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陆杉与宋宋碰头讨论空轨优化项目实施过程中的细节问题,温言仍然不在。
他耐着性子说完正事,终于得以发问道:“温总又出去了?”
“嗯。”宋宋点点头,“去找蒙总汇报工作。”
陆杉琢磨了片刻,别开目光,尽量不经意地说:“是蒙楝找温总,还是温总主动去的?”
“有区别?”宋宋一脸迷惑,接着警觉地推了下眼镜,“陆总称呼起C星的高层总是很随意,是因为你不是C星人吗?”
陆杉一笑,说:“不,我是C星人,只是后来搬迁了。”
“哦。”宋宋也笑了,却不是平时没心没肺的模样,而是有点八卦,有点意味深长,“上次是余小少爷,这次是蒙总,陆总很关心和温总亲近的人呢。”想了想,笑容放大,“也很关心温总!”
陆杉:……
宋宋若无其事地整理着文件,又说:“不过也是,温总最近状态不太对,的确应该好好关心一下。”
陆杉立刻紧张起来:“怎么回事?”
“没有任何异常。”宋宋摊手,“只是我对他的气场和身边氛围的感觉,以及一些蛛丝马迹,比如上周突然跟我聊生活,问我为什么每天都很高兴,还有啊,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温总的男朋友好像突然消失了。”
陆杉:…………
宋宋煞有其事地分析起来:“一开始那么张扬,搞得全网皆知,但突然就没下文了,之前温总过生日也没听到任何风声,而且大伙儿给温总庆祝的那天,他的情绪明显很低落。我想恐怕是……吵架了?甚至可能是分手。”
一把大刀悍然插在了陆杉的心上。
“温总应该是第一次谈恋爱,一定很难过,但还要每天装作没事,哎。”宋宋伤感地唉声叹气,“我听说温家对此不满,特地把温总叫回去审问了,温家的氛围可是相当恐怖!”
“难怪他自己住在外面。”陆杉喃喃道,接着突然反应过来,古怪地看着宋宋,“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宋宋是温言的第一助理,业务能力强,亦相当忠诚牢靠,理应不会随便议论上司的私事。
不料宋宋又推了下眼镜,理所应当地说:“因为陆总你和温总的关系很好啊,所以我想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劝劝温总,让他尽快好起来。”
陆总:!!!
“我、我什么时候和他关系好了?你怎么看出来的?”陆总脸上有点烫。
“真的?”宋宋笑着问。
惊觉自己居然被诈了,陆杉强行挽回道:“我是问你有什么证据!”
“还是没证据。”宋宋仰头想了一下,“依旧是感觉和一些蛛丝马迹。”
陆杉皱眉:“什么蛛丝马迹?”
“很难概括,就是一种非常微妙的东西,大约是因为我几乎每天都在温总身边,所以可以察觉到。”宋宋笃定地说。
陆杉心说当助理真是埋没你了。
“哎呀算啦,不说这个了,反正如果我想对了你就瞅机会劝一劝温总,想错了应当也没关系吧,陆总你也不是长舌的人。”他走向一边的资料柜,“周末的宴会,陆总给温总准备了什么礼物?”
“什么宴会?”陆杉莫名其妙。
“你不知道吗?”宋宋茫然扭头,“就是温总生日并上任一周年的纪念宴会啊,我还以为大伙儿都知道了……我这就把邀请函给你。”整个头伸进柜子里去翻找。
片刻后。
“咦?怎么没有呢……明明都在这里啊。”
他把资料筐抱着搬出来,往桌上一倒,版式优雅的深蓝色邀请函“哗”地铺开。
陆杉跟他一起找,找到了蒙楝的,余臣的,林文琦的,以及C星高层各大家族的,但就是没有他的。
“不可能啊。”宋宋挠挠头,“我亲自拟的名单,是有你的。不会是制作漏了吧?”
陆杉顿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亲自拟的名单,温总没插手吗?”
“他有过目,不过一般这种事他都不会有意见的。”
陆杉想明白了,抱臂道:“那可不一定。”
宋宋蹙眉。
他听懂了陆杉的意思,但却不相信,好端端的,温言为什么会不让陆杉参加宴会呢?
“我看看。”他不死心地掏出手机划拉,“当时温总看完给我回复了邮件,我心想不可能有什么改动,就直接转给宣传了,他们……”
话音戛然而止。
他抬眼看陆杉,再低头看屏幕,震惊地发现,那张他做的按姓氏笔画排列的拟邀请人名单上,本该有陆杉名字的地方,现在什么也没有。
他又在屏幕上使劲儿戳了戳,编辑记录里,温言删除的历史赫然在目。
宋宋:!!!
