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兹的表情随着她的声音消失，最终呈现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这个表情让多洛莉丝不敢继续往下说，她挪动嘴唇，最终还是在劳伦兹的盯视中住了嘴。
她直觉他在不开心。
可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
多洛莉丝抱着书，默默走神。她走神时目光还是对着劳伦兹，所以能清楚看到，劳伦兹脸上闪过了某种隐秘的焦躁。
但是很快，这种焦躁便无法在他的忍耐中藏匿，赤红的眼珠子开始变得暗沉，从瞳孔中央扩散出去的深黑像只张牙舞爪的怪兽，逐渐代替安静的深红。与此同时，一种致命的危机感也抓住了多洛莉丝。
“跟你，”劳伦兹慢慢开口，一双深黑的眼睛直直望着多洛莉丝，“立下誓言的那个人，不是我。”
多洛莉丝咽下惊恐的呼吸，或许是天生对危险的规避雷达启动，她竟然在这种时候想起自己曾经问过劳伦兹一个问题。
她问他，诅咒发作是一种什么感觉？
当时的劳伦兹似乎没想到她这么问，愣了愣才道：“你听过双重人格吗？”
多洛莉丝当然听过。
劳伦兹说：“就是那种感觉。”
当时，多洛莉丝没把这番对话当回事，因为每次诅咒发作，劳伦兹除了认不出所有人、脾气暴躁且攻击性上涨外，就没有别的多余反应。她从爱丽丝他们嘴里得知这是好转的意思，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她。
这些年，她一直都在查阅相关书籍，还从爱丽丝的巫师朋友那里借来了一些。但也许真的如劳伦兹所说，她这支血脉太古老，现存下来的资料根本找不到有用讯息。
更别提劳伦兹身上的诅咒。
多洛莉丝不信邪。
她总觉得，既然这个诅咒能一代代传承，那肯定是有知情的巫师在推动整件事发展。更何况他们最初的目的，就是想灭绝吸血鬼。
多洛莉丝想得出神，却忽地头皮一麻。
她这才发现，自己整个身体正贴在书柜上，身前，劳伦兹冰冷的身躯牢牢盖住了她的——他又站得离她很近，近到她鼻尖全是他身上的青草香气。
这还不算完。
他的脸、他的呼吸也在渐渐靠近，“明明我和他共用的是一个身体。”劳伦兹低垂着视线，目光阴冷，落到她发紧的喉咙，“你却更喜欢他。为什么？”
多洛莉丝又想起劳伦兹说的双重人格。
如果说平时的他是主人格，失忆的他是副人格，那么现在，副人格显然很不喜欢她提起之前的事，至少那些关于她和劳伦兹——主人格之间发生的事，副人格更是厌烦至极。
还说出了什么……
什么“更喜欢他”之类的话。
“你甚至在怕我。”
“我没有更喜欢他。”
多洛莉丝不知道自己怎么敢在这种情况下开口，或许是过了那个一恐惧就无法开口的年龄，又或许是她的大脑像宕了机那样无法控制嘴巴，“我喜欢的就是你。”
劳伦兹沉默了。
看起来不是在消化她的话。
她看到他抬起手，用手指轻轻勾起她挡在脖子前面的碎发，将它们拨弄到一边后又轻轻压在她怀里的书，略微施力，多洛莉丝就无法控制地放松了抱书的力道。
她没听到书本砸落地面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他盯着她大动脉的眼神太骇人，她的耳朵已经自动屏蔽掉其他声音，只专注在他越发沉重的呼吸上。
“你刚才说什么？”
他忽然开口，语调细腻勾人。
多洛莉丝再次回答：“我喜欢的是你。”
她抬手，轻轻握住他点在她脖颈中间的手指，却没想到刚握上去，对方的手腕立刻转动了下，反握上来。
触感冰凉，穿过她指间带来的阵阵痒意最终都化作扣紧时的震颤。多洛莉丝眼睫轻颤，努力稳住声线，缓缓收拢手指，“我喜欢的就是你。”语气坚定，神情认真。
劳伦兹居高临下与她对视。
面无表情的。
多洛莉丝拿不定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只能尽力不移开视线，并企图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真诚一点。可就在她这么做时，劳伦兹忽然冷笑一声。
接着她的手被带着往上一抬。
轻轻一声，被固定在头顶。
高大的吸血鬼同时俯下身，将可怜又脆弱的少女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巫师的把戏，”他歪头，看着她眸中明明灭灭的金光，“用得挺熟练。”
多洛莉丝被气息晕得眯起眼。
但她仍记着要回话：“我没有。”
