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范恒日日忙着安顿百姓,还有先前进城的难民,可他两年不在城中,对城中之事实在算不得了然于心。焦头烂额的他日盼夜盼,终于把祁雪和周行牧盼回来了,可祁雪却是昏迷着被周行牧抱回府的。

“这是咋了?”范恒见祁雪满身泥水,头发也湿漉漉地黏在苍白的脸上,焦急地问周行牧。

“赶路时从马上摔下来了。”

范恒一巴掌打在周行牧背上:“让你好好照顾她!你让她摔下马!”

此时北都王府挤满了借住的百姓,有反应快的连忙上前拉住范恒:“快让将军把夫人送进屋子里去,让大夫看看!”

......

疼......

祁雪觉得身体像是被人撕碎了,连指尖都在泛疼......她脑子里混混沌沌的,隐约能听到耳边有人在争吵。

“照理说该醒了啊......”是行莽的声音。

“那大夫不是说阿雪只是皮外伤和风寒吗?怎么躺了两日还不醒?”秦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上火。

“都让开点,吵吵嚷嚷的阿雪怎么休息?”是范先生。

“范先生......”祁雪哑着嗓子睁开了眼。

“醒了醒了!”围在塌边的众人纷纷叫起来。

秦妱给祁雪喂了杯水,祁雪才算清醒过来,她环顾一圈,问:“周行牧呢?”

“他去调兵了,估摸着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祁雪忽然听到雨水滴答声,不是窗外那样密的雨,这水声离自己近得很,果然一转头她便看见床榻下面摆着一个陶罐,原来是屋顶漏雨,陶罐已快装满了。

秦妱见祁雪盯着陶罐看,她忙将陶罐拎起来,朝着窗外将水泼了出去,又将陶罐放回去接水,脸上难得有些赧意:“这暴雨下了多日,连王府也有些撑不住了,眼下只剩书房还没漏......”

祁雪忽然想起她一直护在身前的油纸包,忙问:“我的油纸包呢?”

范恒答:“放心,阿牧放进书房了。”

祁雪点点头,问范恒:“范先生,如今百姓都安置在何处?”

“城中还能用的屋子不多,北都王府和毅王府都挤满了,沿着府外一圈搭上草棚子,也住了不老少人,难民们还在城南那片。”

祁雪摇了摇头道:“让百姓们去城南与难民挤挤吧,城中地势北低南高,若是雨不停,王府遭灾定在城南之前。”

说完,祁雪翻身想下床,秦妱连忙搀住她:“怎么了这是?大夫说醒了要再养养才能下地!”

“我去书房躺着,不碍事。”祁雪声音虚弱道。

事态紧急,书房中不仅有从宫中带来的各类方子,还有她先前从祁府带来的书册,她盼着能在尽早书册上寻些应对水患的法子。

当晚周行牧带兵进了北都城,帮着百姓们冒雨将行李搬去了城南,还搭了许多草棚子。北都军训练有素,入城后便迅速适应,原先心中惶恐的百姓与难民见了北都军,纷纷都安下心来。

连着几日祁雪都在书房中吃睡,如今毅王府中的百姓都撤去了城南,周镜同周行牧也守在城南,秦妱便带着周睢远和饼子住进了北都王府。

王府虽危险,但库房中还留有这些年的宫中赏赐,轻易不能丢弃,若是上面问罪就麻烦了。再者书房中的书册也不好转移,祁雪执意要留在府中查看,范恒也每日陪着,加上辛晴留在府中伺候,倒也还算安稳。

但谁都没料到,近日有所缓和的雨势竟在夜半时分杀了大家个措手不及。

祁雪受伤后身上时时疼痛,她夜夜都睡得不安稳,今夜尤其心慌,竟被梦魇住,满头大汗却醒不过来。

“阿雪!阿雪醒醒!水漫进来了!”耳边传来秦妱的声音,祁雪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猛地睁眼坐起身,秦妱抱着周睢远站在床榻边,穿着定制“蓑衣”的饼子也窝在她怀里,此时辛晴搀着范恒进了屋,几人面面相觑。

祁雪下榻时发现水已经漫到小腿了,她连忙吩咐辛晴:“去取蓑衣、取梯子,上屋顶!先送范先生上去!”她深呼吸了两口,努力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又对秦妱道,“把阿远和饼子交给范先生,辛晴会先送他们上屋顶,我们去书房,书册必须带走!”

秦妱二话不说将手中裹着油布的包被连同饼子塞给范恒:“劳烦范先生了!”

