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闵乐不过是随便问问，他并不想深究，弘鸢那诡异的妖气，他一眼便能看出来。
但闻别暮可不这么认为，他紧张地扫了一眼楼闵乐，抿唇不言。
清晨的雾气已经散去不少，闻别暮目移到不远处的镇妖塔山上：“师尊，我感觉镇妖塔里有问题。”
弘鸢离开之后，镇妖塔内还是一阵喧哗，想必不是弘鸢的缘故，而是镇妖塔内出了什么问题。
听见小徒弟在刻意地转移话题，楼闵乐抬手，掩去唇边不明显的笑意。
逗小孩真好玩。
没听师尊讲话，闻别暮更紧张了。他怎么能想到楼闵乐是在逗他玩。
闻别暮一着急，他向前一拽，将楼闵乐稳稳拽住，对方一个趔趄，竟然向后退了一步。闻别暮躲避不及，被撞了个满怀。
闻别暮鼻头一酸，差点憋出眼泪来。他眼眶和鼻尖都有些红，应当是被撞得不轻，看起来楚楚可怜。他才不管自己现在是什么形象，捂着鼻子道：“师尊……我，我不是想瞒您的。”
到底是谁纵容这小孩动不动就拉人衣袖的。楼闵乐转身，责备的话硬生生被闻别暮的模样憋回去了。
楼闵乐忍不住搓了一下闻别暮的脸颊，动作轻柔：“你觉得镇妖塔里有什么问题？”
里面的妖躁动再正常不过了。
闻别暮道：“我在里面听见了妖的动静，没有听见那位家主的。”
闻别暮想进镇妖塔看看，他知道自己这么做会置自己于危险之中，但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
他特别在意那三位家主在王家坝看见了什么。闻昇已经死无对证，云家那位行踪不定。唯一能套出话的，就只要被关在镇妖塔中，走火入魔的宴寰。
楼闵乐猜到了闻别暮的想法，他伸手弹了一下闻别暮的脑袋：“你是进不去才回来的吧？你……算了。”
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话也没说完。
闻别暮听得心中一阵打鼓。
太阳将夜色完全驱逐开来，镇妖塔在白天显得没有那么的诡异。闻别暮这时才能看清楚，镇妖塔上如同在王家坝环境中的铜钟上，也刻着梵文。但这上面的梵文，明显更晦涩难懂。
楼闵乐轻摇着折扇，觉得上面的梵文很是眼熟。他走上前去，仔细观摩着上面的话。
这些梵文写的不是很标准，和那铜钟上漂亮的梵文不同，这上面的倒像是一个孩童随意涂鸦上去的，歪歪扭扭。
闻别暮看不懂，上面的话断断续续的，不知所云。
楼闵乐看了一会儿：“镇妖塔是凤凰主建的，为了方便沧海山山主捉拿那些危害九州的妖。”
里面的妖可都是些大人物，是让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捉回来的。
楼闵乐对着闻别暮伸出手，他掌心宽大，给人莫名的安心感：“拉住我，我带你进去。”
镇妖塔于修道之人来说，进去容易出来难，楼闵乐在外面留了个阵眼，但要他的灵力才能自由穿梭。要是进去了，闻别暮也必须紧紧跟着他才行。
闻别暮将手放上去，冰冰凉凉的。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突然一黑，这是进到镇妖塔内了。
镇妖塔的封印只针对心术不正的妖怪，楼闵乐只要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就能自由地穿梭于镇妖塔。
楼闵乐打了个响指，一团火焰浮现在他身旁，黢黑塔内顿时明亮了不少。
闻别暮攥紧空荡荡的手心，有些不自在地左顾右盼。
“跟好。”楼闵乐声音中带了几丝无奈，“算了，你还是牵着我吧。”
闻别暮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他“啪嗒啪嗒”跟上去，紧紧抓住楼闵乐的手。
闻别暮发现，他们一进到镇妖塔中，妖怪们霎时安静下来。
走在前面的楼闵乐在空气中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他呢喃道：“这和弘鸢身上的味道好像。”
那种妖族天生就有的邪性。
叮铃当啷……
铁链碰撞的声音在镇妖塔内响起，突兀刺耳。不出意外的，塔内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何人闯入镇妖塔？”
声音在塔内回荡，让人分不清声音的来向。闻别暮握着楼闵乐的手劲加重了些，他问道：“可是宴家家主宴寰？”
男人爽朗地笑了，一点儿走火入魔的样子都没有。
闻别暮鸦羽般的睫毛颤啊颤，他没出声。在王家坝的时候，王小四不也一开始看起来很正常吗？
宴寰终于不笑了，他声音冷酷：“来问王家坝的事？”
他语气陡然的变化，让闻别暮觉得很不妙。王家坝的事在这些老辈口中都是讳莫如深的事，这更让闻别暮好奇。
手心冒出细汗，闻别暮想要松开手，却被楼闵乐紧紧拽住。他听见了师尊的声音。
“小徒弟想要知道些情况，还望寰大人给个面子。”楼闵乐这语气，像是和宴寰很熟稔的模样。
当然熟了，当初楼闵乐下山收徒时，还和宴寰打过交道。
听见楼闵乐的声音，宴寰沉声好半晌，终于想起这是哪位：“启明星君？”
