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洛莉丝看着表情可以用呆滞来形容的劳伦兹，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自己刚才的问话。
“你是不是饿了？”
“是。”
“那你现在要吃吗？”
……好像没什么问题？
这么一想，多洛莉丝眼里的劳伦兹神情中多了些打量。他注视着她的眼神，也像在思考从哪儿下嘴比较方便，而后忽地一动，落向她的脖颈。
多洛莉丝僵住了。
她看到劳伦兹紧紧盯着她的脖颈，像是盯着自己的专属食物，瞳孔中央的红色涌动一瞬，又飞快沉静下去。这次它安静下去的速度，快到多洛莉丝生不出任何反应。
因为下一刻，劳伦兹就移开了视线。
他看起来像是极力强迫自己那样，抬眸望向她的眼睛：“你……”
多洛莉丝紧张地等待下文。
“你刚才说我是不是什么？”
“啊？”
多洛莉丝发现自己最近好像变笨了，不然为什么会越来越听不懂劳伦兹说的话。
劳伦兹：“在我回答‘是’之前，你想问我的，是什么？”
“想问……”多洛莉丝讷讷道，“想问你是不是饿了。”
她没发现自己已经几乎坐在劳伦兹蹲起的大腿上面，也没发现对方在她回答时忽轻忽重的呼吸。
毕竟通常情况下，吸血鬼特别擅长隐匿。
隐匿身形、隐匿气息。
隐匿心思。
劳伦兹喉间滚动：“为什么这么想？”
多洛莉丝抿了下唇：“刚才你……”
“我什么？”
“你想要我。”
多洛莉丝无意识地揪住劳伦兹肩膀处的衬衣，她在不知不觉中将手搭在了上面，见劳伦兹没说话，又开口：“而且在我问你想不想吃的时候，你没有立刻回答。你在……”她小声道，“你在看我的脖子。”
劳伦兹视线微动。
他似乎被这句直白的话语吸引了，目光飞快落下一瞬又猛地抬起，盯住她的眼睛。
多洛莉丝微微缩起身体：“你又看了。”
“没有。”
“你想看，我知道。”
“但我没看。”
多洛莉丝沉默一瞬。
他明明就有看，还不承认。
但对着吸血鬼的视线，多洛莉丝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所以你想……”她又停住，察觉自己已经不再害怕说出这件事，即便这个食物是她自己，“吃点——唔！”
多洛莉丝捂着额头，懵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眼睛从手的下方震惊地看向劳伦兹。
他为什么打她？
她说错什么了吗？
仿佛能听到她的心声，劳伦兹掀起眼皮。
他的表情变得很严肃，似乎觉得敲完脑袋后不解气，冰凉的手指擦过多洛莉丝太阳穴，在她打了个寒颤时，毫不留情地掐住她的脸。
“唔！”
多洛莉丝当即皱眉。
难以忍受的冷意与痛感从双方接触的地方快速蔓延开，不出两秒，多洛莉丝的半边脸完全失去了知觉。
不仅如此，她还感觉到有股寒意正顺着她被捏住的地方往皮肤底下温柔地钻入，夹杂着一股莫名的欢欣，似乎正在高兴。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熟悉到仿佛她刚才才碰过一次。
——是劳伦兹。
多洛莉丝打了个哆嗦，这种被入侵的感觉悚得她下意识叫出声：“劳伦兹……”
她几乎无师自通地颤着尾音：“痛。”
她不痛。
但为了能让劳伦兹放手，她要这么说。好像潜意识吃准了他一定会这么做一样。
劳伦兹的确这么做了。
几乎在她出声的那一刻，他就放开手。
多洛莉丝赶紧捂住自己的脸，垂眸看向劳伦兹的脸。
只需一眼，她就知道对方在生气。
为什么？
多洛莉丝有些茫然，可是对着劳伦兹的视线，她又不是很想问出口。
这种满脸都是她做错了事情的表情，多洛莉丝之前看过一次，但是这次她可以确定自己没有做错事，也没有问错问题。
她又没有只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问题。
为什么劳伦兹还是生气了？
多洛莉丝有些丧气，忽然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对，无论说什么都会招惹到劳伦兹。
而这时，劳伦兹也开口了。
“知道自己错在哪吗？”
多洛莉丝沉默。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什么都是她错。
“莉丝。”劳伦兹沉下语气，“看着我。”
多洛莉丝不想看他，她更加垂下头去，盯着自己扭着的指头出神。而她的沉默以对让现场气氛逐渐凝滞，空气中流动的香气和冷意也顺理成章地以成倍速度增长，直到——
“阿嚏。”
多洛莉丝忽然打出一个喷嚏。
她一边揉鼻子，一边才意识到自己在劳伦兹怀里待的时间已经过长，长到她的身体、她的血液都已经感觉不到温度。
而以往都不会这样碰触她的劳伦兹今晚也像失去了某种判断，竟然也没顾上她只是名人类，不能与他太接近。
就这样还说她做错呢……
多洛莉丝又打了个喷嚏，神经系统终于在这时开始工作，她感觉到身体在抖了。
她吸吸鼻子，小心地用手指慢慢磨蹭手腕，期待能从这个动作汲取一点点暖意。而下一秒，她被吸血鬼撑着站了起来。
劳伦兹变魔法一样变出一张毛毯，用力裹住她的身体，又沉着脸拿过一杯滚烫的水塞进她手里。
不可思议到令人疼痛的热度迅速唤醒多洛莉丝已经失去知觉的其他神经，她狠狠打了个抖，终于是连牙齿都在打起寒颤。
好冷。
多洛莉丝冷得心脏都在抖抖瑟瑟，因为感受到暖意的紧缩也让她痛得猛地弯下腰，结果一头撞进了一个冰冷的怀里。
下一秒，她就坐在房内的大沙发上。
将她抱过来的劳伦兹一声不发，转头蹲到了壁炉前。
轰的一声，焰火通明。
多洛莉丝看着劳伦兹身上的火光，两秒后，垂下眼，抖着牙齿喝起水。
刚才还滚烫的水，现在已经转为低温。
