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昀直接把白澈从楼上抱到马车上，抱了这一路，他的手还是稳稳当当的。
坐到马车上时，白澈还回忆着他身上的清香。
是极淡雅、极悠长的香气，让白澈竟然有片刻失神。
“和我回家。”许昀依然板着个脸，看得白澈非常不爽。
但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忍了。
“小萤呢？”
“我回头接她入府，”许昀一字一顿说道:“毕竟是你的孩子，那也就是我的孩子。”
“你大可不必这样说话，”白澈欲言又止，“太勉强了，像个深闺怨妇。”
许昀的表情僵了僵，看向他，“白澈……真不愧是你呀，这张嘴能气死个人！”
低调低调，看来自己的性格一如既往呢，好事耶！
白大人虽然没有恢复记忆，但白大人还是风采依旧，非常自信。
白澈安安静静坐在马车上，也不再语出惊人了。
但不知为何，总感觉和许昀相处起来就很放松。
“许昀。”
“嗯？”他下意识警惕起来，就好像白澈又想作妖似的。
白澈非常不满意他的刻板印象，撇了撇嘴，又感慨似的说了一句:
“许昀，你要是我爹该多好呀！”
许昀猛的掐住了白澈的后脖颈，当然，用力不大。
“别说话了，我怕你再开口，我会忍不住……”
白澈立马抿住嘴，还用手指了指嘴巴示意他。
许昀凝神盯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慢慢松开了手，背过身去。
能屈能伸的白大人深吸一口气，心想，真难伺候，这不是夸他面冷心热，是个好人嘛。
竟然还忍不住想要打我，真是过分！
“白澈。”
他还不让我说话，结果他自己先开口了。
白澈暗暗撇嘴，答道：“什么？”
“没事。”
果然，一个时阴时晴的人，让人搞不懂他的心思。
“咯吱——”马车缓缓停下，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大人。”
白澈掀帘子的手顿住，扭头看了一眼许昀后，下了马车。
外面等候的人神色冷漠，原本平静无波的视线扫过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后，眼眶顿时红了，声音颤抖着喊了一句:
“大人！”
白澈站在原地，不语。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想伸手触碰，却被随后下来的许昀拦住。
“白澈失忆了。”
话罢，许昀又对着白澈说道:“这是齐越，你的下属。”
白澈朝齐越点点头，弯了弯唇。
齐越收回的手都在颤抖着，定定地看着自家失忆的大人。
白澈生疏地安慰他:“没事，说不定回头就想起来了呢。”
“嗯、嗯、嗯……”齐越说一句顿一下，看上去和他刚开始的冷漠神态迥然不同。
“走吧。”白澈对许昀低声说，又看着齐越，笑眯眯得眨了眨眼。
对于现在的白澈来说，还是许昀更加熟悉一些。
许昀点点头，牵着他的手向府内走去。
很要面子的白大人大惊，试着挣脱了一下，根本挣脱不开，最后只能任由他拉着。
到了许昀所说的住所，白澈环视了四周，倒是没有回忆起来什么，只觉得干净得很。
“什么都没想起来？”
“对呀。”白澈果断地说。
许昀轻笑了声，应该是被他的坦率所打动了。
“大人，孩子带来了。”
门外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感。
“爹爹！”小萤冲进来，紧紧抱住白澈。
白澈蹲下揉了揉她的头发，有些紧张地端详着她的脸色，没从她脸上看到害怕的神色后，他捏了捏她的脸，问:
“小萤，饿了吧？”
“爹爹，我还不饿。”她乖巧回答，那样子看得人的心都软了一块。
“想吃糕点吗？”许昀从白澈身后绕出来，扬着一抹笑，也蹲了下来，说道。
小萤能感觉到对方的善意，闻言，点了点头。
“苏清，”许昀笑道，“带小萤去吃糕点。”
小萤明显有点舍不得熟悉的白澈，用小手拉了拉白澈的衣角。
他倒是很想陪着她，只是自己还有事要做，只能忍痛对她说:
“先去吃糕点，等会我去找小萤好不好？”
目送着小萤和苏清离去的背影，白澈转身，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要见楚相。”
“你想起来了？”许昀猛的抓住他的胳膊，神情有些激动。
“没有。”
“只是想起来一点点。”
看到苏清身上挂着的玉佩后，想起来一点点。
白澈嘲讽地笑笑。
“危险。”许昀皱了皱眉头。
“你的心中，我一直都是只脆弱的金丝雀吗？”白澈反问他。
“虽然时间很短，但是，许大人，以你的做法，以前的我没少和你起冲突吧。”
靠手段位及权臣的白大人可从来不是柔柔弱弱的纯文人，他最擅长的可一直都是富贵险中求。
“你劝不动我的，走吧。”白澈斩钉截铁的说。
看着许昀静静离去的背影，他倒是开始期待明天和楚相楚渊的见面了。
在白澈仅有的记忆碎片中，楚渊可是和许昀交情颇深呢。
进相府的一路上倒是很平静，白澈的思绪飘忽着，跟着小厮停在了书房前。
小厮退下后，白澈轻敲了下房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字后，他推门而入。
