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溟宋不自觉的凝望了她几秒，几乎是一瞬间，将面前的人打横抱了起来，一跃到窗户框上，轻微的侧过身，冷眼瞥向连霆一，道：“若是你再敢打她的主意，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话毕，溟宋纵身一跳，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聂将心的右手死死的拽住溟宋胸前的衣服，紧紧的闭上双眼，心脏扑通扑通的直跳。
这可是顶楼，他不要命了吗？！
大约过了十几秒，聂将心这才试探着睁开双眼，只见偌大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半个影子都寻不见，似是人们都躲进了家中。
聂将心思索着转了转眼珠，这才想起来是溟宋将他们从其他人的世界中分离开来，造就只属于他们两个的独立空间。
“从明天开始，你就待在家中，哪里也不要去。”溟宋抱着聂将心往前走，目视前方，在她强烈的注视下也不曾眨一下眼睛。
“溟宋，你放我下来。”
溟宋浅睨了她一眼，抱着她继续往前走：“我说过的，在你解开我身上的命令之前，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跟着你。”
“你的意思是，你看着我跟连霆一离开却没有阻拦我，而是选择一直在旁边看着，等我受伤了才出现。”
“连霆一不是一般的半妖，我只有得知他接近你的用意才能决定——”
“决定什么？”聂将心闭着双眼追问道，右手放松的下垂在身边，搭在溟宋的胳膊上。
“他的死法。”
“你知不知道他说的除妖师的血可以让半妖变成人，是什么意思？”
溟宋听到这句话后反常的停下脚步，眼神一顿，垂眸看她：“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
“除妖师的血在不同情况下对待不同的妖会起不同的作用。对于半妖来说，除妖师的血可以让他们成为人，所以，连霆一刚才是在换血，将作为人的你的血转换到他的体中。”
“我的血？你是说，我的体内还留着除妖师的血。”
“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你的血可以杀妖，自然也可以救妖。不过，现在身为人类的你灵力还没有觉醒，所以，稍有不慎，你会在完全成为除妖师之前就死掉。”
“你是说，我会被妖杀死。”这些妖，不只是仅仅来挑衅她而已。
也会，杀了她。
“没错，所以你最好还是留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为了你自己。”温润的脸上露出淡漠的神情，他松了松握着聂将心手臂的手，转而用手臂托住她的身体。
“你会保护我？”
“直到找到焱夜为止，我会保护你。”
“那么，找到焱夜后，你也会来杀我吗？”聂将心神情平静的睁开了双眼，目光坚定的抬眸看向溟宋。
“别胡思乱想了。”溟宋清润的声音缓缓而来，眉眼无波淡然，企图转移聂将心的思绪。
“你回答我。”聂将心不依，抬手就抓住了溟宋身前的衣襟，眼里似是泛起泪光，“你可能也会来杀我，说不好我也会因此杀了你。”
溟宋悠悠然的别开视线，眉心紧皱：“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丢下去。”
一滴泪落在聂将心的手背上，她心情的沉郁的在溟宋怀里晃了晃双腿，把头转向另一侧：“你放我下去吧。”
“……”
“……”聂将心噤声两秒，困惑的问道：“你突然间出现的原因又是因为什么，溟宋——”
“你们人类从来都不会珍惜一直陪伴在你们身边的人，我们得到的除了利用还是利用。只有在你真正需要我的时候出现，你才会知道，我对你来说是重要的存在。我不是工具，也不需要束缚。”溟宋俊雅的五官上，此刻表情却犹如乌云压境，清雅冷感的声线缓缓道出，如同念旁白一样索然无味。
虽然不是第一回听到她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的名字，溟宋心里有种异样的涟漪，说不上来是什么，只觉得怀中的人身体一僵，握在他手腕上的手已经倏忽间松开。
在这一刻她的神情恍若隔世，眼睛里布满血丝，手上的伤口还在出血，披在她身上的外套在拉扯间掉落挂在她的腰间，雨水困在结界外占据了她周围的一切，她抬眸望了一眼溟宋，既狼狈，又无助。
这样狼狈的时刻，她最不想被他看见。
“溟宋？”聂将心墨色的双眸蓦地轻微晃动了一下，眼里倒映出的熠熠星辰好似已经变得漆黑一片，她苦笑了一声，神态游离，艰难的从唇齿间磕磕绊绊的道出一句话来：“你不应该把我和前世的聂将心混为一谈，我并不是她。”
“怎么就不是了？”溟宋语气森冷地质问，原本紧绷的神情已经变得阴鸷而危险。
他眉目清冷，脸上看不出喜怒，就在说话的那一瞬间，眼底闪过刹那的黯淡。
“虽然我也是除妖师，可我不是她。”他刚才问的话令她瞬间滞住，就像有一根刺卡在喉咙里，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割破她的嗓子。
她正了神色，话中携着命令的口气：“放我下去，溟宋。”
