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羽一族乃是妖界十二世族之一，行事野蛮，贺悠然仍是妖王时，便极其看不惯他们。
身旁不少弟子对这一族又怒又惧，紫阳门上下被灭便有乌羽一族的手笔。
半月前，十几只乌羽族越过人妖两族边界，潜入常虹城杀了不少百姓，盘踞于城中不散。
常虹城城主率城中守卫抵抗数十日无果，无奈只能寻求最近的仙门太岳宗。
没人愿意接这个任务，贺悠然只能独身一人前往常虹州。
她领了一把弟子出任务特备的配剑，直接用宗门传送阵传送到了常虹城最近的传送点。
常虹城郊外，乌云漫天，狂风卷着沙尘，在城中扫荡，沙尘迷眼。远远望去，城中一片灰败。
啸天虎立于贺悠然肩膀上，同样望着黑云重压下的常虹城，面露不解：“吾不懂，常虹城虽不是边塞要地，但城中百姓被害，为何到现在都无仙门率领弟子援助？”
贺悠然翻看了委托木牌上的介绍，摇头叹息：“常虹城偏僻，只是一座不足三千人的小城，城中一穷二白，远一点的仙门根本不愿来这一趟。太岳宗每日委托太多，被忽视也属正常，且这些消息未能传多远。”
在这之前，她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佣金三百上品灵石，她都怀疑这是常虹城能开的最高价。
远一点的宗门一路传送过来，耗费的上品灵石都不少于三百。
佣金低、消息闭塞、问题棘手，单拎出来都是问题。
“他们是打算直接放弃这座城了？”
贺悠然一边瞬移到城门前，一边回答它的问题：“自然不会！修士的道义不允许他们放弃，现在就是看谁先出手。”
倘若她今日折在这城里，身为太岳宗弟子，太岳宗便不可能再置身事外，自然会派弟子前来。
城门没有守卫，贺悠然踩着满地狼藉，踏进城中。
城里的情况比她想象中还要糟糕，房屋塌的七七八八，路上滚落一地瓜果蔬菜，早就腐烂了，爬满蝇虫。废墟上，随处可见残肢断臂。
风里似乎夹杂着细碎的呜咽声。
贺悠然用了木牌上夹着的联络符，她得先联系常虹城城主了解情况。
联络符亮起一道蓝光，沙沙几声后响起一阵阵哭声，一阵清脆的女声响起：“我是常虹城城主，我在城西地下……”
话语突然中断，贺悠然皱眉，再次用灵力激活联络符，只是这一次，符纸没再亮出蓝光。
她不再等，奔着城西而去。
*
霜寒峰，宁诗诗徘徊在风流云院外，鼓着脸，神色委屈。
“二师兄怎么回事，大白天也关门！”
慕容夜微叹一声：“流云性格如此，你又不是不懂。”
宁诗诗垂眸，盯着自己粉色的裙摆，神情低落：“可我只是想见他一面而已。”
“我在秘境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二师兄，可贺悠然偏偏撞见二师兄，还救了二师兄，凭什么啊！凭什么她运气这么好！”
“她还说李似拿我借刀杀人，把我当猴耍，她又何尝不是。”
“我越想越气，就去找她，可她竟然独自一人去了常虹城平妖患，那可是乌羽一族，大师兄，你说她怎么敢的？”
“她若是死在那就好了！”
慕容夜听她这番话，不由得皱紧眉头，语气微冷：“诗诗！不要这么说。”
宁诗诗很少被他反驳，当即愣住了，眼眶泛红：“大师兄，你竟然为了她凶我！我不理你了！”
慕容夜顿时头疼，拿她没办法。
“我没有凶你的意思，我只是……”
“不听不听！”宁诗诗气得直跺脚。
就在慕容夜以为她又要大闹一通时，风流云的院门开了，一道人影擦着他们而过。
“二师兄！”宁诗诗大喜，也顾不得跟慕容夜耍小脾气，喊道，“大师兄，我们快跟上去！”
慕容夜认命，可风流云已经御剑飞出十里，早就看不到人影。
不过，他知道风流云会去哪……
风流云接了常虹城的委托任务，开了传送阵去往常虹城，等宁诗诗和慕容夜到了接取任务的地方，他已经到了常虹城。
*
贺悠然走在去往城西的路上，没见到人也没见到乌羽一族，她有种常虹城已经是座空城的错觉。
就在她以为她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一个活人时，远处稀薄的迷雾中，出现两道身影，乌羽妖将一个七、八岁男孩逼到墙角。
眼看着乌羽妖尖利的牙齿就要咬碎男孩的喉咙，贺悠然丢出手里的剑，剑身亮起一道白光，将乌羽妖斩成两半，化成黑烟散了。
迷雾散去，贺悠然打量着墙角处依旧瑟缩着身形的男孩，勾了勾唇角。
她小跑过去，露出几分友好的笑容：“别怕，乌羽妖已经被我杀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啊？你的亲人呢？”
男孩闻言，这才抬头看她，眼眶溢满泪水：“呜呜！姐姐！我怕！”
贺悠然等他继续开口。
男孩站起身来，哭得更大声了：“他们藏起来了，我找不到他们，我在城里转了很久，怎么都找不到，姐姐能带我去找他们吗？”
贺悠然盯着他，一脸无奈：“哎呀！我也找不到他们，这可怎么办呢？”
男孩的呜咽声一顿，漆黑的瞳孔看向她，眼神闪了闪。
“城里太多妖了，我可以跟着你吗？”
贺悠然转身说道：“随你。”
在她身后，男孩眼神逐渐阴毒，手指长出尖利的指甲，他扯出一抹诡异的笑：“谢谢姐姐！”