书房里只有楚渊一个人，他只着单衣，看上去平添了几分随性肆意。
“我等你很久了。”楚渊轻笑着起身，缓缓走向来人。
他身量极高，站起来时给人的压迫感极重。
但白澈毫不退缩，直直和他对视着。
良久，他轻笑一声，“看来是真的忘了个彻底。”
白澈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失忆的事被他发现了，但也没当回事，毕竟失忆这事也没有特意隐瞒。
但楚渊的下一句话顿时让白澈脑子一震。
“阿澈，怎么失忆了还是先去找许昀那个蠢货呀？”
他笑着，只是笑意里藏着几分危险，甚至有几分病态。
白澈的目光困惑，手指微微弯曲，迷茫了。
怎么可能？我们关系很熟吗？
明明，明明在所有人的口中，之前的我和楚渊只是普通的同僚关系呀！
“你想不起我了。”楚渊逼近他，单手掐住他的下巴。
白澈吃痛，扭头挣扎开。
见到白澈的抗拒，楚渊情绪骤然激动起来，“白澈，我是真想杀了你！”
“想杀我，你能吗？”白澈冷声道。
“呵，怎么不能，悬崖那次，只差一点……只差一点……”
他的神情近似癫狂。
“可我怎么就这么爱你呢！”
“白澈，你说！我这么爱你，你凭什么忘了我，你怎么敢忘了我。”
“有病！”白澈狠狠推开他。
这楚渊简直是个疯子，又爱又杀的，话本子里的人物都没他癫。
还以为来了之后能找到些线索，现在一看，他完全就不是个正常人。
想到这里，我白澈转身就走。
只是身后的楚渊却突然结束了发癫，猛的按住他。
白澈只以为他是想在书房对自己动手，还在心里暗骂他是个蠢货。
白澈狠击了下他的脖颈，只是下一秒，他自己却愣住了。
楚渊竟然顾不得伤势，狠狠扑上来，但是目标不太对……
目标是我的嘴唇！！！
太可怕了，他看上去一副心死的癫公样，但嘴巴没死，还会强吻别人。
白澈直接一个转身，从他身下逃离。
伸出手摸了下嘴唇上被咬破流出的血迹，白澈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阴沉。
“楚渊！”
他气极反笑，大宁国不如亡了算了，宰相竟然是个会发疯会占人便宜的癫公。
白澈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但也知道在相府和他打起来只会得不偿失。
白大人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和着自己的情绪。
没再理会身后的楚渊，他转身飞快地离开。
白澈匆忙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自己进来的时候是跟着小厮的，现在胡乱走动，完全不认识出去的路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惨上加惨。
无法，白澈只能慢慢在院子里晃荡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楚渊怎么可能是这样子的？
他记忆中的楚渊，应该是一副清冷谪仙似的伪君子呀！
但他又摸了摸嘴唇上的伤口，不敢苟同。
走了约摸一刻钟，他走到一处很静谧的院子里。
说来好笑，偌大的相府，丫鬟小厮却不多。
但是这个院子的柳树下却坐着一个人。
那人只看背影便觉得书生气满满，举止文雅，叫人充满了探索的**。
许是脚步声惊扰了那人，他缓缓转过头来，看向白澈。
白澈顿住脚步。
不为别的，只因为——
那人竟然长了一张和楚渊一模一样的脸。
白澈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在原地，听到那人轻笑一声，柔声道:
“白大人，许久未见了。”
这个味，对了！
这才应该是楚渊呀！
这种浑然一体的伪君子气质，全天下除了楚渊就没有第二人了。
“我可从未听说，楚大人家中还有个同胞兄弟。”
而且还是一个疯子，白澈心里默默补充一句。
“白大人见笑了，”楚渊起身说道，“楚轩现在神智不太清醒，要是对白大人有所冒犯，还望见谅。”
笑面虎，纯纯笑面虎，我就不信这事不是他搞的。
我明明是求见楚相，结果小厮把我领到楚轩那里。
这不明摆着是楚渊从中搞鬼嘛！
“不过话又说过来，”他突然话锋一转，“我弟弟现在变成这样……也和白大人有关系呀……”
“楚大人慎言，我和楚轩素未谋面，何来的关系？”
果然是和我天生不对头的楚渊，还想给我泼脏水。
拒绝！拒绝！疯狂拒绝！
白澈心里已经把这伪君子从头到尾骂了一顿。
但是再看向这伪君子时，却发现很奇怪的地方。
楚渊总是很爱笑的，只是现在的笑容里带着些意味深长的感觉。
“白大人，你现在失忆了，或许觉得我在骗你，”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但是，白大人难道就不想知道，和你幼时相识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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