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绣画

薄雪铺满庭院,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韦家的学堂。学堂内,几个年幼的韦家小姐正安静地捻着丝线,听着夫子讲解各色针法。然而,在这安静的场景中,韦悠然的座位,却仿佛多了一抹异样的生动。

韦悠然安坐于窗边的绣架前,素手轻挑红线,面前是一幅未完成的牡丹图。明艳的花瓣下,几根针脚歪歪扭扭,好像挣扎着要从绣布上逃离。韦悠然撇了撇嘴,颇有些不耐烦:“这花还没开齐,我的眼睛倒快累花了。”

嬷嬷轻咳一声,提醒道:“小姐,老爷交代了,学女红是将来为人妇的一项基本功。”

韦悠然打了个哈欠,目光飘向窗外雪景,语气懒洋洋的:“嬷嬷,谁规定的女红只能用针线?我觉得这花,要是画出来,会更快,更好看。”

嬷嬷板起脸来:“小姐,女红讲究的就是针脚的细致精巧,哪能随便画几笔糊弄过去?”

“悠然,专心些。”坐在一旁的大嫂轻声提醒,眉目间带着几分无奈。她知道这个小姑子素来不守规矩,但又偏偏聪慧讨喜,让人无法真正生气。

韦悠然扁了扁嘴,心中暗自叹气。这针线活,哪有昨日画坊里新学的山水画有趣?左不过是针来线往,缠缠绕绕,怎能比得上泼墨成景,千里江山顷刻跃然纸上?

不远处的夫子抬头瞥见她神游天外的模样,忍不住敲了敲桌案:“小姐,你这针法,绣的是菊花还是蜘蛛网?!”

周围小姐们轻笑出声,韦悠然脸上浮现一丝不服气,眼珠转了转,立刻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夫子,我只是觉得,这绣法太过拘谨了,难显花草之灵气。”

“哦?灵气?”夫子挑眉,显然并未被她的“伶牙俐齿”糊弄过去,“那你倒说说,如何才能显得灵气?”

“画呀!”韦悠然毫不犹豫地答道,顺手从怀中摸出一支细笔和一卷宣纸,只见她提笔蘸色,轻轻一挥,雪白的绣布上便绽开了一朵灼灼盛放的牡丹花。红色的花瓣层层叠叠,金色的花蕊用细致的笔触点出一丝灵动。几笔间,那朵牡丹仿佛自画布上长了出来,透着盈盈生机。

“这不比针线利索多了?”韦悠然放下笔,得意地撑着下巴,“再说了,绣出来也不过是看,画出来也是看,何必苦苦为难自己?”

嬷嬷瞧着那活灵活现的花朵,竟也一时语塞,忍不住低声嘀咕:“这画是好……可是,这算什么女红呢?”

教习嬷嬷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创新”怔住了,面色有些复杂,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

“大嫂也说过,绣的是技艺,画的是神韵。既然画能取代绣,何必多此一举?”韦悠然见嬷嬷没回话,越发觉得自己理直气壮,趁机抖了抖那张画卷,末了还轻声补了一句:“更何况,谁会天天盯着我针脚规不规整呢?”

话音刚落,一阵轻轻的叹息声从门口传来。韦坚不知何时站在门外,负手而立,面上似笑非笑:“花虽好,却掩不了偷懒的本质。”

韦悠然回头一看,顿时怂了半截:“爹……爹!”

韦坚负手而立,眉头轻蹙,目光扫过那绣布上的“画作”,冷冷道:“学女红的目的是锻炼耐心和心性。若心思都放在如何取巧上,将来嫁做人妇,可不止这些小聪明能敷衍过去的。”

韦悠然吐了吐舌头,不情不愿地拿起针线,嘟囔道:“好好好,爹爹说得是,不过,我可不觉得刺绣比画画好看……”

韦坚瞪了她一眼,转身走远,声音却不大不小地飘过来:“别以为画得好就能躲过女红。韦家的女儿,心思再灵动,也要有个安分的样子。”

韦悠然撅了撅嘴,又望了望那已经画好的牡丹花,忽然抿嘴一笑:“好吧,那就勉为其难地再绣几针。”

窗外雪渐大,火盆的松香隐隐飘散,而她的那一笔牡丹,却在火光映衬下更加鲜艳灵动,仿佛在诉说她那无处安放的小心思。

......

太极宫偏殿里的灯火摇曳,光线与黑暗交错在檀木屏风上,像一场无声的对弈。十五岁的李玙端坐在案前,指尖翻过一页薄薄的纸张,书页的细微声响轻轻回荡在空旷的殿中。外面寒风扑打着朱漆窗棂,将雪屑卷进了门缝,伴着一丝冷意渗入室内。

“殿下,”门外传来低沉的呼唤,随后,一名老宦官轻手轻脚地推开门。他的身形佝偻,步履谨慎,声音却带着恭敬中掺杂着一丝忧虑:“皇上今晚在东宫设宴,召见诸皇子。殿下是否要前去?”

李玙抬起头,眉目在灯光中显得格外沉静。他的眼眸里没有半点波澜,像深冬时节结了冰的湖面。“不必了,”他的声音低而清晰。

老宦官微微躬身,面露难色。他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低声劝道:“殿下,您已有数月未公开露面了。若是再避开,恐怕会被有心人——”

“有心人?”李玙的目光淡淡扫过他,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谁在意呢?父皇宠爱的是李瑛,而我,暂时不必徒增烦扰。”

烛光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轮廓,带着一丝藏不住的倔强和冷意。老宦官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再劝。他侍奉过不少皇子,但没有一人如忠王这般,不卑不亢,也不急于争宠。他想,或许正是这样的疏离,让李玙显得与众不同。

“殿下……”老宦官终于打破了沉默,语气试探着压低了几分,“奴才斗胆,不知殿下是否听说……韦家近来的动向?”

李玙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合上书卷,目光沉静地看向窗外。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缓缓开口:“韦家……是父皇手中的棋子。韦坚虽有才干,但锋芒太盛。这样的人,早晚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可陛下的态度……”老宦官试探着。

李玙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案几上的茶壶,袅袅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淡淡散开。他的声音低沉却清晰:“父皇提拔韦家,不过是为了平衡朝堂的权力。韦坚以才干起家,却不懂得如何收敛,这样的家族能兴盛多久?父皇心里清楚,李林甫也清楚。”

老宦官听到这里,忍不住低声道:“但若殿下能与韦家联姻,或许……”

“联姻?”李玙低低笑了一声,那笑意中透着几分讽刺,

“联姻的确能带来暂时的助力,但也会束缚住的手脚。”

烛火跳动了一下,映得老宦官的脸色一阵明暗交错。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藏着让人难以揣测的情绪。

“殿下心思缜密,奴才明白。”老宦官低下头,声音中透着一丝敬意,也带着隐隐的感慨。他知道,这位年轻的皇子,早已看透这座宫廷里的暗流涌动,也看透他自己的处境。

李玙没有再说话。他转过身,推开了半扇窗。窗外,雪还在下,带着冬夜独有的清冷与静谧。远处的宫灯依稀可见,映照出层层宫墙内无尽的沉寂。

“他们都在下棋。”他轻声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身后的老宦官听,“我也会下棋,但不是现在。”

风雪扑面而来,冰冷的空气吹乱了他的发丝。他微微抬头,仿佛在看向远方,目光清冷,却又带着不可忽视的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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