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陵从洗手间回来，随意招呼了一句就走了，夏雪柔摆摆手，也没打算留。
这么风风火火的，看来是很在意那个姑娘。
她似笑非笑地敲了敲烟盒，取出最后一支烟，又回到了之前的慵懒状态。
这边许安陵都走到了酒吧停车场，才发现包落在卡座了，又不想回去，万一撞见凌遇更来气，便打了个电话让夏雪柔帮忙保管，改天再过来拿。
恰好Lisa的住处也在这附近，她干脆顺路过去，正好吐吐苦水。
敲门敲了好一阵，才有人应答，但却不是Lisa，而是一只眼熟的小白兔，甜美的长相，微微一笑，便犹如春风拂面，沁人心脾。
“你是那天晚上的……”许安陵眯着眼睛回想。
小白兔捣蒜似的点点头，打开门请她进去，殷勤地问：“许总要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许安陵窝进沙发里，打量她好几眼，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Lisa呢？”
小白兔没答第一个问题，只是指了指书房，说：“Lisa姐姐说，她有重要的事要处理，除非火山爆发，否则不要打扰她。”
她察言观色，小声道：“那个，需要我叫她出来吗？”
呃，老板上门的紧迫程度，应该可以比拟火山爆发吧？
许安陵摆摆手，“算了，我自己去叫。”
小白兔乖巧地应了一声，“那我去帮你们泡茶。”
许安陵拍门的时候，里面果然传来了恶龙咆哮般的怒吼：“什么事，不是说了我在忙吗？”
“是我，找你有点事儿。”
沉寂一会儿，门开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张宽大的实木书桌，好几摞文件资料分门别类放着，堆起了一座极具压迫力的堡垒。
小白兔端进来两杯热茶，又悄悄退了出去，还帮忙反锁了门。
Lisa问：“小姐，怎么突然过来了？”
许安陵也不避讳，直接道：“来找你当树洞。”
“情感问题？”Lisa跟她说着话，眼睛依旧粘在电脑屏幕上。
“你怎么每次都能猜中？”
Lisa回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许安陵直接开始讲述自己这几天的心路历程：“我前两天不是跟你说，那个刘忆不乖吗，但我这几天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那天晚上不是她。”
Lisa嗯嗯哦哦，十分敷衍，“不是她送你回家的吗，除了她还会是谁？”
“凌遇。”许安陵笃定地说。
Lisa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终于正眼看向苦主。
许安陵又讲了在酒吧遇见凌遇的事，咬牙切齿道：“你说她这是什么操作？上完不认账不说，还出去沾花惹草，看到我的时候，连解释都不解释一句，像个闷葫芦一样杵着，可把我气死了。”
Lisa又喝了口茶压压惊，道：“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毕竟这也只是你的单方面猜测，而且，小姐——”
“干嘛？”
“你现在好像闯进家门发现老婆给自己戴绿帽的丈夫。”
许安陵一拍桌子，“放屁！”
Lisa的焦躁情绪都被她冲散了不少，幸灾乐祸道：“更像了。”
不过对于吃瓜这件事，她向来秉持专业态度，吃完了，就该给当事人一点中肯的建议。
“你是怎么打算的？换个家政？”
许安陵点点头，“换是肯定要换的，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保不准她再扮猪吃老虎一次，我可不想再被人压了。”
她至今还对那个牙□□戚戚焉。
Lisa大概能明白她在顾虑什么，也没刨根问底，道：“那行，我有空约她出来谈。”
许安陵犹豫半晌，又补充一句：“那什么，你顺便问问她为什么去酒吧兼职，缺钱的话，可以问我借啊，去什么酒吧……”
她嘟嘟囔囔好一阵，完全没发现Lisa的表情越来越奇怪。
而当许安陵抬眼看过来时，Lisa已经整理好了情绪，一脸正色。
“树洞时间差不多了？”
“嗯，没什么要说了。”许安陵干巴巴道。
“那我们来谈工作吧，就在刚刚，出现了点小问题。”Lisa把笔电屏幕转向她，指着上面的热搜头条。
许安陵凑近了点，念了出来：“女星何莹被曝涉毒……呃，这人谁啊？”
她对这名字完全没印象，应该不是乐风文化旗下的艺人。
“《蝴蝶刃》的女二。”
许安陵更迷茫了：“《蝴蝶刃》？”
Lisa无奈扶额，“小姐，你还记得之前我们投的那部电影吗？”
“记得，《Bali-Song》嘛。”许安陵挺喜欢那个剧本，所以记忆深刻。
“《Bali-Song》这名字不适合在国内发行，项目负责人就给它起了个《蝴蝶刃》的中文译名，所以……”