自己这是被关在镇妖塔多少年了？宴寰不知道，镇妖塔里暗无天日，他度日如年。宴寰每次有想逃离的心思，锁住他的铁链便会引下一道天雷，让他痛不欲生。
宴寰早就忘记了自己当初在外面意气风发的模样。
宴寰站起身来，身上的铁链却将他狠狠拉了回去。□□和地面相撞，声音震耳欲聋。
宴寰苦笑一声，他低头看着满手鲜血，自嘲般摇头。等他再抬眼，面前站着楼闵乐他们师徒二人。
看见闻别暮的第一眼，宴寰愣住了，他脱口而出道：“你是闻家那孩子？你居然还活着。”
闻别暮有些不自在地向后退了一步。宴寰这句话，无疑是证明了自己在幻境中看见的，不全是那狐妖捏造出来的。
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自己被蒙在鼓里的感觉。闻别暮下意识想要逃离，但他忘记了楼闵乐此刻正紧紧拽住他的手。
闻别暮沉默着盯向宴寰，他一双眼睛中布满明晃晃的疏离。
这眼神，和他亲爹一模一样。
宴寰被气笑了，自己就说了一句话，怎么就招惹了这毛头小子。
“大费周章地到镇妖塔里来，找我有什么事？”宴寰不会认为这两人是闲得蛋疼才进镇妖塔，问那些失了智的妖怪也没用，那就只有找他自己了。
宴寰这人真性情，他不屑于去搞像闻昇那样弯弯绕绕的事儿。
闻别暮一时还没习惯，竟然结结巴巴了好一会儿。
宴寰忍俊不禁，他原先应当是个丰神俊朗的男子，就算现如今披头散发有些狼狈，他笑起来也有几分姿色：“我现在又不会吃人。”
闻别暮有些气，牙磨得响。
宴寰顿了一下，都是千年的狐狸，他猜到了闻别暮要问什么。宴寰躺在地上，长吁道：“闻家儿童欺我老无力。你要问王家坝，我得到了什么功法是吧？”
幽默诙谐，好像是他们宴家人天生具有那般。宴寰温和地笑了笑：“你们坐下吧，听我讲个故事。”
*
另一边，闻子然和宴无究各自拿了自己该拿是东西，在灵山出口汇合时，被大长老叫住了。
丹灵看着这两个孩子，脸上是和蔼可亲的笑容：“子然，无究，怎么突然想着回灵山来了？”
宴无究正要和盘突出，想要将师尊失忆的事儿告诉长老，身旁的闻子然突然上前一步。
闻子然笑眯眯地看着丹灵，大大方方道：“师尊让我们回来拿些东西。”
一旁的宴无究本来想反驳的，但闻子然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大长老，师弟已经完成了狐妖的案件。”
闻言，丹灵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他当初将闻别暮赶出去，可没想着让他这么快解决那些案卷。他也没想到，楼闵乐会这么不要命，非得要去找他的小徒弟。
丹灵终究是个老狐狸，他道：“你们好好跟着你们的师尊，回来有赏。”
闻子然也笑得甜滋滋的，他将手中的东西往怀中揣了揣：“大长老，我们会的。时候不早，我们急着赶路，弟子们便先离开了。”
宴无究悟了，宴无究大惊失色。
原来傻白甜、没心没肺的人，从始至终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啊。
丹灵眼神一凛，他挥挥手，示意闻子然到一旁去，自己则站到了宴无究面前。
宴无究一哆嗦，他低下头：“长老有何事吩咐？”
“我让你去办的事，你做到没？”丹灵原本笑盈盈的眼睛，此刻变得格外阴沉，好像只要宴无究不说真话，丹灵就要把他千刀万剐。
宴无究有些发怵，他有些怯场，想要逃避。目光和师兄鼓励的视线相触及，宴无究深吸一口气：“长老，弟子努力去做了。师尊应下了。”
听见宴无究肯定的回答，丹灵面上的神色缓和了不少，他又换上了他的假笑：“两位便下山吧。”
注视着宴无究和闻子然离开的背影，丹灵心情颇好地转身，撞上拎着昏迷过去的闻小六的弘鸢。
丹灵扫了一眼那个资质平凡的男孩，他嘲笑道：“这次不送宝物，送废物了。”
弘鸢将闻小六扔在地上，她手放在下巴处，故意夹着嗓子道：“丹灵长老无所不能，这个小子还是能收下吧。”
千娇百媚，听得丹灵骨头酥软，但又莫名觉得恶寒：“有什么好消息吗？”
弘鸢摸着乌鸦的脑袋，她咧开嘴笑了：“我给了小师弟一个特别的礼物哈哈～师兄，你应该能猜到是什么！”
一句话说得千转白回，丹灵原本的好心情烟消云散。他当然能猜到是什么，那件事可是弘鸢的心结。
丹灵嘟囔道：“真是个疯子。”
暮色沉沉，东方有颗明星突然闪烁。
弘鸢没听见丹灵的话，她窥见那颗流星，凑近丹灵，用极低的声音道：“接下来，是好戏开场，荧惑登场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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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荧惑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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