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快放假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学校住宿制,白桉不能带手机,所以用学校的座机给谢铎打了个电话。
转瞬光阴过去,他认识谢铎已经近七年。
谢父谢母是重要政治人物,两夫妻在外面抛头露面,难免招惹不少仇敌。
谢父对谢铎尤其严苛,既要他聪敏上进,又要他能参军自保,于是每年定期送儿子参加国外番禺军事训练营。
据说,还有赌上生死的秘密条约。
从十四岁那年,他们开始聚少离多,谢铎会期末返程完成学校的课业,然后又匆匆离开。
不过今年,谢铎终于要结束他的训练,回来准备冲刺学业。
谢铎看着夏威夷岛的烈日,今天难得天气炎热,温凉的海风席卷咸湿的海水,带来清爽。
他听见白桉的声音,低头一笑:“很快。”
刚刚一轮生存赛已经结束,他还要抓紧时间准备下一场,可他实在不愿意错过白桉的电话。
于是他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小幅度地解开手上的绷带。染血的绷带被谢铎丢到一侧,他用双氧水淋在伤口处简单消毒,随后又给手掌缠上新的绷带。
“嘶——”谢铎被双氧水的刺激感激得出声。
“怎么了,哥哥?”白桉询问道。
“没事,你数学有进步了吗?”谢铎转移话题。
“啊——你怎么一问就是数学,你知道我不擅长的嘛......”白桉每次说话都带着语气词和拖长的尾音,简直不要太可爱。
谢铎几乎能看见他在自己面前撒娇的模样,张牙舞爪说着自己的政治历史进步了多少多少,但绝口不提数学。
他看着手表一点一点流失时间,下一轮危机即将开始,但他露在外面的手指关节皆未处理,还留猩红,和双氧水混杂一起,变成一滴一滴的血水。
谢铎没有管它,自顾自地听着电话里,白桉吐槽老师给他补习的数学题有多么困难,高二生活有多么疲惫。
“哥哥,我好想你......”白桉蹲在座机旁边,话中带着浓浓的鼻音。
谢铎皱起眉头,他感觉出对面人的失落,不知道是哭腔还是倦怠。
“我也想你,桉桉。我很快就会回来。”他给出肯定的回答,试图安抚对面的人。
为期三年的军事训练终于要结束了,谢铎看着茂密森林里走出来的金发男人,即刻挂断电话鱼跃而起,饶是好耐性,也忍不住对这破比赛啐了一口:“妈的。”
......
白桉去机场接谢铎的那一天,他一身黑衣,戴着口罩。
青少年个儿总是蹿得最快的,谢铎与上次分别又长了不少,白桉上次还到他的鼻尖,现在就只到下颚线了,所以看到谢铎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这就是他的哥哥。
他像个小考拉,坐在行李箱上把着杆,谢铎推着他走。
白桉仰头,看着谢铎凸出喉结边的一颗小痣,上手碰了碰。
“干嘛?”谢铎被痒意弄得发笑,轻轻避开。
“以前都没发现哥哥这里有颗痣?”白桉疑惑,“你长得太快,我又不长个儿,所以现在反而能看见了。”
他捧着脸,叹气:“唉,哥哥,我是不是长不高了呀?”
谢铎揉揉他的头:“带你去测测骨龄。”
“不,我不要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白桉噘着嘴摇头,一脸严肃。
......
白桉头疼愈烈,越想回想现实世界那些碎片,头就愈发疼得厉害。
他脑中的记忆并不完整清晰,但回忆起的最后碎片是,谢家一家人满身是血被推进抢救室的画面,他崩溃地握着谢铎的手,整个人灵魂出窍一般失了声。
裴穆时小心地顺着白桉的脊背,明明前一秒还大胆亲他的人,小一秒就像是受了惊的小猫,埋在他颈窝小声喘着气。
他不明所以,只是听着白桉喊着头疼,颤抖的声线仿佛痛苦至极。
“桉桉,我带你去医院。”裴穆时小心询问。
他刚要动身,白桉紧紧抱住他,按着他的身子,惊慌失措:“不去!”
冷汗浸湿白桉的鬓角,他从裴穆时肩颈抬起头来,看着他:“我们有更重要的事做。”
“什么事?”
白桉简单将从石李琰那里获得的信息托出:“如果属实,我得想办法阻止陈红,不然死去的是五千学生。”
“我会帮你的。”
白桉看着裴穆时:“赢得这场游戏,我会把属于你的生活还给你的。”
他察觉出白桉情绪不对,攥住放在他脸上的小手:“什么意思?”
