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微虽然向来冷淡，但极少出言伤人，樊滔和周英皆是当场一怔。
趁他们怔愣的功夫，于微拿出衣服，自顾自出门洗澡去了。
第二季度的考核很快就要来临，于微陷入一种困兽般的焦虑之中。明明还有三个月，他却总觉得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而他越是焦虑，心中的答案便越难出现。
这种焦虑和迷茫，唯有日复一日的训练可与之相抗衡。他不知疲惫，甚至有些上瘾，以至于在集体训练结束之后还会偷偷加练。
自从晋升为正式队员，黎音和黎乐就与他们分开训练。平日里，两人还会偶尔主动过来“纠缠”于微，现在分开了，每天都见不到面，没了对方的主动，于微便干脆将人给忘了，以至于连鲁临多那句似乎很重要的提示也一并抛诸脑后。
很快，第二场季度考核来了。
首先进行的依旧是精神契合度测试。他像上次那样走进舱门，戴上测试装置。脑海中思绪纷乱，以至于连四周诡秘的静谧也没有察觉。忽然，一阵眩晕和恶心从大脑深处泛起，胃酸如同海水倒灌一般涌上食道，灼烤喉咙，是排异反应。
监控室内的鲁临多微微眯起双眼，看着周围的实验员将于微的测试叫停，将他从模拟舱里拉了出来。于微浑身瘫软，已没了初见时的意气风发。
于微视线模糊，远远看着模拟舱，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是多么难以置信。
明明上一次已经得到回应，为什么今天却出现了排异反应？这是不是说明他这次考核考砸了？他又没法晋升了？既然如此，接下来的战斗素养考核还有必要参加吗？不行，季度考核的权重很高，他如果不参加的话会被直接淘汰的吧。
想到这里，于微还是强撑着参加了战斗素养考核，并且拿到了单场得分第一名的成绩。
这一次考核，没有人晋升。
一百三十五人的队伍降至六十三人。
“哟，于神，又没晋升成功啊？”宿舍里，樊滔多少有点幸灾乐祸，即使遭到周英劝阻，一见到于微依旧是不吐不快。
于微静静坐在床上，心里想的全是今天精神契合度测试的画面。不行，他还是得问个清楚。
直接无视樊滔的挑衅，于微跃下床铺，快步离开宿舍，往鲁临多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打开房门，鲁临多不在，倒是黎音和黎乐两兄弟正埋头在茶几上，窸窸窣窣地嗦着面条。只见汤汁被面条甩起，溅到鼻子、眉毛上，两人也顾不得擦，只傻愣愣地抬头，看向于微。
那两碗面条一看就是重油重辣，完全不似食堂里的营养餐，显然是不知道谁偷偷带进来的私家货。
两兄弟你眼看我眼。在于微准备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并退出犯罪现场之前，两人猛地丢下手中筷子，将于微拖进了办公室里，并利落地将房门锁上。
于微挣扎：“做什么？”
黎音黎乐：“嘘！”
“再不放手，我就告诉所有人，你们……”
“嘘！”两人一把捂住于微的嘴。
于微无奈，只好用眼神表示妥协，两人这才放开了他。
于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鲁临多呢？”
黎音：“上将有事情出去了，你找他做什么？”
“没什么。”
于微说着，抬脚欲走，被黎乐一把拉住，说道：“你吃过晚饭没？要不要也尝尝？上将亲手做的。”
于微一听是鲁临多做的，有点惊讶，又有些好奇，可目光瞟到那两腕已经被吃得乱七八糟的面条，心中难免有些嫌弃。
黎音看出了他的心思，转身在一堆废纸的伪装中扒拉出来一口锅，打开放在于微面前，说：“还有很多，我给你找个碗来。”
于微一直沉浸在失败的感受中，此时香味扑面而来，叫他食指大动，不由得随他们一起席地而坐，将锅中面条舀到手上的空碗里。这些面条似乎就是按照三人份准备的，于微舀完之后便没剩多少。
于微问黎音黎乐：“鲁临多怎么突然请你们吃面？”
黎乐听他这么一问，不由得挺起胸膛，自豪道：“因为我们今天解决了一个小难题，可以直接应用到玄武的医疗舱上，所以上将特意奖励我们。”
于微吸溜着面条，心中多少有些羡慕，但他不说。
黎乐不及黎音那样懂得察言观色，甚至有些心直口快，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不由得问于微：“于神，你们今天考核怎么样？”
于微表面没什么，握筷子的手却是一顿。
黎音看出了些许端倪，心想这碗面条大概不只是奖励这么简单。可他又不知道鲁临多的真实用意，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黎乐是崇拜于微的。若不是因为预备役训练，他都不知道他们高中还有这么厉害一号人物，不禁感慨道：“不过不用想也知道，你肯定又是第一。”
