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小柯啊地叫了一声，终于放松下来，仿佛被一只手从危险的旋涡中猛地拽回。
刘锋也愣了几秒钟，随即摆出礼貌的笑容，对余峰说道。
“余先生，好久不见，你好。”
余峰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略一点头算是问过好，便径直向谭小柯走来。
关门的一瞬间，刘锋在门外冲着谭小柯露出了一个深邃的笑容。
谭小柯仍旧靠坐在办公桌前，忙看看自己身上，还好没有衣衫不整。
余峰皱了皱眉，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订书机，准备递还时却愣住了。
谭小柯顺势看过来，心里一惊……订书机上竟然缠着几根头发。
余峰双目赤红地瞪着订书机，胸膛迅速起伏几下后终于冷静下来，放下订书机，问道。
“要报警不？”
谭小柯一愣，下意识地问道：“你……都知道了？”
余峰烦躁地扒拉几下头发，闷哼一声，说道。
“……我刚才在门外听见动静了，他是不是要……打你？”
闻言，谭小柯略松了一口气，说道。
“哎……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了，这里有我的学生，就当是给我留点面子。”
余峰的喉结上下滚动几下，似有不甘地狠狠咽了口唾沫，愧疚道。
“对不起，我又没护好你。”
谭小柯微微一笑，说道：“你咋可能一直守着我呢？你……也有你自己的生活，说不定将来你还要辞职、换一份更好的工作、结婚……组建自己的家庭什么的。”
余峰站直身体，与谭小柯对视，他眼中的怒火已经熄灭，嘴唇动了动，说道。
“只要你需要，我……不辞职，一直护着你。”
谭小柯不知道这句话是否出于余峰的真情实感，但的确很有分量，他感激地笑笑，说道。
“往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但你能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
余峰勉强拉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容来，说道。
“……我赚着这份钱，就该保护好你，这是我的责任。”
谭小柯笑了笑，舔着自己的口腔，舌尖将腮帮顶起来一块。半晌后，他平静道。
“几点了？”
余峰看了眼手表，说道：“三点半了。”
“已经这么晚了？”谭小柯想了想，忽然狡黠一笑，说道：“走，提前溜了，咱回家去。”
回去的路上，余峰一直都是一副有心事的表情，开车的时候难得走神了。
谭小柯喊道：“绿灯！绿灯了——”
“哦哦……”余峰猛地回神，忙发动汽车，说道：“对不起，刚才走神了。”
谭小柯疑惑道：“你有心事？”
余峰目视前方，说道：“没有。”
“你有。”谭小柯笃定道：“你太老实了，根本说不了慌。”
“……好吧。”余峰叹了口气，支支吾吾道：“刚才我在门外的时候，其实都听到了……那个刘锋不是啥好人，你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吧。”
谭小柯猛地心头一跳，表面却佯装淡定，问道。
“你都听到啥了？”
余峰耳根发红，低声道：“……都听到了。”
谭小柯心跳如擂鼓，不确定余峰是从哪里听到的，是否已经知道自己喜欢他的事情。
好在，余峰继续说道：“我刚站在门口，就、就听见……你俩……其实你们说啥我没听见，就听见你们在……嗯，有那种衣服摩擦的声音，哎！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谭小柯瞬间松了口气，将脸深深地埋在掌心里，既庆幸又感到羞耻。
谭小柯的这个举动，算是默认了。余峰见状变得有些激动起来，说道。
“那个刘锋真的不是啥好人！而且他有老婆、有孩子了——你俩咋可能呢？”
“我没说自己喜欢他，也没想过跟他在一起。”谭小柯抬起头来，说道：“我就是同性恋，知道不？我是喜欢男的，但不是随便一个带把儿的都行，明白了不？”
余峰愣怔片刻，看着前方的红绿灯，眼神肃穆，宛如一尊沉默的雕塑。
说出这番话的谭小柯倒是松了口气，仿佛卸下重担般神清气爽。但悲伤随之而来，他忍不住掉起眼泪来，又不想哭出声，觉得丢脸，他便大口喘气，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余峰回过神来，安慰道：“别哭，只要你不跟他纠缠，就没事儿。”
谭小柯哽咽道：“我是同性恋，你不嫌弃我？”
“咋可能呢？”余峰笑道：“别说是同性恋了，就算你是变性人，我也不嫌你。”
“噗！”谭小柯被逗笑了，说道：“你还挺会逗乐的。”
余峰不好意思地笑笑，给谭小柯拧开保温杯，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
“我真不讨厌，我在部队就见过……都是正常人。呃……只要你别跟刘锋在一起就行。”
“不会的。”谭小柯吸吸鼻子，说道：“我老恶心他了。”
“哎！”余峰笑了起来，继续开车上路，想了想又说道：“这事我不会告诉谭总的。”
“无所谓。”谭小柯说道：“她早晚要知道这事儿。”
“那……你不打算结婚、要小孩了？”
“咋结啊？”谭小柯无奈道：“我小时候咋过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我是个异性恋，喜欢女孩，我这辈子都不打算结婚了，我不想让小孩生下来受罪，造孽。”
余峰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十分柔软，说道。
“小柯，你是个很善良的人，不管是谁跟你在一起都很幸福……但我支持你的选择。”
谭小柯的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看向余峰，问道。
“你也幸福么？”
“当然。”余峰笑道：“这些年是我最幸福的日子了。”
谭小柯看着窗外，下午四点多的长春天色已经擦黑，路灯一排排亮起，路面反射出晶莹的雪光。天黑了，谭小柯的世界却亮了起来，仿佛之前那些纠缠、困扰、折磨他的情绪在一瞬间全都褪去，全都留在那个旋涡里，而谭小柯已经从中挣脱了出来。
他彻底释然了，无所谓告白、恋爱，他和余峰能保持现在这种状态就已经相当好了。
转天周六，谭小柯美美地睡了个懒觉，睁眼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
从楼下飘来香喷喷的猪肉酸菜炖粉条的味道，院子里响起刷啦啦的扫雪声，阳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扑在谭小柯身上，令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床边一阵窸窸窣窣，两只猫咪扒拉着床单想上来。小猫还拖着一条残腿，不知道怎么跑
到二楼来的。谭小柯将猫咪们抱上来，将它们塞进被窝里取暖，猫咪们舒展身体发出呼噜声。
谭小柯也眯起眼睛……啊！生活真美好啊！
忽然，卧室门被砰的一声踹开了，韩杰和小健像土匪一样大吼着冲进来。
谭小柯：“？？？”
两人带着满身寒气，韩杰一把掀开谭小柯的被子，跟小健一前一后，抬着谭小柯下楼。
“干什么！你们疯啦？！”谭小柯一边挣扎一边大吼道：“余峰！余峰！护驾——”
余峰披着军大衣，杵着扫帚站在院子里，看着屋里发生的一切呵呵傻笑。
谭小柯也大笑道：“哎！原来是你把他们放进来的……你这个叛徒！”
两个损友根本不带怕的，合作给谭小柯套上羽绒服，连拖带拽地将他弄到院子里。
余峰给他们端来水果、零食和咖啡壶，便独自回厨房做饭去了。
小健看了眼院中的积雪，缩了缩脖子，说道。
“这天气上院儿里？不冷啊！”
韩杰吐槽道：“没你说话的份儿……哎呦！贼冷！”
三个智力健全的成年男人，顶风冒雪地坐在院中凉亭里，一边哆嗦一边茫然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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