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冉闵称帝(2)

351年,邺城的风裹着血腥味与枯草气,北朝的天空总蒙着层化不开的灰。

连年战乱已让土地龟裂如老树皮,晋国的使者在魏境四处盘旋,软语硬劝间,徐州、兖州、豫州、荆州的刺史终究联袂献城降晋;洛州刺史更是带着三河之地,一头扎进了司马氏的版图。

北面的烽火更烈,慕容恪的铁骑踏破了中山,幽州刺史刘准的头颅被悬在城门上,燕国的狼旗在风里招展,兵锋距邺城不过百里。

战报如雪片般飞入邺城,冉闵伏在案上小憩,龙袍的袖口沾着干涸的血渍,那是方才批阅军报时,指尖被竹简划破留下的。他才二十余岁,鬓角新添的白发在烛火下泛着银光,

恍惚间,有熟悉的气息靠近,素色的衣袂扫过案边的竹简,带着淡淡的茉莉香。

她蹲下身轻轻替他披上大氅,指尖轻轻拂过他眉间的褶皱,像是在抚平那些攒了太久的愁绪。

“阿姐……”冉闵猛地抬起头,空荡荡的殿宇里,只有他急促的喘息声在回荡,哪里有她的身影。

案上的青瓷盏早已凉透,茶汤表面浮着几片蜷缩的茶叶,像他此刻拧成一团的心事。

他无意识地抬手,指腹一遍遍摩挲着杯沿那道细痕——三日前得知各州降晋时,他盛怒之下生生将茶盏捏出裂痕。

“阿姐,你究竟要躲我到何时?”他红着眼眶低喃,指节抵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强迫自己清醒——中山失陷的急报还没批复,南方四州的降书堆在案头,慕容恪的大军已在百里外扎营……他不能倒下。

赵国余孽石祗的十万大军像片黑云,羯人的狼头旗在风中翻卷,像无数双窥伺的眼,死死盯着冉闵用血汗拼下的大魏疆土。

邺城城墙的箭孔里渗进的风,都带着羯人弯刀的寒冽气。

就在这外患迫在眉睫的当口,董润揣着密信,踩着宫道的残雪闯进了太极殿,“陛下!李农谋反!他暗中联络石祗,打算带着乞活军投敌!”

冉闵盯着信上“李农”二字,忽然笑了,笑声里裹着血味,李农……那个曾与他在死人堆里背靠背厮杀的兄弟,那个在他称帝时第一个叩首的大将,那个说过“汉家儿郎当共守此土”的李农?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这帝王之路,本就是孤身一人的征途。

当日黄昏,李农一族的鲜血染红了将军府的高墙。

有个半大的少年挣开兵卒,举着把匕首往冉闵跟前冲,嘴里喊着“我爹不是叛徒”,却被亲卫一脚踹翻。

冉闵站在廊下,看着那片漫过青石板的血,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冰封的冷:“一个不留。”——他不能容忍背叛,尤其是在这四面楚歌的时刻,任何一丝动摇,都可能让整个大魏分崩离析。

可杀戮一旦开始,便如燎原之火。

尚书令王谟、侍中王衍、中常侍严震、赵升……这些曾在朝堂上与他共商国事的大臣,听闻李农满门被灭,吓得连夜收拾细软,想偷偷往石祗的军营跑。

风声传到冉闵耳中时,他正低头批阅战报,握着朱笔的手顿,抬眼时眼窝深陷,两鬓的白发又多了几缕。

“都斩了。”他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刑场设在邺城的集市上,寒风卷着雪沫打在围观百姓的脸上。当刀光落下时,有人捂眼,有人唾骂。

宫墙外,百姓都在传,大魏的皇帝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嗜血成性,毫无人性。

冉闵立在城楼上,望着那些惊恐或怨毒的脸,忽然觉得好笑——他们只看见他挥刀的狠,可这乱世里,不狠,如何能活?他们只骂他残暴,却不知每个被斩的人,都曾在暗地里磨着指向他的刀。他们不懂,他灭李农,斩王谟,不是因为残忍,而是因为怕,怕这好不容易拼来的汉家江山,再落回羯人手中。可这怕,这孤苦,又能说与谁听?