不知道是因为这句话叫他有所触动，还是因为现场氛围轻松，不似宿舍那般剑拔弩张，于微开口道：“没有用。”
黎乐眨眨眼：“怎么会没有用？”
于微：“精神契合度测试没通过。”
黎音黎乐交换了个眼神，齐声道：“很多人都没通过。”
于微语有不甘：“可我第一次明明通过了。”
黎音：“你匹配到了谁？”
于微：“白泽。”
两人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我知道你厉害，但没想到这么厉害。”
“可那又有什么用？鲁临多说我还不够格。”于微说着，将鲁临多那天说过的话向两人复述了一遍。不过，因为他已经不记得鲁临多提示过他去找黎音黎乐了，所以这一点便被他无意间忽略了。
“太高深的哲理我也不懂，”黎音沉吟半晌，说，“我觉得吧，白泽之所以能够统领12神机甲，应该是有他特别之处。就像玄武和钦原，即使同为机甲，两者的功能是不一样的，对驾驶员的要求也就不一样。其他的12神机甲应该也是如此。”
黎乐呵呵笑道：“感觉像人一样，还有不同的性格呢。”
于微：“还有性格？”
黎乐：“是的呀，钦原就比玄武要强势一些。玄武可能是因为要照顾病人，给人感觉则更有亲和力，我说得对吗，黎音？”
黎音点头：“这么推理的话，白泽应该也会有性格。”
黎乐想了想：“感觉会像一个领导，类似于鲁临多上将那样。”
“领导……”于微想想鲁临多的粗汉形象，再想想当日在模拟器上听到的清脆的声音，总觉得两者不太搭。
黎音：“也不必跟上将完全一样吧，应该是能力上相似，比如说有大局观，能看到整个战场的走势和布局，然后调兵遣将。”
黎乐：“那他应该要有很强的人格魅力，能够把其他机甲都吸引到周围来，不然谁会听他的话？”
黎乐的话有些刺耳，黎音不由得看了于微一眼，见他陷入沉思，似没放在心上。
于微问道：“你们还记得在第一次季度考核的时候是怎么通过的吗？”
黎乐：“如果你说的是精神契合度测试，那很普通，没什么好讲的。如果说战斗素养测试的话……”
聊到这，黎音似乎有些明白鲁临多今日这碗面的目的，接话道：“我们是打配合的。”
黎乐：“对对对，我们本来就有默契，所以打起配合来事半功倍。”
黎音：“其实认真回忆的话，周英和樊滔也是一组不错的配合。”
黎乐一边吸溜面条，一边说道：“我也这么觉得。你看，一个负责黑掉对方的武器，一个则负责进攻，虽然看上去好像不够光明正大，但还挺管用的。不过，我总觉得这招只适合在系统当中，如果是荷枪实弹，武器真的有可能被黑掉吗？”
黎音：“可以的吧。现场既然出现这种终端类型的武器，肯定是因为有用。”
黎乐：“说不定12神机甲里面就有这种功能。”
“要真是那样，白泽的驾驶员得多厉害，才能让所有机甲相互配合，将功能发挥到极致？”
黎音和黎乐你一言我一语，一个是有意引导，一个是毫无意识，却像是说中了某种关要，让于微顿时有了醍醐灌顶之感。
其实吧，黎音也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但他以一个不成熟的同龄人的视角来看，于微什么都好，就是太独。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别的能让鲁临多卡晋升的理由了。
黎音想：上将，我尽力了。
“啊，太好吃了，”黎乐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明天求求上将，再做一次。或者直接把秘方给我也行。”
黎音将碗中最后一口面条吃掉，说：“给了你又能怎样，你缺的是秘方吗？”
于微动作斯文，速度却极快。他将剩下的面条一扫而空，拿纸抹了抹嘴，说道：“谢谢你们。”
黎乐不明所以：“谢我们什么？面条是上将做的，你应该谢他。”
于微难得地淡淡一笑：“我以后还可以过来找你们吗？”
兄弟俩同时一愣，以为听错了，又见于微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忙不迭说道：“当然可以。”
“我们宿舍就在A座。宿舍和训练室可能不给进，但食堂应该没问题。或者这样，你要过来的时候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过来接你。”黎乐说得有些语无伦次，忽发现自己漏了最重要的一步，连忙将通信手表怼到于微面前，“我们加个好友吧，方便联系。”
于微被手表怼得向后仰了仰头，唇角的笑意却更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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