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儿,前厅宴会已起了,你赶快换上舞衣前去,再晚些爷就该惩罚了。”
侍女丢给她一套单薄的黑纱舞衣,语气掩饰不住地埋怨。
“本来爷吩咐,说是让你下午去学舞,谁知你这一觉睡得雷打都不动。”
师知苧从榻上坐起来,神色带着将醒的茫然,看着怀中的舞衣,复而又看着外面的黑暮。
怪不得,原来是这样啊。
师知苧险些气笑了,但很快敛下嘴角的讥诮,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舞衣。
反正她也没有打算去学什么舞,只是没有料到这人当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小气的疯狗。
师知苧在心中保守地骂了一句。
但当她将舞裳拉开,脸色徒然一变。
一把扬在地上,她冷漠地开口骂道:“这狗东西!”
说好听点是舞衣,实际就只有几块单薄的布料,这般的衣裳连着一起缝上恐怕连件上衣都不够。
侍女一听她的辱骂声,蹙眉将地上的衣裳捡起来,强行塞进她的手中:“注意你的言辞,还有衣裳赶紧换上,一会儿别让爷亲自前来请你。”
“混账!”师知苧面无表情地一边骂,一边看着衣裳如何穿。
侍女立在一旁,表情古怪,似是依旧没有习惯,她时常顶着一张清冷的脸,面无表情地骂人的模样。
很难以想象,出生在府内以娴淑闻名的师府,里面的三小姐竟是这般。
夜凉如雪,古琴涔涔、钟声叮咚,看似是场宴会,实际上宽敞大厅中并无几人。
赵凿如坐针毡地盘腿坐在位置上,时不时拿眼偷觑上方的主子,心中盘算着一会儿是什么个场景。
从接到晚宴后,他便一直有不详预感。
果然少倾从外面便行进来几人,是今夜的舞女。
师知苧将自己裹得紧紧的,清娴的脸上无甚表情。
首座上的青年抬起头,星眸中闪烁微润的潮意。
“来了。”他莞尔地弯着眸。
已吃了几杯薄酒,顾蕴光此刻白皙的面容上浮着浅红,雪白毛领的玄色大氅将他衬托得玉冠之貌,如块浸泡在温水中的暖玉。
“他们已久候五儿许久了。”骨节分明的手指虚抬指过一排排的人。
“不知五儿在今日看上了谁,可在今夜做对活鸳鸯。”
师知苧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将唇抿至发白。
这些人大多数她都见过,有这座宅院的侍卫,还有当时地牢中对她过行刑,带着面具看不清面容的暗卫。
无一例外皆是男人。
想起自己穿的衣裳,师知苧咬着后牙,盯着上方笑得肆意的人。
倘若有一把刀,她已经毫不犹豫刺向了他。
这狗东西,难怪白日的脾性看起来还算稳定,原是都放在了夜间。
顾蕴光单手支着下颌,浅笑晏晏地盯着她,嘴角上翘出讥诮的笑:“就这般一动不动站着,可是忘记舞步了?”
冷白修长的手指执起金盏饮下薄酒,殷红的唇被酒水洇得湿润水光汵汵,深邃俊美的五官映出几分勾人的意味。
师知苧却看得心肝脾肺皆浮着气,只觉得这张脸也变得丑恶起来。
侍女上前欲要取下披风,师知苧恶狠狠地盯着他。
顾蕴光半眯着醉眸,透白的双颊泛着潮红。
师知苧紧捏的手一点点松开,如同珍藏多年的美玉去掉外面包住的绢帛,彻底暴露在柔和的夜中,跳跃的烛光中。
雪白的柔肤被单薄微透的黑纱罩着,隐约露出匀称的双腿纤细笔直,杨柳细腰,体态丰腴,鼓鼓的胸脯仅用素色小衣挡住,这般却带着若有若无的媚态。
露在外面的白皙肌肤上隐约泛着肉粉的鞭痕,清冷中多添了几分凄美,被施虐的破碎。
顾蕴光目光顺着那一截白皙的肌肤,往上定格在她的脸上。
原是清冷出尘的脸,此刻却带着云娇雨怯的羞耻,双颊不知是气红的还是此地过热,浮着薄如晚霞的赤色。
尤其是那双眸儿,如浸在水中,含着雾霭朦胧的水汽。
这般娇艳欲滴的荡漾模样,就差被欺负得掬泪抛珠,满是被凌虐后的娇弱。
同时他心中升起莫名的不悦,不应该让她穿这身的。
“舞呢?”他开口问道,却带着莫名的喑哑,
问完后察觉喉咙的微干,端起金盏再饮一杯,然后再幽幽地看向她。
师知苧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去看他。
其实这般衣裳也没有什么,府中的伶人时常也会穿。
赵凿根本不敢抬头,眼观鼻地盯着眼前的酒杯,心中不由得胡思乱想。
主子如此偏激将事情做得这般绝,日后万一后悔起来,恐怕有得好受的。
如此想着,他又忍不住拍自己一巴掌。
主子从小到大都没弄懂,‘后悔’这两个字如何写的,自己这是在脑子里面畅想什么鬼话。
丝竹音起,绯糜蔓蔓,莺莺娆娆,女子香若有若无地浮在鼻翼下。
底下的都是八风不动的人,碍于主子在上方,眼不敢乱嫖,手不敢乱动。
说是来筵席,实际上没有主子发话根本就不敢动。
