若漓也知瞒不住,如实说了,洛煜闭着眼躺了回去,缓了许久才疲惫地睁开眼,虚弱问道:“姚儿呢?”
许若漓看了眼太医,讳莫道:“宫中来了位嬷嬷,这几日正在教她规矩。”
太医知晓他们这是想聊些私话,识趣地出去,大理寺的人也不是那般蛮不讲理,并未将洛煜直接抓走。
许若漓压低声量问:“现如今可怎么办啊?下月初十便是婚期。”
洛煜深呼几口气,“实在不行,将姚儿送走吧,你同姚儿一道走。”
“那你怎么办?我们娘俩若是走了……”
许若漓哽咽着,没再往下说。
她们若是走了,那就是违抗圣旨,洛煜是一定会被砍头的。
可她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沉默了会,洛煜将她揽入怀中,满是岁月痕迹的大手轻抚着她,语气还算平静,“带着姚儿离开,去大齐,若能平安到达,或能有一线转机。”
此言一出,便是做好了准备。
正当他们红着眼洒着泪时,床板咚的一声,像是被什么撞了下,隐隐约约听见有哀嚎声。
“好疼呀。”
洛姚手中提着的灯笼掉在地上,她抱着脑袋蹲下来,眨着泪花向上看了看。
就是这里呀。
她以前无意间发现她的房间和爹爹娘亲的房间有一条地下通道,能够偷偷的跑过来。
以前小的时候,她换牙齿,娘亲不许她吃糖,她便将糖偷偷从地下通道送过来,藏在他们的房间里,这样,在她的院子里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糖,她想吃了,便偷偷摸摸地来这边取。
只是有一个不好。
这地下通道的出入后都是在床的正下方。
爹爹与娘亲这边的还好,掀了床板便能出来,她那边的得将榻挪开,才能打开入口。
她一连好多日都不见爹爹,甚是想念,只是娘亲一直不许她来主院,今日她早早的喊饿,吃完晚饭天都还没黑,便寻了个借口早睡。
关了门,她便偷偷跑进地下通道,想着等会一定要好好吓吓他们!让他们惊奇她到底是如何进来的!
但她就是不告诉他们。
哼。
此刻她委屈的抱着头,揉了揉。
以前来时也没撞过头啊,怎么回事。
她又站起身来,用手用力往上顶,可怎么用力,就是不见动,她生气地用力打了好几下,咚咚咚的,还落下好大一层灰。
此刻正躺在榻上的洛煜:……
他与夫人对视一眼,活似见鬼一般,洛煜轻手轻脚地起身,站得老远,屏气凝神。
砰——
洛姚赌气一般微微弯下膝盖,然后一蹦而起,在本就狭小的通道里一跃而出,靠在最里头的那块木板飞了起来,她扒拉扒拉旁边的棉絮,将它挪到一边,又巴拉巴拉旁边的木板,将它们推开。
许若漓也瞧不真切,只听见床榻上有响动,还咯吱咯吱的,于是小声的,“莫不是老鼠。”
洛姚探出脑袋,脸上沾了些灰,显得有些狼狈,不知何时弄乱的发髻,额前的碎发飘落下来,被灰尘沾在脸蛋上,灰头土脸的,倒真像只大耗子。
但她脸上挂着洋溢的笑容,可下一瞬笑容便僵住了,像做了错事般举足无措,“爹爹,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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