“没有？”劳伦兹慢条斯理，“为了安抚我说出违心的话，还在话里加上言灵——劳伦兹相信你是无意识，毕竟你是卡瓦利亚尔族的后代，会这种简简单单的小法术并不稀奇。”
“但是我为什么要信？”
“——巫师。”
多洛莉丝睁眼，看着那颜色浓郁得宛如被黑暗中浸染过的黑眸，一股危险柔软的亲密感开始蔓延，从他们十指交握的手指尖开始。
“你要怎么才信。”她听到自己问。
劳伦兹另一只手蹭过她的脸颊，轻柔的，“摘下……”
他一顿。
气氛骤变。
多洛莉丝瞬间清醒。
她反应极快，在劳伦兹视线移向旁边大开的房间窗户时立刻抬手，二话不说贴住他的脸，“劳伦兹！”她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叫道，“劳伦兹，看着我！”
漆黑的眸艰难地转过来，却不复刚才的温情柔和，充斥暴戾凶狠。
“劳伦兹，听着，听着。”刚才还大脑迷蒙的多洛莉丝现在反常的清醒，“你不想出去，你一点都不想冲出去，外面没有任何什么东西吸引你。你刚才要我做什么？摘下什么？项链吗？”
她紧张道：“我摘，我现在就摘。”
多洛莉丝动了下手，才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还和劳伦兹的扣在一起。
但她不敢放手。
她怕自己一放手，劳伦兹就不见了。
多洛莉丝不确定现在在外面的吸血鬼是谁，也有些懊恼自己回家路上忘记给尤金或艾斯特发信息。但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劳伦兹现在的状况，在这个时候还冒着风险出现，只能是因为他们嗅到了劳伦兹的某种变化。
吸血鬼最了解吸血鬼。
就算她有作弊器一样的巫师直觉，也不能帮她规避掉所有风险。
可是为什么？
多洛莉丝没时间思考这个问题。
她光是按住劳伦兹就已经耗费很多力气。
而劳伦兹也静止很久了。
他的眼睛自多洛莉丝说出摘项链开始，就一直定格在她脖颈上。多洛莉丝看得出他在隐忍，却也能看出他的隐忍并不是因为她想摘掉项链——他一方面想从窗户冲出去，另一方面又想留下，可留下的理由不是她，因为她那只手试探性挣脱换来的，是更加用力的压制。
狂暴疯狂的情绪从他眼睛深处涌出来，瞳孔中央，红色与黑色开始互相纠缠搏斗。红色妖异，黑色鬼魅，谁都不让谁，互相撕扯着在理智边缘相互挣扎。
多洛莉丝立刻抓到什么。
要不说这么多年默契都锻炼出来了，她立刻停下挣动的动作，小心叫道：“劳伦兹。”
她十指相扣的手疼得发麻，多洛莉丝恍若未觉，又叫了一声：“劳伦兹。”她心一横，用贴着劳伦兹脸的手绕过他的脖颈，将整个身体贴上去，冷得牙齿打颤也不放手，“你能挺过去的。劳伦兹，挺过去。”
多洛莉丝觉得自己快成了复读机。
她发誓自己将所有好话都说了出来，期间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上刚才他说的言灵，但她不敢停嘴，更不敢分神。直到手底下那无比僵硬的身体开始变软，对方抓着她硬是要十指相扣的手也缓缓松开。
“莉丝……”
“嗯？”
多洛莉丝抖着声音回应。
她感觉到一只大手贴住她的后腰，而她因为高举过久而发酸发麻的手臂也被人轻轻带下，放到对方肩上作为支撑。在被拦腰直接抱至空中时，多洛莉丝没忍住小小地龇了下牙——她的小腿竟然也在发酸。
而直到现在她也才意识到，原来刚才为了抱住劳伦兹，她保持了一个很长时间的踮脚姿势。
“你这两个星期住去学校。”
“……”
多洛莉丝撑着劳伦兹的肩膀想去看他眼睛，可下一秒后脑勺就被按住。他好像不愿意在她面前暴露自己，而通常情况下，如果他不想，就算是多洛莉丝也没办法改变他的主意。
哎，不看就不看吧。
多洛莉丝将头搭回劳伦兹肩上。
“两个星期会不会太长。”她闷声道，垂眸看着他身后的地板。
她能判断出他把她带到了窗户边，因为风吹到了她的背部，冻得她打了个抖。
“不会。”劳伦兹说道。
他伸手关了窗，多洛莉丝闭上眼，冰冷的身体让她很想提醒劳伦兹，关窗是没用的。
只是直到失去意识。
她也没有提出要离开劳伦兹的怀抱。
今晚早了一点！
最近天气真的好热，大家要注意降温（？）不要让自己中暑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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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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