“宋大助理,工作可不能想当然啊。”陆杉站起来,自嘲地耸了下肩。
宋宋:……
“你是哪里惹到温总了吗?”他不敢置信地问。他总觉得他们的关系是很好的,难道他感觉错了?
“或许吧。”陆杉叹了口气,走到窗口,侧身向下看。
当晚,温言工作结束后不想回家,开车兜风亦觉得累,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去余臣最喜欢的那家冰淇淋店坐坐。
最近他想通了许多,市中心的繁华喧闹更令人不暇他顾,即便他坐的窗口一眼就能看到上次和陆杉争执分别的街边长椅,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
他照旧点了玫瑰巴菲,虽然吃不出味道,但仍有醇厚的奶油、漂亮的造型值得认真品尝。
像多数年轻人一样,他把手机放在桌上,在属于自己的轻松时间里随意浏览。
“叮咚”一声,小窗口弹出一个问题——
“是你吗?”
温言茫然,点进去一看,心头微滞。
先前陆杉在网络搜索上提问的时候,他一时兴起便注册了一个名为W的账号回复了一条。而现在,那个题主L,也就是陆杉,居然私聊他了。
他猜到W就是自己了?
思索片刻,温言回了个问号过去。
不多时,对方发来消息——
“如果是你,那你一定知道我是谁,如果不是也没关系,毕竟都要对你说声对不起。”
温言的心绪沉了下去。
他抬起头,看着窗外斑斓浮华的夜色,深深地吸了口气。
不带任何情绪地想,陆杉并没有做错什么,既然如此,自己为什么会生气?陆杉又为什么要道歉呢?
仅仅是因为信息素的相互碰撞导致双方的情绪受到了影响吗?
恐怕……不尽然吧。
……
办公室里一片黑暗,陆杉独自坐着,手机发出一点幽光。
他盯着那幽光,等待、失落,许久之后,眼睛都痛了,那点幽光终于发出了更强烈的一闪,一行字出现在他的面前——
“无需道歉,你没有错,错的是我。由始至终,我关心的只有我自己的心情。”
陆杉:!!!
他的手几乎颤抖了,脑海也乱成了一团,他拼命组织着思维和语言,系统却突然跳出提示——
用户不存在。
心骤然一缩,再点进去看时,界面一片空白,对方已经注销了账号。
……
他的呼吸在寂静中渐渐急促,清晰可闻。
冰淇淋店里,温言收起手机,起身离开,走入人流熙攘的街道。
头顶空轨的柔光与星辰呼应,吃空了的玫瑰巴菲玻璃杯被他留在了原地。
深夜,城市陷入安眠,长街空无一人,陆杉独自走来,坐在冰淇淋店外的长椅上,高大的身躯孤独而单薄。
他细细品味着不久前一闪而过的对话,终于明白了,温言说得很对。
但由始至终只关注自己心情的,又何尝只是温言一个?
当初,突发易感期的他交代在了温言手里,为了不再尴尬,为了还上人情挣脱负罪感,他主动提出了那个假扮情人甚至结婚都可以的可笑办法。
第三次易感期时他重蹈覆辙,又为了回到所谓的正轨,他对温言说了很多生硬的话,让他远离他。
到了今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道歉,其实也是为了自己,因为只要温言接受了道歉,他的心里就好过了,他就又能变得纯白干净,无责一身轻。
“直面并接受自己的弱点并不是软弱,逃避和放弃才是真正的软弱!”
余臣的声音出现在脑海里。
这也是温言的态度。
那么,他的软弱是什么?
他又在逃避和放弃什么呢?
……
周末黄昏,宴会即将开始。
休息室里,温言与被允许入场的三家媒体负责人开了个短会。
他看着媒体交上来的问题,什么去年总结、明年打算、想对年轻人们说的话之类,笑着轻轻挑眉。
“诸位就只想问这些?”
负责人们面面相觑,又纷纷讪笑:“温总的意思是……”
“我以为媒体都比较喜欢问有关感情的问题。”
站在一边的宋宋:???
负责人们同样一头雾水,其中一人不怕死地试探道:“温总未婚,感情问题嘛……”
“未婚,但可以谈恋爱。”温言起身向外走去,顺手把提问稿交还给负责人,说,“这是最后一次,再不问,就真地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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