夜深时,雪还在下,落满了太极殿的琉璃瓦,像一层厚厚的白霜。

冉闵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宫殿里,他想起阿姐,那个总爱替他理衣襟的阿姐,那个说过“会陪他一世”的阿姐,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她消失了。

李农反了,王谟他们也叛了,连最亲近的阿姐都留不住,冉闵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忽然觉得这龙椅,比当年在死人堆里躺过的雪地,还要冷——原来最可怕的不是敌人的刀,而是自己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

四面楚歌的寒意,顺着砖缝渗进了太极殿的每一寸角落。

冉闵望着案上摊开的舆图,手指重重戳在晋国疆域——石祗的十万大军压境,燕国的铁骑虎视眈眈,唯有东晋尚在淮河以南喘息,若能联手,或可暂解燃眉。

使者带着他的亲笔信南下时,冉闵站在城楼上望了许久。信中字字恳切,言明“逆胡未灭,中原难安,愿与晋室共讨羯、鲜卑之流”。

可他等来的,只有晋国朝堂轻蔑的一句“冉闵豺狼心性,不可信”。

“陛下,晋廷回讯了。”驿使跪在阶下,膝头的汗洇透了官服,声音都在发颤:“他们说……说‘陛下弑主自立,残暴嗜杀,与羯贼无异,不足为盟’。”

冉闵将盟书狠狠掼在龙案上,“不足为盟?那便不必求了。”他望着殿外盘旋的孤雁,忽然低声笑了,笑声里裹着彻骨的凉:“既无可信之人,亦无可靠之盟,那便靠朕手里的刀,守住这大魏疆土。”

石祗的战报很快传到邺城:张贺度、段勤、刘国、靳豚四路大军会师昌城,旌旗连绵数十里,扬言要“踏平邺城,匡复大赵”。

冉闵召大将王泰议事时,得到的回复却是“旧伤复发,难以上阵”。

他提着刚从战场上缴获的羯人弯刀,亲自去了王泰府中。

将军府的门虚掩着,王泰正躺在榻上,见他进来,只懒懒地抬了抬眼,连起身都欠奉:“陛下,臣臂骨断裂,实难领兵。”

冉闵盯着他那只分明能活动的右臂,忽然笑了,指节敲了敲刀鞘:“王将军是觉得,朕离了你,便灭不了昌城那伙逆贼?”

王泰别过脸,语气带着几分嘲弄:“陛下天纵神武,自然不必倚仗老臣。”

“好一个不必倚仗。”冉闵转身就走他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巴蛮奴才,如此不知好歹,待朕先剿灭群胡,回来再与你算这‘伤势’的账!

校场点兵时,冉闵目光扫过帐下那些曾是羯人降卒的士兵,他们甲胄上的狼头烙印被锉去了,露出新打的魏字徽记。

“就带他们去。”他指尖敲着案上的兵符,眼底闪过一丝冷光,“用逆胡的刀,斩逆胡的头祭大魏的旗。”

“陛下不可!”光禄大夫韦謏突然冲出,花白的胡须在风中乱颤,“陛下数月前才发布屠胡令,如今却朝令夕改,如何服众?”他往前踉跄两步,指着那些降卒的背影,“况降胡狼子野心,若临阵倒戈,我军危矣!”

帐内瞬间死寂。

冉闵握着矛柄的手缓缓收紧,矛尖的寒光映出韦謏那张义正辞严的脸,“大敌当前,韦大人竟当众扰乱军心?拖出去!”

韦謏还在哭喊“臣是为大魏着想”,钢刀已在帐外落下,滚烫的血溅在帅旗上,将“魏”字染得更红。

“再有妄言者,同此下场!”冉闵语气平淡却带着血腥味。

帐内众将皆垂首,无人敢言——他们终于看清,这位帝王的刀,不仅斩向外敌,更斩向所有挡路的人。

苍亭战场上,冉闵的玄甲被血浸透时,终于明白了孤家寡人的滋味,没有李农在侧呼应,没有王泰在后调度,他只能一马当先,两刃长矛的矛尖卷了刃,钩戟的月牙刃上挂着碎肉,朱龙马的铁蹄踏过羯兵的胸膛。

降胡们看着这位浑身浴血的帝王,竟忘了后退——他们怕他,更怕他手里那柄不肯停歇的刀。

苍亭的厮杀从破晓持续到日暮,张贺度的大军溃不成军,数万颗首级堆成小山,连河水都被染成了暗红。

追杀靳豚到阴安时,冉闵的战袍冻成了硬壳,却笑得像个少年。他亲手将靳豚的残兵编入魏营,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的羯人,忽然觉得这世上最可靠的,从来不是盟约,是刀光里的敬畏。

石祗的首级送到邺城时,还带着未干的血,是其部将刘显为求自保,亲手斩下的,还附带了石炳、赵鹿等十余名羯族宗室的头颅。

刘显跪在殿外,捧着锦盒的手在抖,说什么“臣为大魏除贼,愿效犬马”。

冉闵掀开锦盒,看着那颗双目圆睁的头颅,忽然觉得索然,挥手赏了刘显上大将军、大单于、冀州牧之职——有用的棋子,不妨先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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