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秋被林知烨从河里捞出来的时候还在笑，全然没因为刚才踩到石头摔倒后险些溺水一事而感到后怕。
他一手抓着一只小乌龟，将其中较大的一只递到了林知烨眼前。
“给你！”
“你就是为了抓这两个东西才突然去跳河的吗？”林知烨后退拉开了和乌龟的距离，“你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吗？”
沈亦秋点了点头，用看傻瓜一样的眼神看着摆出一张严肃脸的林知烨，不假思索道：“用手写呗，你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哈……”
林知烨一时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气，捏着龟壳，从沈亦秋的手里接过了连一半手掌大小都没有的乌龟。
和沈亦秋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他调转了话题，打量着手心里缩进龟壳的乌龟，“为什么给我这一只？”
“因为你比我小，所以给你大的。这叫互补……为什么要这么问？是觉得还不够大吗？”
“不是……沈……”再抬头时，眼前的小不点又没了身影。林知烨下意识看向河边，只看见了沈亦秋一头扎进河里的潇洒身影，“沈亦秋？沈亦秋你站住！你又去干什么！”
他急忙追了过去，又被脚下打滑的沈亦秋拽着手腕，一起摔进了公园的河水。
林知烨连拖带拽，费劲了力气才再一次将呛水的沈亦秋拉上了岸。
两只小乌龟早已趁乱逃离，不见踪影。他得以空出手捏着沈亦秋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把笑嘻嘻的人扯出了一张滑稽的鬼脸。
“小心我告诉赛薇阿姨，让她打你屁股。”
原本在他手下闹腾的沈亦秋听到赛薇的名字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被扯着脸蛋，说的话也含糊不清，可林知烨还是听懂了他的话。
——不要，不要告诉妈妈，我最怕打屁股了！
但初春的水即便长时间的被太阳照射，仍带着冬天的寒气。
回家的路上，沈亦秋开始咳嗽，拽着林知烨的衣角小声嚷嚷着头晕。
他连家门都没进，就被林知烨送到了医院护士的手里。
“四十度，打针还是……”
未等护士问完，林知烨便替沈亦秋做出了选择。
“打针。”他拽住了想要逃跑的沈亦秋，做出一副安抚的模样，“听话，打针好得快。”
沈亦秋被按在床上，在针筒下哀嚎的模样极大地缓解了林知烨两次被拖下水的怨念。
事后，赛薇给自己不省心的儿子办理了住院，本想独自留下照顾，却见林知烨没有离开的意思，索性答应了他坚定陪床的要求。
沈亦秋是被噩梦吓醒的。
比起高烧带来的脑袋昏沉，还是屁股上的疼痛更胜一筹。
他趴在床上，捂着屁股抽噎了几下，然后蹑手蹑脚地爬下床，绕过在陪护床上熟睡的赛薇，敲开了单间病房配套的休息室，小声试探着能不能和里面的林知烨一起睡。
“可以吗？”
“你真是个精力充沛的小神经……”他叹了口气，给沈亦秋空出了一人多的位置，“可以，进来吧。”
太阳穴跳了两下，剧烈的头疼将林知烨拉回了现实。
记忆中金色的眼和沈亦秋微皱的眉眼逐渐重叠。
是他吗？
“具体还是要看你的想法。”沈亦秋被盯得心里发虚，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这么盯着我做什么？别想太多了，只是等你等得时间太长，所以去洗了个澡。”
会不会是系统传输错了资料？
内心的声音驱使着他伸出手，拇指轻轻滑过琥珀色眸子的眼尾。
沈亦秋瑟缩了一下。
真的……是他吗？这个让人难以琢磨的家伙，真的是那个不知真假的记忆里聒噪的小傻子？
“小神经……”
林知烨轻声呢喃着。
“你叫我什么？”
抽回的手被沈亦秋反握。
澄澈的金色眸底仍残留着被浴室热气蒸腾得水润潋滟。
沈亦秋想着上前一步，在身体前倾的瞬间又按捺住了这股冲动，不确定地再次开口，“你刚刚……叫我什么？”
他从来不会对自己露出这副模样。
所以记忆是真的？可如此重要的过去回想起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任何实感？
是载体不对吗？和沈亦秋一起的那个林知烨和我并不是同一个人？所以真的是系统搞错了？
“林知烨，你叫我什……”
面对又一次的追问，林知烨就着沈亦秋抓着自己的手，将他拉近了自己。
“小沈总啊。”他扯起一抹微笑，“除了小沈总，还能叫你什么？”
眼底如太阳般闪耀的光彩瞬间堙灭。沈亦秋松开了他的手。
“原来……那个人的名字和我的一样。”
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
周围人眼里和他结伴长大的林知烨；顾承泽口中重病无法参加高考的林知烨；无端冒出的记忆中和沈亦秋并肩而行的林知烨……
原来我是这家伙的替身吗？
“你是不是很失望？小神经……”他细细品味着这饱含无数情愫的三个字，“哈，还真是个贴切的称呼。”
