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照着两个人还很稚嫩的面庞。
小少年突然开了口,“师姐,你说如果一个人生来就背负着罪孽与仇恨,可他死又死不掉该怎么办呢?”
“那就好好活着。”楚与非道。
近处的火光跳跃着,柴禾噼啪一声炸开,夜风吹得树叶簌簌。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么一个问题,我觉得一个人不可能生来就背负罪孽与仇恨,如果有,那不是他的错,只是这些东西需要一个人背负罢了。”楚与非道,“但人生而自由,我们没必要去背负别人期望我们背负的那些,先好好活着,然后慢慢去寻找一些自己热爱的东西,背负自己愿意去背负的东西,比如梦想什么的。”
楚与非看着天空散落的星子从树叶的缝隙中闪烁,其实黑夜也没有那么恐怖。
“那师姐你的梦想是什么呢?”江令舟突然问道。
楚与非沉默了一会儿开了口。
“嗯……大概是成为天下第一然后名扬天下吧,然后还有闯荡江湖、快意恩仇,做个大侠?”楚与非道,“我也不清楚具体会是什么,但我想我会一直都是楚与非,我想别人提及我时会是楚与非,而不是我那无聊的身世。”
楚与非说完这些自嘲笑了笑,可江令舟却觉得小师姐在说起这些的时候眼睛跟星子一样亮。
“那看来师姐所相信和追求的道是侠道,逍遥自在,快意恩仇。”江令舟仰头看天,“与大多宗门弟子追求的道不同,大多数人为早日飞升会选无情道。”
“或许吧,无情道飞升确实快,但我不能理解无情道,更无法理解为杀什么人而证道的行为,无法理解所以就无法做到,侠道也好儒道也好,我只想走自己的道,凭心而走。”楚与非随后淡然一笑,“反正我还年轻也不急着飞升成仙,所以先按自己的道走着吧。”
随后她突然靠近了江师弟,认真打量一番道:“师弟,我总感觉你不是一般人。”
江令舟笑了笑,那笑中带了几分狡黠,“那师姐觉得我会是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说不清,但你给我的感觉跟其他人不同。”楚与非道。
“如何不同?”江令舟忽然有些期待这个答案,有些得意地弯了下嘴角。
“你比其他人损。”楚与非很诚实。
江令舟:“……”
“说实话绿帽子那个事真的挺缺德的。”楚与非说完笑了,“不过也挺好玩的,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的那个事你也不能说出去。”楚与非浅浅威胁了一下。
“师姐你的什么事?”江令舟一脸单纯。
“也没什么,你不记得最好。”楚与非有些心虚望着一边。
“是你怕冷怕黑的事,还是你吸入瘴气咳到流泪的事。”江令舟直戳楚与非心虚处。
楚与非立刻炸毛了,“都不是!”
“那是什么?”
“没什么,什么都没有。”楚与非有些气急败坏,“总之你什么都别往外说。”
“那师姐对我的好可以往外说吗?”江令舟看着她,一脸真诚。
“我什么时候对你好了?”楚与非很费解。
“有啊,师姐对我们一直都很好,也很温柔,在我们进入第一次试炼的时候还给我们鼓励,还有——”
“停停停,你不要毁我形象啊。”楚与非听不得别人这么夸她,还是夸她温柔。
“可师姐本来就是个温柔的人啊。”
“不是……这是个误会。”楚与非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辩解,她宁愿别人说她凶。
江令舟看着这样的小师姐笑了。
他忽然觉得上天对他也不是那么残酷无情的,起码在他觉得周围一切都是虚伪、不公和仇恨的时候遇见了楚与非。
就像那天,满地苍茫,天空灰灰沉沉的,却有个身着红衣的姑娘进入了他的视线。
林子里的夜风呼啸着,他们就这样坐着过了一夜,到最后火熄灭了也无所谓,不知道为什么,楚与非感觉好像坐在江师弟身边会很暖和,而且也没有精怪在他们附近到处乱转。
这就奇怪了,明明她也没设结界阻拦那些精怪。
莫非是她太强了,强到精怪都绕着她走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她都上过奉眠山好几次了,也杀了好几个妖兽,也不怪乎这些精怪看见她绕着走。
“就快到时候了。”楚与非起来伸了个腰,重新收拾成一副精神模样。
钟声敲响,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山林形成一道光线时,瘴气就在慢慢消散。
本次试炼,通过者,一十六人。
没通过者,也可自行决定去留,只不过无缘今年晋升内门弟子的比试。
台上孙逸师兄读完宣告,所有人都散了。
“我的任务结束了。”楚与非松了一口气,为了这场试炼她劳费太多,虽然好像她的劳动也没什么效果,才只过了十六个人。
看来她真的不适合帮忙带外门弟子。
楚遮也表示以后她不用来干这个活儿了,这次通过试炼者比往年少多了,而且还有不少人投诉说她这个小师姐太凶了,就是因为她太凶了,所以都不敢来问她问题。