祁雪带着秦妱跑进书房中,看见里面的情形,顿时庆幸自己这几日将要紧书册都整理了出来,包进了油纸中,她与秦妱扯着一块大油布将油纸包摞了进去。

两人速度极快,忙得在寒冷的雨夜都额角冒汗。待两人将书册收进油布中,桌上的油布已有半人高,水也漫到了腰际。

祁雪四下张望了一圈,将博古架放在书案上,尽量架高些,再将剩下带走不的书册堆在博古架上,这才转头与秦妱一同抱起油布往门外去。

“夫人!毅王妃!快上来!”辛晴在屋顶喊。

祁雪正苦恼自己一人带不动这一大包油布,就见秦妱单手将油布扛在肩上,她的身子只踉跄了一下便稳稳站住,脖子憋得通红,咬着牙已是说不出话了。

祁雪连忙托着油布包往梯子上推,秦妱扛着油布慢慢往上爬,祁雪便提心吊胆地在下边扶着梯子,连身上的疼痛都暂忘了。

眼见着秦妱快爬上屋顶了,辛晴早就在那儿候着,他伸手拽住油布用力扯上屋顶,秦妱顿时大大松了口气,忙爬上屋顶,转头看底下的祁雪,水已漫到她胸口了。

祁雪见秦妱离了梯子,便立刻往上爬,顺利上了屋顶后,辛晴递上蓑衣,她连忙披上,虽然衣裳已经湿透了,但蓑衣好歹能挡些雨势,不然豆大的雨滴砸在脸上生疼。

“喵......”饼子轻轻叫了一句,秦妱将它抱到身上,与周睢远挤在一处,她小声安慰:“不怕啊......天亮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屋顶上几人都没说话,谁也不知道这情形能否撑到天亮......

好在一个时辰后雨势渐渐小了,檐下积水虽已有一人多高,但并未再上升,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几人都松了口气。

秦妱抱着饼子和周睢远,觉得十分疲惫,眼皮止不住地想合上。忽然饼子叫了声,从她怀中跳了出来,踩着屋檐跳到了一旁书房的屋顶上,连续几个跳跃,没几下便消失在眼前。

“饼子!”秦妱喊了声,见它头也不回地跑了,不由有些担心。

范恒安慰她:“饼子向来有灵性,许是搬救兵去了,狸奴本就是夜行侠,无需太过担心。”

秦妱点点头,揽紧了周睢远,努力清醒,可她半夜惊醒,又在书房忙活了许久,情绪与身体都疲惫不堪,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半梦半醒间她的手渐渐放松了力道,忽然觉得怀里一空,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裹着周睢远的包被!

屋顶是斜坡,裹得滚圆的包被顺着斜坡往下滚,屋顶几人还没来得及起身,包被已滚到了屋檐边缘。

“阿远!!!”秦妱起身要扑过去,可谁都知道,那是来不及的。

“呜哇!!!”屋顶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猫叫,秦妱身旁闪过一个橘色影子,抬眼便看见饼子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口咬住了周睢远的包被,使他堪堪停在屋顶边上。

饼子也累极了,有些拖不住包被,幸好被跟在它身后赶来的周行牧一把抱起。

秦妱此时已吓得满眼泪水,她颤着手接过周睢远,见他还裹在包被中睁着眼四处看,她又附身去抱饼子,这才发现饼子一嘴血,她用手指掰开饼子的嘴,看见它断了一根尖牙,她心疼得不知该说什么。

此时屋顶上又来了几个黑衣人,周行牧见几人身边还放着个巨大的油布包,猜想以祁雪的性子,里面定是方子与书册,他默了一瞬,对祁雪道:“是我疏忽了,城南缺人手,我就将暗卫都调走了。”

祁雪知道周行牧压力大也很忙,她笑了笑,安慰他:“无碍的,这不是都没事么?”

此时天已有些亮了,只不过因着还在下雨,有些不明晰罢了。

暗卫分别背着几人,轻巧穿梭在还未被淹的屋脊与围墙上。祁雪趴在周行牧背上,困极了的她脸埋在周行牧后颈处,鼻尖萦绕着周行牧的气息,安心地睡了过去......

......

“师父,前面好像到了!”刘静驾着马车,远远看见前面转角处有几个人影,自从进了崆鸣山地界,就再没见过人影的他,此刻有些兴奋起来。

刘墨掀开帘子看了看,他的眼睛有些看不清,听刘静说前头有人,就吩咐刘静:“上前问问,还有多久能到细兰村。”

早先太医院的人来请时,便告知刘墨,皇上派去的太医都驻扎在细兰村。

“好嘞!”刘静赶车往前去,越近越觉得不对劲,转角处站着的几人一动不动,都低着头,身形瘦削。

“嘿!”刘静喊了一声,那几人仍是一动不动,他觉得不对劲,忙停了马车,对车中的刘墨小声道,“师父,我去前面看看,你在车里先别出来。”

“你小心些,别靠太近。”刘墨叮嘱了一句,又探身掀开帘子一角,看着刘静下了马车。

刘静的手背在身后握着匕首,跳进了路边野草中,一点点向路口靠近。

路口站着的几人没有任何反应,待走近了,刘静才发觉几人瘦得过分,他小心翼翼地从草丛绕到几人侧方,仔细一瞧,差点叫出声!

这哪里是人,分明是披着衣裳的白骨!头颅用一根木棍顶着放在身子上,难怪远远看见他们头都低着,身型也瘦削得可怕......

刘静咽了咽口水,正想退回去,忽然身后冲过来一人将他扑倒在地,他转头去看,那人脸上尽是脏污,脸颊凹陷、面色蜡黄,只眼中还闪着精光!

来人盯着刘静像是盯着什么可口的餐食,刘静抬手要推开他,没想到那人竟张嘴咬了上来!

饼子宝宝!你是一只猫猫侠!!!

秦妱:完蛋......阿雪不会觉得北都破破烂烂的,哪天偷偷跑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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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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