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因此,再没有比畹芙居更适合此时的沈之湄了。

预料之外遇上程晋安,她本已决定退走,虽然这是南安伯府,可遇上势大如程晋安这般的权信之臣,作为一府之主的大舅舅也要略退一步恭敬作陪,更何况她一个借住在此的外甥女。程晋安能入畹芙居,总是由大舅舅张罗的。

却不想,程晋安会说出那样一番话。

安心……

沈之湄确实也想不出比畹芙居更僻静太平的地方了,她怕也无力再找他处。程晋安一朝阁老,又怎屑于瞒骗她一个区区小女子,再则他醉心朝政,于男女之事上素有清名,纵然她容貌惹眼,但以程晋安今时今日的权势地位何等样的美人没见过,又岂会在意一个她?

不用程晋安吩咐,程平已机灵地前行一步支开院中其余下人。

沈之湄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姿,敛衽一礼向程晋安道谢,然后又摇曳后退两步转身,宛若被轻风掠过的一株含苞待放的荷。

程晋安颔首,原地顿足少会儿,目送纤妍身形走出视野。

沿回廊穿过假山荷池,不一会儿侧入庭院,院子靠南有一屏雕刻莲叶荷花大理石照壁,古拙粗犷却不失舒阔别致,乃老伯爷一凿一斧亲刻而成,也是送与夫人的寿辰礼,正房前种一颗高挺繁茂的大榕树,树下设有石桌石凳,沈之湄进了东侧厢房,一路果然未见其他人。

她将门关上,给自己倒了杯清茶一饮而尽,门外程平敲了两下门,恭敬道:“沈姑娘,东西我给您放在门口了,时间紧只找来温水棉帕和一对粗陋的镜梳,还请您见谅。”

沈之湄轻声道谢:“有劳你,已是尽够了。”

程平略顿了顿,才回了句“不敢”走开。

自家爷于女色上一向淡,虽因故至今未能娶妻,可也从不踏足秦楼楚馆,蓄婢纳妾。自家爷惯来喜怒不形于色,旁人难从他面上窥探出什么,可他和程宁自幼侍候他,一起经历浮浮沉沉,还是能瞧个三四分。今儿自家爷就很不对劲,竟然主动开口帮扶这位沈大姑娘。

确实相当不对劲!

他再没见过比这位沈姑娘姿容更美的人,仿似桃夭杏芳,又若晨曦皎月,撼人心魂,那把嗓音也动听得很,既轻且柔,似泉涧溪流,却又蕴藏了几分勾缠动人的绵绵之意。

只不过,他怎么听说这姑娘她有婚约在身啊?

“哎。”程平不由地幽幽叹了一口气。

沈之湄打开门,门口已搁下一盆温水,并一柄小圆把镜和一把牛角梳,显是从哪个伯府仆妇处借来的,对此沈之湄毫不嫌弃,带着十分知足感激,一一取回屋。

沈之湄在大理石镶花梨木的菡萏纹圆桌前坐下,举起圆镜,巴掌大的镜子里,一寸寸映照出她的窘迫狼狈。因她皮肤格外白皙,便衬托得眼尾鼻尖的一点红愈加醒目……和可怜。

这件事里,赵氏定然是主使,那么大舅舅可知晓赵氏的筹划?赞成,还是默认她行事?甚者……合谋其中?大舅舅虽非外祖母亲生,却因姨娘早逝抱由外祖母抚养,一直对外祖母极为恭顺敬慕,且这桩婚约又涉及母亲临终嘱托,大舅舅当不会轻易毁约才是。况大舅舅对她自来满意疼爱,沈之湄思索半晌,也未回想起他意图悔婚的蛛丝马迹。

那……表哥呢?他又知情与否,参与与否?

再有,赵氏为什么要悔婚?只单纯不喜她,还是更中意其他豪门贵女?若如此,又是谁?

……

她该怎么办?

这却不是眼下最要紧的,待回沁芜院再细思量。

眩晕刺疼一齐袭来,沈之湄不由地抬手抚上额角,揉捏好一会儿缓解不少,此地不宜久待,沈之湄长吁一口气,对镜把散落的鬓发重梳回发髻,又将衣裙上的泥污清理洁净,动作间思绪却片刻不停。

她难免想到方才,想到程晋安。

当时,他既不问她缘何突入畹芙居,也不问她怎地形容那般狼藉失措,只问了她是谁,面上更是从未显露一丝丝异色,自然而然地给了她一个体面的台阶,她也借此自欺欺人般保住所留无几的脸面。

沈之湄支离冰凉的心徐徐氤氲出些微暖意。

她跟他仅仅一面之缘罢了。

然而,与她朝夕相对的所谓“亲人”却……

顷刻,沈之湄鼻端又莫名泛上一股酸气,难以言喻的委屈一霎时漫延开来,很快澄净的眸子蒙上水光,她仰了仰脸颊不肯让泪落下。

好一阵子,眼泪方潮汐似的退去。

为防她意识尽失,无力挣扎溺死湖中,她所中迷药的药力本就不强,况且她未用几口茶水,收拾停当后,她已恢复泰半精气,心境也大略平和,沈之湄不再耽搁,便推门而出。

湛蓝的高空上,一轮灼灼的金乌斜挂,初夏天儿渐热,正房前的那株大榕树,枝头新绿披上一层层深衣,一个身影儒雅疏懒,正坐在这片青翠浓阴里,举杯品茗,闻声徐徐望向沈之湄,茶气氤氲,弥漫着他的面孔,影影绰绰叫人瞧不真切。

沈之湄一怔,不由地微微绷起,暗吸一口气,趋步朝他走了过去,相隔五六步驻足。

与他,一个站于光里,一个坐于影中。

她这会儿才全然看清程晋安的面庞,一双瑞凤眼湛然流过神光,挺直的鼻梁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峰峦般的暗影,当得是俊逸温雅。他瞧着像是二十来岁,可不论是他藏云搅雾的眸子,还是萦绕周身的沉凝气势,以及那份越了年纪的沉稳从容,都让这像个谬误。

他就像黄昏时分的海,余晖为他罩了一层朦胧暖煦的光雾,瞧上去温文无害,令人向往,但实质上,他手掌翻覆间便可搅动**,掀起万丈波涛。

不知何故程晋安竟还未离开畹芙居,沈之湄心下讶异,略一转念又释然,兴许日理万机的他难得借机偷得浮生半日闲。

沈之湄思绪漂浮少顷,赶紧回神垂眸施礼道谢:“先时扰了阁老安宁,阁老仁厚未怪罪,反抬手相助,小女实不知如何感激才好。”

顿了顿,她踌躇再三,还是又道:“小女虽力微,然日后阁老若有需,凡我能帮,定不推辞。”

这话虽有不自量力,虚应之嫌,但确是沈之湄肺腑之言。人生路远,前途漫漫,兴许哪一日她便有了还恩的能耐和时机。

话毕,沈之湄坦然许多。

她对他委实感激,若不惦念回报一二,只报以轻飘飘一声谢,心里不能安宁。

程晋安朝她瞭了一眼,目光不着痕迹在她那侧依旧空荡荡的莹白耳垂上凝了凝,敛眸呷了口茶,不疾不徐道:“倒是有一个。”

闻言,沈之湄抬眸愕然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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