许安陵又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终于反应过来了，齿间缓缓吐出一个音节：“C——A——O——”
房子塌自家头上了。
《Bali-Song》原本是几十年前一篇极富盛名的短篇小说。
讲述了身为刑警的女主被卷入一起连环凶杀案，每一起罪案的凶器都是一种被称为蝴蝶刃的小巧刀具，伤口也形似飞蝶，凶手由此拥有了“蝴蝶”这一代号。
查案途中，女主遇见了纯洁善良的女二，后者一直默默暗恋着女主，却因个性羞涩和社会偏见，无法将这份情愫宣之于口。
而女主其实也将女二视为知己，一方面想要靠近，另一方面又害怕自己的身份会给她带来灾厄，内心挣扎痛苦。
在探案过程中，女二总能不经意间地发现最关键的线索，最终两人来到了“蝴蝶”留下提示的地点，破译出的信息显示，凶手就在这儿。
可眼前的天台却空空荡荡，正当女主觉得被戏耍时，女二突然向她告白，而后从筒靴中抽出了一把小巧的刀具。
蝴蝶刃。
她亲自握着女主的手，将利刃捅向了自己的左胸。
女主痛苦难当，精神崩溃之下选择了跳楼。
但实际上，女二脏器与常人位置不同，那一刀并未伤到心脏。
故事最后，女主的无名墓前，静静躺着一束雏菊，和一把血迹斑斑的蝴蝶刃。
连环杀手“蝴蝶”再也没出现在世上。
只是在那片无名墓地旁，多了一个守墓人，与墓碑相伴几十年，直至死去。
这凄美动人的故事曾经感动了无数人，如今的影视化也颇受人瞩目，虽然何莹名义上是女二“蝴蝶”，但从戏份和重要性来讲，和女主完全分庭抗礼。
现在是晚上九十点钟，正是网友们吃饱了没事干的时候，就这么一会儿，这一条消息已经有了近千万的浏览量，照这个趋势下去，势必会影响到剧组的拍摄和宣发。
乐风文化是电影《蝴蝶刃》的出品方，这下影片演员出了问题，公关必须要稳住，不能让这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幸亏在许安陵的整顿之下，现在的乐风反应速度快了不少。
第一时间联系了何莹及其经纪人，肯定确有其事之后，迅速协商合同解除及违约赔偿问题，公关部门稍后会发表声明，将她从剧组除名，并表示会配合相关部门进行调查，坚决不启用污点艺人。
和Lisa一起安排好这些，许安陵松了一口气，突然发现自己后背出了薄薄的虚汗。
像极了高三那年某个月假没写作业，跑回学校奋笔疾书，赶在最后一刻交上去的感觉。
看来运作娱乐公司，还没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没过几分钟，总导演林凤仪的电话也打过来了。
这是个很清高的女导演，文艺片商业片都拍过，手里攥着一堆叫好又叫座的作品，还曾获得过百合奖最佳导演奖，也是因为喜欢这个经典剧本，才会主动找上门合作。
她来电也是为了何莹一事，一开口便单刀直入：“许总，现在有两个方案，一是换人重拍，还有一个就是使用AI换脸技术把何莹的脸换了。”
许安陵不懂这些，但归根究底都要花钱，差别似乎不大，便直接问：“林导是专业人士，你的想法是？”
“何莹已经拍了好几场重要戏份了，如果换角重拍，可能赶不上百合奖评选。”
“你的意思是，AI换脸？”
“不，我想重拍。”
“……”许安陵有点恼火，绕来绕去的，就不能直说吗。
“其实我一开始就觉得何莹不适合这个角色，只是之前某些人一直压着，没机会换。”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林导会比较在意百合奖。”
林凤仪淡淡道：“现在的AI换脸技术根本达不到我想要的效果，比起做一部赶档期的烂电影，还不如慢慢拍一部好作品。”
许安陵表示对这位导演的伟大志向没有兴趣，只关注接下来的实际安排：“目前林导有心仪的人选吗？”
“没有。”
“大概要多久？”
林凤仪道：“别担心，我们已经发起全国海选了。”
许安陵默了，全国海选，这要花多少时间和金钱啊！
得亏这电影是她出于兴趣执意要拍的，还能用老本垫垫底，让其他现金流不充足的金主遇上了，绝对要杀了这个异想天开的烂导演。
许安陵叹了口气：“一个月，最多耽搁一个月。”
这是Lisa根据许安陵个人和乐风那点紧巴巴的资金，大致估算出的可浪费时间。
一个月还没好的话，她大概就要回家哭穷打秋风了。
林凤仪也沉默了一会儿，道：“要是后续资金不足，我愿意以个人名义出资继续拍摄。”
许安陵高兴道：“现在资金就不足，林导自投自导，呕心沥血，必然会成一段佳话。”
林凤仪：“……”
许安陵趁热打铁：“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就让人把合同拟出来。”
被讹了一把的林大导演觉得乐风文化这个新上任的掌权人好烦。
但勉强不让人讨厌，至少，在拍好《蝴蝶刃》这件事上，她们暂时达成了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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