甚至系统赋予这具身体的身份都是假的。竹马……竹马？可真是个好笑的身份。怪不得总是显示数据损坏，原来是因为载体不对。
“亲爱的小沈总，我或许可以猜到你想听到的回答……”
沈亦秋的肩膀颤动了一下。搭在头顶的毛巾为他脸上的表情提供了一处完美的藏身之所。
“可以，进来吧？”
沈亦秋转身想逃，林知烨单手越过他的肩膀，将卧室的门关上，借着这恰到好处的姿势，把他圈在了自己和墙壁中间。
“我不想了……”
颤抖的尾音让沈亦秋的内心无所遁形。
林知烨看向他的视线太过冰冷刺骨，像是屠夫手中饮血的刀，一层层地剜开他披在身上的伪装，只为看清胸腔里的那颗心究竟是在为了谁而跳动。
下巴被轻柔地捏住抬起，头顶毛巾也顺势滑落在地。他本想侧开视线，可眼眶中蓄满的泪水在对上林知烨那双冰冷的眼后瞬间决堤，让沈亦秋再顾不上其他。
“我不想了，林知烨，我……”
未说完的话尽数被激烈的吻吞下。
林知烨就像是在攻城掠地，不给沈亦秋一丝喘息的机会，粗暴且分毫不让。
他被亲得头晕目眩，分开时双腿发软，只能撑着林知烨的肩膀才能勉强稳住身形。
泪水依旧在流，在他低头弯腰啜泣时顺着下巴滴落。
替沈亦秋拭去眼底的泪水，林知烨扶着他，将他揽进了怀里。感受到背后衣衫被死死地攥住，他发出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喟叹。
“小沈总，我不知道你在叫谁。是我，还是另一个姓林的家伙？”
沈亦秋咽下喉间的抽噎，掀起眉眼瞧向林知烨，嗫嚅半晌，道：“是你……”
得到满意的回答，林知烨眸中的情绪开始回温，撤去了对他的包围。
“既然如此，那就请回吧，小沈总。”
在听到那声细若蚊蝇的呼唤时，沈亦秋以为一切都要结束了。
卧室厚重的木门就像是横在他和林知烨之间的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可它们就像是叛逆的孩童，沈亦秋越是急切，泪水从眼眶滚落的速度便越发嚣张。
沈亦秋静静瞧着圆形浴池里已经蓄满溢出的水，拧上水龙头，不顾一切地扎进了池底。
他仰面朝上躺在水下，眼前的一切全都变得扭曲模糊不清。
直到胸腔的氧气耗尽，他浮上水面，心底乱作一团的情绪也在大脑缺氧一片空白的瞬间回归冷静。
被报复性啃咬的双唇在第二天依旧红肿。沈亦秋对着镜子摸了摸肿胀感明显的唇瓣，取消今天去医院给林知烨做检查的想法在这一瞬间抵达了巅峰。
真想掰开林知烨的脑袋看看他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没有控制好涂抹唇膏的力道，沈亦秋疼得眼角分泌出了生理性泪水。
我甚至都还没想好白月光的身份，他倒是会替我省事，连名字都帮我起好了……
算了。
沈亦秋想。
不过都是我欠他的。小时候他替我操心，现在倒是轮到我操心他了。
来到一楼，林知烨如往常一样准备好了早饭，坐在餐桌旁对着笔记本电脑办公。
他似乎刚结束和某人的通话，手机还虚靠在耳边。
听见沈亦秋的脚步声，他也只是淡淡地瞧了一眼来人，“饭在锅里，我已经吃过了。”
可落在红肿唇瓣上久久不肯移开的视线还是暴露了他的本性。
——记吃不记打。
“你……”心中百般不情愿，他还是合上了笔记本，想问沈亦秋有没有抹药膏。
“我不吃了。”
嘴巴实在肿得厉害，就连喝水都像是在受刑。
用口罩遮住狼狈的嘴巴，沈亦秋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林知烨，没心情去思考他想说些什么，催促道：“去医院，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等到了医院也给自己拿点药吧……
“只是普通的感冒，吃药就行。但也不能掉以轻心，长时间的咳嗽可能会发展为慢性肺炎。”
邱绍摘下听诊器，瞧着沈亦秋下唇破皮的地方，补充道：“个人生活方面也要注意节制，太频繁激烈的活动对病人不好，你也有被传染的风险。”
“不是……”沈亦秋下意识反驳。
厚重的眼镜极大程度上削弱了邱绍眼底的玩味探究，他敲了敲桌子，问道：“那是什么？二宝终于饿到要对你下手了？”
“不……”
“我会注意的。”林知烨先一步替沈亦秋应下了邱绍的提醒。
“不是，我和他没……”
“辛苦邱医生再开一副软膏吧？”
敲字的手一顿，邱绍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怒火，摘下眼镜，自暴自弃道：“这种东西你们大可以出了医院大门，左转、左转再看向右手边，到那里的无人情-趣用品店去买！”
碎碎念
写完之后，通读捉虫，意识到小沈和小林对待同一段回忆的态度和角度完全不一样
小沈第一时间想起的是林知烨和他并排坐在长椅上安静的样子
小林回忆的重点却是沈亦秋被按在床上像杀猪一样打针的狼狈模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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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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