上头的主子都目光如炬地盯着底下的人,他们哪里还敢睁眼看,只怕日后这位‘舞女’的身份一转,他们这些人眼睛都得被剜。
在场中只有上方懒散饮酒,偶尔看下方的顾蕴光。
师知苧不会跳舞,听不懂音律节奏,双手双脚胡乱地舞着。
本来穿着如此柔媚的舞裳,若好生柔和身段是能勾人魂魄的,但她做起来却像是双手拿着石头,跳着脚去砸人。
一开始他还能忍住,饮下一杯酒后,神识微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明暗烛火跳跃在他的脸上,如同将烛光也糅碎醉在眉宇,唇红齿白,眼尾都沾染着糜烂的张扬醉红,突兀地在冷面上多显出几分多情来。
羞耻早已经被师知苧抛去了,眼下见他毫无顾忌地嘲笑,心中升起无言的郁气。
他轻视她,将她当做玩了的物品摆弄、嘲笑,肆意践踏她的自尊。
高高在上地瞰视她不得不屈服的落魄与无辜,带着审判的目光嚣张又冷漠地讥诮。
好似在说,他才是被供奉在神龛中受人膜拜的神佛,而她是俯拜屈服的凡人。
这一刻怒气在师知苧的心中攀升至顶峰,他想看她无助的模样,决不能让他得逞。
不仅不能,她还得要将他从高台上拉下来,被自己不屑的人沾染,恼而无法抑制。
胡璇而过,腰间细小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小巧皓白的玉足生尘,如一只蹁跹的蝴蝶,柔柔蕴蕴地越上台阶踩至矮案上。
她面无表情地从高处觑眼挑衅他,似任何压迫都不会将她的脊梁压弯,清冷如刚正不阿的松竹,哪怕身覆厚重积雪也不愿将头埋在土里。
顾蕴光目光掠过那泛着莹白的玉足,扫至被她掀倒的金盏,湿润的水渍挂在她的足上,带着莫名的欲气。
他掀眸看着眼前俏生小脸上的挑衅,嘴角微扯,身若无骨地往后靠在椅上。
哪怕眼中对她已经有几分朦胧的情慾,可却还是慵懒又不屑地乜着。
师知苧冷眉不动,迷离的丝竹音跃跃响起,如同缠绵悱恻的情人,又似各奔天方的仇人。
钟鼓浩荡,羌笛延绵,空气中涌着热浪,带着黏稠的酒意湿气。
她收回脚,踩在柔软的毛垫上,上面的水渍转眼被洇湿。
折身如来时般轻巧下去,绕过赵凿,他头也不敢抬,只顾着盯下方的酒杯。
忍着将他脸扣在杯中的冲动,师知苧素手抢过他的酒杯,婀娜娉婷地转身回去。
她将手中的酒杯递过去。
顾蕴光掀开微醉的湿眸,散漫地觑着眼前的酒杯,随后顺着纤细如玉琢的手指往上,滑至她的锁骨,流连在唇上,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的眼,在无声地发问。
“怎的?不敢喝?”师知苧嘴角扬起冷笑。
“那倒是没有不敢喝的。”他懒垂下眼睑,伸手欲要接过。
师知苧躲过他伸来的手。
“嗯?”他头微偏地凝望,无骨般地靠着软垫,自成一股风流。
“换个喝法。”师知苧面不改色地说道。
这次顾蕴光没有回应,似不屑地觑着她,看明白她的所有小把戏,以高傲的姿态带着对轻慢的纵容。
手中的杯子掉落下台阶。
霎时,下面的人如得命令般消失得干净。
师知苧抬步越过矮案,盯着他的腿,后牙一咬倏地坐下去。
师知苧将一坐上去便被推开。
后腰磕在案角,她两眼泛泪,想要把手中的杯子扔他脸上。
“谁给你的胆子!”
还不待她反应后颈便被掐住,俯身面对着矮案,胸前硌得生疼。
这疯狗。
师知苧动弹不得,在心中冷静地骂一句,随后将侧脸面对他,讥讽地道:“怎得,害怕我对你做什么?”
顾蕴光神情冷峻地盯着她的侧脸,单手扣住她的头,语气如常地回应:“那倒不是,只是觉得像你这样被秦照用过的人,我瞧不上。”
师知苧嗤笑出声,觉得他这话说得当真好笑。
顾蕴光松开捏她后颈的手,如同慵懒矜贵的异族狸儿坐回去,狭眸敛着幽深的暗光,又加了一句。
“下去。”
此话虽轻,但却传进的她的耳中,本就压抑不住的怒气瞬间被点燃。
师知苧倏然转过头,死死地瞪着他。
他似本该被奉在高处的矜持贵人,用不经意的轻蔑视线掠过她,从每一根发丝中都透着嫌弃肮脏之意,目中无人得令人发指。
她冷笑觑他的装模作样。
顾蕴光姿态散漫地觑她,真欲开口冷斥,突然被堵住了嘴。
莲蕊有香尘,带着一缕特殊的清甜,柔软地萦绕在鼻翼。
“你没碰过女人对吗?”女子的声线柔软,极具蛊惑人心的意味。
他没有反应过来,颤眨着微醺的眸,目光落在近在眼前的明眸上,似千万漩涡里藏着勾人神魂的钩子。
干个好看还有力气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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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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