他五指成爪，对着贺悠然后背左边抓去，竟是直奔心口。
贺悠然早有防备，在他跳起来的瞬间，她手中的剑和旋风斩同时掷出，一剑贯穿它的喉咙，而旋风斩则斩断它的手。
“男孩”喉咙发出尖叫，目眦欲裂，倒在地上变成一只通体漆黑的巨大黑鸟，可不就是乌羽妖。
“没意思！还以为它能装久一点，没想到这么沉不住气！”贺悠然扫了地上的尸体一眼，蹲下身去，挖出了乌羽妖的妖丹。
“品质一般，金丹初期多一点，不能再多了。”
啸天虎有些无语：“已经可以了，你当金丹是烂大街的白菜吗？”
贺悠然点头，话锋一转：“不过这乌羽妖说找不到人，那就说明城里其他幸存者现在是安全的。找不到人，他们为何不离开，跟常虹城又没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搞得你死我活。”
啸天虎思索一番：“在找人？或是别的东西？可常虹城里有什么值得他们惦记的？”
贺悠然微微皱眉，一道黑影当空闪过，快到她险些没反应过来。
“那是什么？”啸天虎惊呼一声。
贺悠然眼皮一跳。
对方是敌是友还未可知，贸然追上去也许会徒生事端，可这也可能是一个转机，总之……
“偷偷追上去再说！”
黑影跑的很快，贺悠然费了一番力气，才追了上去，在离他一里远的地方远远地跟在身后。
那背影看久了，她竟然看出了几分熟悉感，正疑惑着，对方已经发现她偷偷跟着他，于是，一把剑破空飞来。
贺悠然抬剑抵挡，剑上并没有杀意，她挡的丝毫不费力。对方没有想杀她，只是给她一个警告而已。
在她愣神间，黑影闪身过来，抬手召回自己的剑。
贺悠然回神，抬眼就看见他脸色冷淡，微微皱眉，她顿时一惊：“风流云，你怎么在这？”
她震惊一瞬，很快又反应过来。
乌羽一族也是灭他紫阳门上下的凶手，风流云来这自然是要杀他们报仇。
风流云没回答她，只道：“跟着我做什么？”
贺悠然讪笑一声：“误会！误会！我这不是不知道是你吗，要不然我就大大方方出来了，哪里需要偷偷跟着。”
风流云看了她一眼，走了。
真够冷漠的！贺悠然心里吐槽一声，随即跟上去。
“你也接了这个任务，那我们一起走吧！”
风流云没回头，冷淡道：“随你。”
他不爱说话，贺悠然也不想没话找话，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向西边走去。
乌云散去，久违的日光趁着下山前，为这座城镀上一层暖黄色的光。城西地下庇护所，年轻的城主伸手握住了一缕日光，直到朗月爬上云霄，她才收回手。
地下庇护所，一群人挤在一起，抱膝坐在地上，神情皆是悲伤和警惕。其中隐约能传来特意压抑过的缀泣声。
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打破城中的静谧与祥和。常虹城偏僻，往另一个方向说可谓是鸟不拉屎，平日里连只妖兽都见不到，如今忽遇乌羽妖，打得他们措手不及，死伤惨重。
而她不过刚上任城主三年，大难来临，竟然无法护住自己的子民。她早跟阿爹说过，她无法胜任这个重担。
人群里忽然爆发出一道哭声：“阿娘，我想阿爹！我要阿爹！”
纳兰琉月回过头去，三岁孩童哭的满脸泪水。
那妇人似乎怕她怪罪，拼命捂住孩童的嘴，眼眶含泪，不停道歉，可没有人会去责怪她。
纳兰琉月闭了眼，想起她阿爹死前那一日，她阿爹平日里对她极严，每日都要盯着她练剑，可惜她资质平平，这么多年都没什么长进。
那一日也和今夜这般，月光明亮，阿爹合眼前，第一次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将城主这个重担交给她。
纳兰琉月睁眼看着众人一片死寂的脸，深吸一口气，终于不再犹豫：“不久前联络符纸有了反应，有仙门的人找了过来，只是没找到我们所在之处，我出去接应他们。”
她话音刚落，众人抬起头来，面露忧虑。
护法忍不住大声道：“城主！不可！外边太危险了！你一个人出去，这怎么行？”
纳兰琉月下定了决心，不论如何这一趟她都要出去：“宋逸，我不在你替我保护好大家。”
众人站起身来，叽叽喳喳劝阻：“让我去吧！城主！区区几只黑鸟，我们不怕的！”
“还是我去吧！城主！我也算是修道之人，自然该站在前面！”
纳兰琉月第一次拿出了城主该有的威严：“我是城主，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你们连我的话都不听吗？”
“宋逸！我命令你留在这里，守护好大家！任何人没我命令，不得离开半步！”
众人欲言又止，却又拿她没办法。
纳兰琉月不想再有任何一个人牺牲，她拎了一把早就生锈的剑，独身一人出了外面。
出了庇护所，灵力充沛，她重新激活了联络符纸，心情不安地盯着符纸，直到它亮起一道蓝光。
她太过喜悦，以至于没有留意到身后残垣断壁上，冷冷凝视她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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