他们还是更希望有个温柔的、有亲和力、善解人意的师兄师姐来带,像孙逸师兄这样的,他们就很喜欢。
对于这个结果,楚与非也表示无奈和理解,她已经尽力想做好一个能帮助到他们师姐了,只能说是不合适吧。
在大家都散场的时候,江令舟停在她面前。
楚与非愣了一会儿,随后弯起了一抹嘴角,阳光从她身后照来,模糊了她面部的轮廓。
但这个温暖的笑容,留存在了他无数个难以熬下去的夜里。
“恭喜的话先不说了,期待会在内门碰见你,江师弟。”楚与非道。
“师姐,我是来告别的。”江令舟道。
“为什么?你通过了这个试炼,而且我感觉其实你还挺有天赋的。”楚与非有些诧异。
“我在凡间尘缘未断,暂时先不打算继续修仙了。”江令舟随便编了个理由,事实上是他体内的妖气因昨晚的过度使用而发生泄露,现在有些藏不住了。
其实一开始他没打算动用这份妖力的,只是因为怕她冷。
“这样啊,好吧。”楚与非点点头,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楚师姐,你说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有缘的话,会吧。”
“那师姐一定要记得我。”
楚与非点了点头。
*
“可你还是把我忘了。”江令舟想起这事仍有些伤感和悔恨,除此之外还有心酸、嫉妒和不甘,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无法坦诚。
本以为再见面时他们可以相认,但却阴差阳错成了对头。
他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而这个时候楚与非还有了余安泽且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男人,那个哪哪都比不过他的男人。
想起这事江令舟都觉得生气。
可这一切确实不怪楚与非,她认不出当年的江生是江令舟是因为楚与非以为江生死了。
她还给他立了个碑。
*
江生的确是死了,不过是假死。
其实在江师弟离开的那刻,她看出了他妖的身份,因为这时她的妖铃响了。
但她将妖铃捏碎了,血渗进铃铛的碎片里。
修仙者除魔卫道,不会放过任何一只妖,哪怕是个半妖。
楚与非此前也杀过不少妖,而江生是她放过的第一只半妖。
没有为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不公平。
有些妖和魔一开始也不能决定自己妖魔的身份,只是因为出身是这样所以就要一辈子承受修仙者的追杀吗?
一向果断的小师姐迷茫了。
那天她耗费一半的修为削弱了玄冥宗的结界法阵,好让江生能出去。
可还是被人给发现了。
他们说他们抓住了那只半妖,并把他给杀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楚与非整个人都疯了,毫无顾忌地将面前的一个玉盏给摔碎了。
“为什么?他根本就没伤任何人!”她在大殿上摔着东西表示抗议。
“还为什么?他是个半妖你都敢擅作主张放他走,你眼里还有没有门规,你到底还分不分是非!”掌门在上面斥责着,这件事让他很恼火。
他不明白楚与非一个修道者还会犯这样的错,居然还为了这么一个半妖跟他对峙,无论是父亲的身份还是掌门的身份,他都不能接受楚与非这么没分寸地跟他讲这些。
但恼火的又不是他一个,楚与非更恼火。
“他是个半妖,我还是个半魔呢!谁不知道我娘——”
楚与非话还没说完就被打了一耳光。
这是第一次楚皓川打她,还是在大殿上当着这么多人面前。
只是因为楚与非提到了那个不该提的人。
当时楚与非也没再说话,只是捂着脸笑着点了点头,泪水顺着滚烫脸颊不住往下流。
“好,好,你们都有大义,就我是非不分,那这是非,我偏就不分了!”说着,她就跑了出去。
楚遮本来想追却被楚皓川拦住了,“你再这样纵着她,她真就要反了天了。”
后来楚与非找了地方给江生立了个碑,而且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他。
但是没办法,她当时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对于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
那之后楚与非跟父亲的关系就没缓和过,人也变得比之前冷漠了,之前的楚与非只是面冷心热,但经此一遭,楚遮觉得她的心好像也冷了。
而且那半年楚与非修炼之路也不是很顺,御剑飞行没成功被剑阁长老斥责。
于是楚与非也就放弃剑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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