可见她的身体有多冷。
一股奇怪的气氛围绕在两人之间，壁炉里燃起的焰火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多洛莉丝盯着地上跳跃的红光，不知不觉喝光了整杯水。
劳伦兹就像脑袋后长了眼睛，在她刚咽下最后一口水时，忽然道：“还要吗？”
“不要。”
多洛莉丝其实没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她就是这么下意识说了。
说完后又是两秒沉默，才回过神。
她还是很冷，但脸颊被焰火轻触的感觉太好，逐渐拂去了多洛莉丝生出的反抗心理。
她磨蹭了两下杯壁，正打算主动开口，劳伦兹先开口了：“我刚才是想袭击你。”他说。
多洛莉丝一愣。
“但不是因为饿了。”劳伦兹背对她，所以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毫无起伏的语气，“我做了个噩梦。”
现场沉寂的几秒内，多洛莉丝已经不知道是惊奇吸血鬼也会做梦，还是劳伦兹竟然会做噩梦这件事中。
“是……什么样的噩梦？”
劳伦兹终于转头看她，似乎想笑，没有成功，“我忘记了。”
多洛莉丝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
他在撒谎。她能确定。
“想着放松一下，你出现了。”劳伦兹弯起唇，他终于挤出了一个笑，却是嘲讽地笑，“吸血鬼情绪低落时，攻击性会大幅度上升，这是我们的劣根性之一。”
多洛莉丝张了张嘴。
她被劳伦兹语气里的厌恶怔住，以致于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知道刚才那种情况，你有多危险吗？”
劳伦兹本就殷红的眼睛仿佛再次拥有生命，跃动的光线中含着火光，“而你还傻乎乎的，在感觉到这份危险后，以完全献祭的姿态走了进来。”
他看她的眼神，仿佛她做了一件天理难容的事，“我知道你想做出回报，但我不能接受你用这样的形式。”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莉丝。”
多洛莉丝不能。
什么献祭姿态，什么危险——好吧，她知道什么危险，无非就是一只吸血鬼想狩猎，而她也明明感觉到他的渴求，却还是像飞蛾扑火一样，靠近了那只吸血鬼。
但是，但是——
那只吸血鬼不是别人啊？
他是劳伦兹呀。
就是因为是劳伦兹，她才愿意走进来。
而且明明刚才也是劳伦兹自己说，很开心她没有离开。可现在听他的意思，为什么好像又变成了在责备她没有离开？
她真的是被搞迷糊了。
与此同时，多洛莉丝还很在意劳伦兹那个不愿意对自己说出的噩梦，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拉开这么远的距离和她说话。
如果是怕冷到她，那他可以不碰她。
以前不都这样吗？
他靠近她，都会尽可能在不碰触到她身体的情况下，坐在离她最近的位置，看着她的眼睛说话。
可是现在他离了好远。
就像不愿意被她碰触一样。
多洛莉丝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半晌，她才慢慢道：“你说很开心我走进来了。”
劳伦兹沉默一瞬：“我开心，但我也不开心。”
“如果我没控制住自己呢？如果我真的在情绪低落时，对你造成了无法逆转的伤害？你考虑过这个可能性没有？”
多洛莉丝怔道：“什么伤害？”
劳伦兹深吸一口气。
他似乎开始疲于跟她的交谈，而这个神情就像一把细针，扎得多洛莉丝的心脏细细密密的痛。
“你需要我说得这么清楚吗？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们在讨论的事情它很严肃，而我不希望你用眼泪来逃避……好吧好吧，你赢了。”
劳伦兹妥协道：“莉丝，我希望你可以珍惜你的生命，我希望你能感恩它给你带来感受冷暖的能力，并且以后还会带你体验更多现在的你还不能体会到的……感觉。”
“我希望你保护好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意地送给别人。”
多洛莉丝刚想说没有送，就听劳伦兹语带坚定道。
“哪怕是我，也不可以。”
多洛莉丝看到劳伦兹露出下定决心的表情，火焰宛如一只张牙舞爪的恶魔在他脸上爬行。
“你还没明白吗？莉丝。”
劳伦兹轻声问。
“刚才那种情况，我会杀了你。”
多洛莉丝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没有。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她好像有点明白劳伦兹为什么会生气。
可是……
“莉丝？”
多洛莉丝慢慢移开视线，不敢看劳伦兹。
或许是直觉，她总觉得如果自己真的说出类似于“我不知道你想杀我，我以为你只想吸个血”的话，劳伦兹会生更大的气。
于是不想劳伦兹更生气，多洛莉丝思前想后，反复推敲，终于在劳伦兹耐心的视线中：
“阿嚏——！”
经验再次告诉我，晚上累的时候不要码字……
这只会给我以修文的命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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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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