“对不起,穆时,我破坏了你的生活。如果我赢了这场游戏,我会让这个世界恢复平静的。你会继续高考、上大学、谈......恋爱。”
“你会离开吗?”裴穆时抓住关键,黑眸紧紧盯住他。
白桉没有欺瞒,点点头。
裴穆时沉默看了他许久,才将视线转移,喉结滚动,干涩吐出一个字:“好。”
白桉看着他并不高兴的神情,心中难过。
他回想起毕业礼那一天,白桉同谢铎去接谢父谢母。回家的绕山公路上,大雨磅礴,雨夜中迎面而来一辆大汽车撞飞了迈巴赫,谢铎将他死死护在怀里。
白桉醒来后,困在谢铎怀里,他身上的鲜血一点点地浸入白桉的骨子里。
四下黑得不见双手,白桉的手机响起妈妈的来电,他勉强凭借微光找到手机报警。
白桉很怕黑,怕那个黑夜里死去的谢父谢母的模样,怕窥见谢铎的伤势。
当知道谢阿姨的肚子里,还有一个两个月的宝宝,他崩溃痛哭流涕。
ICU里谢铎一直没有醒来,白桉一直想哥哥是不是也同那个黑夜的他一样,害怕看到父母凄惨的模样。
白桉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同谢铎神情近乎一样的裴穆时,视若珍宝。
哥哥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不重要了;他为什么不记得他,也不重要了。
有些伤痛和记忆,只要一个人记得就好了。他会帮哥哥好好记住过往的,只属于他们二人的回忆,那些痛,就彻底遗忘吧。
一束电筒光照在白桉身上,他反手挡住自己的眼睛。
“桉桉?你怎么在这儿!”远处传来白父的声音。
白桉身子一僵,立马从裴穆时身上跳下来。
白父看到自己儿子双腿开叉坐在一个男人身上时,不敢置信。尤其是那个男人是裴穆时,白天还同他说没见过自己儿子,晚上却与桉桉在一个无人的公园里搂搂抱抱。
他脑子里蹿出无数坏男人拐走女孩的案子,甚至是小情侣偷情却被父母捉奸的案例。
他心急得以为儿子是被人恶意绑架,然而现在亲眼看到他若无其事的在公园里和男同学卿卿我我。
白父捂着心脏,近乎梗塞。
白桉见爸爸脸色难看,立马跑过来扶住他:“爸爸,你没事吧?”
白父甩开他的手,眼睛冒火:“这么久你跑哪儿去了?我跟你妈找你两天两夜,你不要告诉我你都跟这个狗崽子待在一起!”
他食指指着裴穆时,气得发抖。
白桉焦急地想解释,突然想起石李琰,他不能说自己被绑架了。于是白桉红着脸,咬牙说:“对......对不起,爸爸,是的。”
白父瞳孔睁大。
裴穆时听到白桉说是,神情一愣。看着怒火中烧的白父,近乎绝望地闭上了眼,咬牙承认:“对不起,叔叔!”
“啊!我打屎你!”白父激动地口齿不清,脚向前一步就要伸手扇死裴穆时。
白桉眼疾手快,紧紧抱住父亲粗壮的胳膊,一直道歉:“对不起爸爸,消消气!消消气!”
......
白桉回到家中,愧疚如海浪拍打悬崖,让他的心砰砰作响。
那个对他一心包容的母亲,他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谁料,白母看见儿子什么责备的话也没说,只是深深抱着他:“还好你没事,宝贝。”
“妈妈,对不起......”白桉将脸埋在她的秀发中。
白父气还没消,看着母子俩抱着彼此,欲言又止。
“你......你是不知道他干了什么!”
“我知道,你不是电话里说了吗?”白母淡淡瞥了他一眼,眼神威胁。
“孩子不过就犯了一次年轻人都可能会犯的错,你死揪着不放干嘛?”
“这还成我的不是了?”白父委屈,自己一个人走到书房冷静冷静。
白母牵着白桉的手,坐到餐桌上:“给你热了点汤饭,吃一点睡觉吧。这么晚,肯定肚子空空了。”
白桉捧着热气腾腾的碗,想到被石李琰关在黑暗中不知天日的那些时间,饥饿和难堪夹杂的回忆,眼中泛起泪花。
他吃了一口,混着眼泪咽下肚,哽咽道:“对......对不起妈妈......”
白母心疼地拍着他背:“没事的,宝贝,妈妈不怪你。”
白桉心中泛酸。
对不起妈妈,抢占了您孩子的身体,而我却借着您的爱回忆我的母亲。
我会,早日结束这些闹剧的。
他攥紧握勺的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