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时休神情冷淡,一如往常。
“条件是什么。”他语气淡淡,好似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雪阳王靠在椅背上,目光戏谑,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
戎风自觉退到几人身后。
李萧笑容不改:“回府我再告知你。”
闻言雪阳王叹了口气,他还以为能看一出好戏呢。
方时休指尖陷入掌心血肉里,他极其厌恶被人拿捏的感觉。
“随你。”方时休冷声道。
李萧向他靠近了些,柔声道:“饿了吗?我见你方才都没动筷。”
“不饿。”
“时休喜欢吃什么?”
“我已辟谷。”
按照往常,雪阳王怎么也想不到,李萧也有热脸贴冷屁股的一天。
这种感觉似乎不坏,他乐意看李萧吃瘪。
雪阳王瞥了戎风一眼,后者心领神会,上前一步道:“诸位劳累了一天,不如去乾龙台稍坐片刻,戎风命人准备膳食过来。”
“多谢雪阳王殿下。”
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演武场,回到乾龙台。
待人走得差不多,李萧笑道:“我们也去吧。”
雪阳王附和道:“也是。”
方时休与几人一同向外走,感觉身后有道偷偷摸摸的视线,于是他顿下脚步,李萧也跟着停了下来。
“时休,怎么了?”
方时休转头看向身后,果不其然,有个人跟在不远处。
“玄之?”方时休疑惑道。
被他发现,李玄之窘迫地笑了笑,走到众人面前,愧疚地低下头,对方时休道:“对不起,我输了。”
方时休怔了一下,不解道:“为何道歉?”
李玄之眼眶一红,嘟囔道:“我答应过你,要把九节鞭赢回来送给你。对不起。”
李萧笑意深长,“时休若喜欢,我送他便是。”
“不一样,我事先答应了时休兄。”
“时休也事先答应了我。九弟,日后还有武宴,皇兄一定让着你。”李萧谈吐大方,一番话下来将兄长风范展现得淋漓尽致。
李玄之憋青了脸,“不用你让我。”
雪阳王笑道:“玄之,日后莫再贪图享乐,想赢你八皇兄,可不能只是嘴上说说。”
李玄之灰头土脸地低下头,泄气道:“四哥说的是。”
李萧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九弟若将心思放在习武上,今日拔得头筹的人,恐怕就不是我了。”
李玄之一听,尾巴都快翘到天上,“那是当然。只要我认真起来,京城里一个能打的没有。”
“……”雪阳王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一声。
九弟心思太单纯,如果李萧想除掉他,完全可以让他自己引火烧身啊。
方时休对他们兄弟之间不感兴趣,漠然收回视线,向前走去。
“时休等等我。”
“时休兄,日后我寻一份珍贵的礼物送你如何。”
“不必。”方时休一口回绝。
“时休,我替你拿着伞。”
“不必。”
方时休隐隐有些不耐,面对一群凡人又不好发作,只是脸色越来越差,周遭气息越来越冷,就连睡得正香的朱雀都被惊醒。
——天尊?
闭嘴。
朱雀委屈巴巴。
越到后面,李玄之已经不敢再开口了。
倒是李萧这个二皮脸,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缠在方时休身边。
乾龙台上,方时休下意识想坐离李萧远一点的位置。
他刚有一点要走开的意向,李萧立马扣住他的手,笑容浅浅,眼神正直:“那边太喧闹,我带你去一个安静的地方。”
方时休抿了抿唇,实际上他想问,有你在,还会安静吗?
只不过,雪阳王和李玄之身边聚集的人太多,的确太过吵闹,方时休便轻轻点了下头。
不知李萧是不是故意的,一路上都握着方时休的手腕,路过人多的地方,会主动将方时休护在怀里。
方时休最初想把手抽回来,后来发现这样的姿势,更方便李萧为他挡住其他人,于是便作罢了。
乾龙台修建得很高,上头是数十丈宽的广场,可以容纳下许多人。
边缘用石栏围起,下方是五丈高的平地。
李萧将他带到乾龙台最边缘的位置坐下。
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方时休如今肉.身凡体,凉意顺着衣物贴紧皮肤,倒有几分寒冷之感。
“冷吗?”李萧问道。
“不冷。”
本来有些冷,但他暗中唤醒了朱雀,朱雀是火系神兽,正好供他取暖。
李萧不相信,一把握住他的手,明明一片冰凉。
“别冻坏了身子。”李萧脱下骑服外的披风,披在方时休肩上。
方时休身体僵住,一股陌生的气息漂浮在鼻尖,一点一点包裹着方时休的身体,让他逐渐适应,适应之后,便习惯了这道气息。
方时休语气加重:“我不冷。”
“好,”李萧无奈道,“我有点热,你就当帮个忙。”
方时休想问我凭什么帮你?