同一时间，溟宋的心口上的伤突然间抽痛起来，似是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上又撕又咬，最后一瞬间，一个重击一下子撞击了他的心口，有鲜血不可避免的流出他的嘴角。
这就是，言缚吗？果真不可小觑。
鲜血顺着溟宋嘴角落在聂将心的衣服上，他微微一怔，将聂将心放了下去。
她无力的挣脱溟宋的怀抱踉跄的站起身，趔趄了一下，一瘸一拐的向前走，背影既孤独又落寞。
溟宋快速的追过去抓住她的手腕，谁知聂将心即刻转身甩开他的手，她失神的看着他，目光中多了一分疏离和抗拒，她的声音掺杂在外界嘈杂的雨声里，细软如丝。
“别碰我。”聂将心冷眼面对着身边清俊修长的男人，冷静漠然的叙述道：“就到这里，停止吧。”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
只是一个回眸，聂将心立马注意到了溟宋嘴角的血，方才的防御此刻土崩瓦解，她紧张的往前凑了一步，话已经出口：“你——”
“没事。”溟宋下意识后退一步，毫不在意的拭去了嘴角的血，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如柱的雨水倾盆而至，聂将心一愣，看见了他们空间之外的地方已经被雨水淹没。
下一刻，雨水从四面八方撞了进来，不过短短几秒，结界就被打碎了。
越落越密的雨滴在路灯晕黄的光影中旋转，翻卷着呼啸而来，带来阵阵寒气，一点点钻进人的心底。
雨水似线一根根落下，落在聂将心眼前，落在她身上，她心里。
溟宋猝不及防的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脱力的栽在地上，尝试起身时却再次跌回地上。
过往的路人一个个朝他们投来诧异和鄙夷的目光，纷纷选择了远离这两个看起来奇怪的人。
聂将心不忍，走过去伸出手扶他，却被溟宋一下子拍开了手：“你走吧，不用管我。”
“可是你——”
聂将心话来还没说完就被溟宋粗鲁的打断：“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受伤。”
“我什么都没——”
“言灵缚知道吗？你给我设的命令，就是言灵缚。我一旦想要违背你就会受到挖心之痛，你的命令越强烈，我的伤口越痛。”
言灵缚？役咒的附属品吗。
聂将心微眯双眼，喉咙剧烈滑动了一下：“我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溟宋严肃冷漠的看向聂将心，吃力的站起身，冷冰冰的说道：“以后不要随意命令我做任何事，这个结果，你担不起。”
溟宋在聂将心身边擦肩而过，没留下一句话，离开了。
等聂将心仓皇转过身，前一秒还走在自己身后的溟宋——已经消失不见。
恍惚间，眼角再一次沁出一滴泪水。
因为难过。
雨水顺着衣角快速滑落，聂将心一瘸一拐的漫步走在雨里，周围的人打伞侧目看着失魂落魄的聂将心，纷纷拿着伞远离了她。
她只是低着头，缓缓的往前头，身上已经湿透，但她的思绪却仿佛明朗一点了。
是她太贪心了，奢求溟宋可以保护她，却又在意这份保护不是因她而生。
她可能只是一个替身，即便对方是自己的前世，她还是无法把自己和那个人画上等号。
“别再跟着我了。”聂将心突然间停下脚步，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蕴藏着淡淡的情绪。
跟在她身后的溟宋脚步一顿，只看了聂将心一眼便收回视线，清贵俊雅的脸上平添一丝寂寥，他耸了耸肩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聂将心捋顺了一下发丝，继续慢慢的往前走。走了许久后，她这才走到家门口。
她低垂着头，左臂无力的撑在防盗门上，她沉重的叹了口气，只觉得头脑晕眩四肢脱力，额头滚烫，眼眶疼的厉害。
背包失去拉力掉落在地上，她从身侧的衣服兜里拿出钥匙往门上插，钥匙硬生生的怼到铁门上，她身子一软，向后栽去。
扑通，扑通——
黑暗中，聂将心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身体里不安分的躁动着。
她勉强的睁开眼，深吸了几口气，双眼无意识的一张一合，静静一瞥，扫见了扶在她腰间那一只骨节分明白皙如玉的手。
溟宋就站在她身后，用他的身体托住了她，隔着几件湿漉漉的衣衫，她感受到了另一个人的温度。
他身上热气紧裹着她，属于这个人的味道萦绕在她周身，她轻喘着气，觉得身体已经燥热难忍。
她应该是发烧了。
身后的人胸口处泛起一起一落的波澜，有规则的呼吸。
溟宋伸出右手握住聂将心冰凉的右手，从她手中轻轻抽出钥匙打开了门。
“我自己就行。”聂将心迷迷糊糊的夺回钥匙，在门口绊了一脚栽到在门口。
她神志不清的回过身，想要把背包拖进来，谁知背包已经被从外面扔了进来。
还没等来得及再看一眼那张冷俊的面孔，门已经被紧紧关上。
溟宋微微嗬笑了声，双手插兜站在门外，回忆起曾经那张模糊的轮廓，静静的站在那里不退也不进。
格外要强这点还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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