却不知为何,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半晌,方时休把头偏向一边,心道本尊只帮你一次。
他把朱雀伞放在桌边,往李萧的身边推了一些。
小厮送来了几道菜,还没端上桌,就已经冷得不能再吃。
方时休低头看了两眼,冷冷地问:“想吃吗?”
——天尊??你想让小仙做什么?
闭嘴。
李萧摇了摇头道:“我不饿。”
“嗯。”
天空稀稀落落飘起小雪,落在方时休肩头。
在天界,他从未见过下雪。
那年大病,不能见风。
方时休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大雪纷飞。
病房将他与外界完全隔绝。
方时休情不自禁地伸开手,任由雪花落在掌心。
冰冷的碎雪,一触即化。
好像一场黄粱大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
一只手忽然放进他的手心里。
方时休一愣,缓缓抬头,看向对面那人。
李萧单手撑着下颚,眉开眼笑地看着方时休。
他用手背量了量方时休手心的温度,说道:“不早了,我们回府吧。”
方时休猛地将手抽回来,神情恢复平淡。
“嗯。”
“我替你撑伞。”
“随你。”
坐上马车,方时休问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李萧安慰道:“放心,我不会为难你。”
回到府上,小雪已停。
李萧让人将朱雀伞送回方时休房中,随后道:“天色渐晚,时休便不用戴帷帽了。”
方时休默了片刻,说道:“我眼上的伤,晒到天光就会发作。”
李萧扫过他眼上的伤疤,对旁人道:“取一条绸带来。”
方时休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要答应他一个条件,看不看得见也没有区别,便没再开口。
小厮取来绸带,交于李萧时,方时休道:“我自己来。”
李萧不禁失笑:“你怎么知道我要帮你?”
方时休抿紧唇瓣,没有理睬。
拿过他手里的绸带,蒙住眼睛,系在脑后,顿时,周遭陷入一片黑暗。
李萧托住他的右手,“跟我来。”
“带我去何处?”
“祠堂。”
祠堂?
方时休心中一动,没想到这么好的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
“时休,你眼睛因何所伤?”
或是太想试探李萧,方时休故意迎合他,回答道:“幼年时被朱雀所伤。”
“可是那把朱伞?”
“嗯。他本是朱雀,原形未免太过招摇,所以让他化作一把纸伞。”
“他伤了你,为何还将他留在身边。”
“家禽尚有咬人的时候,更何况是朱雀。”
“到了。”李萧牵引他停在一扇大门外。
他上前推开门,随后回头道:“这里就是祠堂。”
方时休突然反应过来:“你是皇子,祠堂怎么会设在承王府里?”
方时休有惑,李萧必定解之。
李萧道:“这里面不是李家的人。”
这就更奇怪了。
身为皇子,为何要在自己府邸中,为其他人设立祠堂?
“时休,进去吧。”
他站在台阶上看着方时休,方时休看不见门前石阶,踏出第一步就险些摔倒,还是李萧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
“我扶你进去。”
“有劳。”
进入院中,方时休又问:“条件是什么?”
“我想要你右手食指上的两滴血。”这回李萧没再卖关子。
“为何?”方时休不明所以道。
李萧看着祠堂里摆放的无数座灵位,周身的气息变得很低沉。
“此事说来话长。”他的语气凝重起来,“祠堂里的人,是前镇南王一族,与我虽无半分血缘关系,镇南王夫妇却是最疼爱我的两人,是我的义父义母。”
方时休尤为不解:“既是镇南王一族,祠堂应立在镇南府才是。”
“十二年前,前镇南王一族举家迁至京城。归京第二日,午时三刻,王府大火,镇南王一族三百零六人,满门尽灭。所以,在这世上,除了李萧,没人会为他们立一间祠堂。”李萧轻轻阖上双眼,情绪处在一种极端的平静中。
太过平静,反倒显得很异常。
方时休皱起眉头,“为何起火?”
李萧极轻地笑了一声,像在嘲讽一般。
“为何?是啊,为何呢。”
“要我的血作何?”
李萧从极端的平静中脱离,眉眼含笑地看着方时休,说道:“我曾听说,天师的血能让死去的人们安息。”
“我从未听说过。”方时休道。
李萧莞尔一笑,“不管是不是真的,我想试一试。”
“既然已经答应了你,你想干什么我都不会拒绝。”方时休伸出右手食指,“取血。”
李萧一把握住他的手,将他往自己跟前拉了一些,“好。”
他将方时休带进祠堂中,方时休微微偏头,细听祠堂里的动静。
好似,有一股水流在祠堂里流动。
“为何有水流?”
李萧唇角一勾,说道:“养花。”
“养花?”
“世人传说,水仙是神的化身,所以,我在祠堂里养了一朵水仙花。”
一朵……永远不会凋谢的水仙。
方时休点了下头,道:“取血。”
“稍等片刻。”
李萧绕到灵位后方,似乎取了什么东西出来。
靠近时,方时休闻到一股很淡很淡的花香。
他问道:“这时何物?”
“一朵水仙。”
我肥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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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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