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绚日当空,店铺琳琅,没铺面的摆摊小贩占着街道沿边铺成条,长街鼎沸。
“你说的地方是哪儿啊?”
这段时日,被顾宁日日用大量灵力洗涤全身,冲散淤血,折损的经脉日趋复合,灵力蛛丝般在体内游转。
夜霄感觉,只要不离开道士三丈外,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他的人形比顾宁略微矮上一寸,身量瘦削一圈。
黑色道服像给他量身而制的,镶着特殊的银丝纹路,日光一照泛着水似的微光,腰间暗红银丝腰封收紧得恰到好处,贴着腰线,瘦而薄韧,脚上一双绣着云纹的长靴,处处不显,处处精贵。
因着昨个儿被道士助力运行几周身,刺激破损的经脉重新生长,十分不得劲儿,翻来覆去折腾得没睡好。
今儿又被道士一早薅起来,颇有怨念。
当然,只要他蛇爷不是睡到自然醒,所有时间都算早。
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慢悠悠跟在道士身侧,银环束发,长长的发尾微微摆动,光滑柔亮。
此时太阳从夜霄侧后方射过来,完美的侧颜莹白无暇。
下垂的眼帘半遮着幻化过的青绿眸子,薄淡如浸了水的玉石,却有着微微上挑的眼尾。
嘴角暖洋洋地噙了点笑,几分无辜少年气掺和着游戏人间的浪荡公子风,加上异域风情的眼眸,吸引了一路目光。
索性芙蓉县日常民风内敛,没有出现掷果盈车,否则对夜霄来说真是一场饕餮盛宴。
两人个子都很高,一前一后,错开半步走着,街上人流拥挤,遇上二人,路过的行人都自动自发让开一条道。
“醉香楼,给杨姑娘接风洗尘的,忘了?”顾宁回道。
“哪儿能啊,我就是没睡够。”
夜霄放下胳膊,手背盖在嘴边浅浅打了个哈欠,眼里溢上一层水光,一双大眼水汪汪的,十分唬人。
顾宁微微点头,似笑非笑,“我信。”
昨晚蛇头睡不着,也不让他打坐,两人在床上切磋了一架,蛇头突然化成人形,捂着肚子叫疼,趁他放松戒备,低头查看伤势时,翻身偷袭,最后遗憾惜败。
自己闹着要给杨姑娘设宴洗尘,他天没亮便去订了县里最好的酒楼饭馆,快到约定时间了,蛇头还赖着不起。
那边生意太好,不让包厢,久等无人便会过号,只能让杨姑娘先去占位等候。
“到了。”
酒楼三层高,四个伙计在门口热情迎宾。
“二位爷,里边儿请,订桌还是堂食啊?小的给您二位带个路。”说话带着戏腔似的九转十八弯,十分喜庆。
店门口人来客往,脸上挂着酒足饭饱的惬意,看来确实不错。
“六号桌。”顾宁道。
“诶好的爷,二楼您请。”伙计步子轻便,上前两步带位。
楼梯沿边搭建,一边扶手,一侧贴墙,伙计三两步跑上去站在楼梯口侯着。
两人跟上去的时候走到中间,恰逢一行人左摇右晃,说笑谈天地下来,顾宁侧了侧身,夜霄慢了一拍,被撞得脚下踩了个空,被顾宁眼疾手快拦腰带了回来,护在身前站稳。
“几位若是不长眼,那便摘了。”顾宁冷声道。
一行人喝了酒横行惯了没在意,正要继续往前走,突然打了个激灵。
微醺的酒意冷却。
想动,却发现脚定住了,接着眼前一黑,持续了几个呼吸间什么也看不见。
再回过神来,眼前又一片光明,几人一时间骨头都吓软了,他们个个都是生意场上的人精,见风使舵的好手,里面带头的一个俊雅青年立马出来应对。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他端庄有礼。
“两位道长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儿个约了几个至交好友,一时高兴喝多了,冲撞了这位…”
薛旭打眼一看,视网里撞进夜霄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不由得愣了愣神,时空似乎停滞了,心脏咚咚跳了几下。
夜霄懒散瞥了他一眼,压根儿没把刚才的事放心上,被捞了回来,便顺势一靠,下巴磕在顾宁肩膀上眯会儿觉。
“…这位……这位公子贵姓啊?鄙人姓薛,名薛旭,不才,县里闹市最红火的半条街都是在下的,备受贵妇才女追捧的胭脂铺子芳芜阁也是在下的,几大商行老板跟薛某也有几分交情,这是薛某名帖,公子有什么需要尽可以来找薛某,薛某绝不推辞。”
薛旭话语拐了个直角,奔向莫名其妙的方向,掏出一张红色名帖递给夜霄。
顾宁眼神冷得能结冰。
薛旭顶着七尺寒冰,强行把笑脸定住,这位公子完全就是照着他的喜好长的,每一处都是那么的合胃口,绝不能错过。
“薛老板真是好眼光,艳福不浅啊!哈哈哈!”后面一人喝得晕头晕脑,没搞清状况,伸着脖子看一眼薛旭,再看一眼顾宁二人,不合时宜地打趣着,自以为风流。
笑着笑着,突然嗓子一噎,说不出话了,掐着脖子,又掏嗓子眼儿,还是发不出声,急得整颗头都充血了。
同行几人见状也慌了,奈何脚还是动不了,纷纷说好话。
“道长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是啊是啊,喝多了不小心,道长莫怪!”
“这里有些银票,请道长带着这位小道长,好好修养一番。”
双方堵在楼梯中间不上不下。
后面的都是本县人,知晓那几位的含金量,全是县里的达官显贵,不敢催。
伙计也不敢上去劝,不对外开放的三楼包间就是专门留给这些爷的,里面的人是一个都不敢得罪,只能焦急候着。
夜霄原本没注意他说了啥,看也没看那张名帖,耳中回音似的突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微一挑眉,抬起头,视线转向薛旭,一手搭在顾宁肩上。
“芳芜阁?”
见他有兴趣,薛旭立马来劲儿了,身体面对危险本能的立起汗毛。
他不敢跟顾宁对视,但美色当前,岂能做懦夫?
强撑着发颤的手指,把名帖递近了毫厘。
“对对,在下就是那里的老板,不只是胭脂,各种香料也有,公子有什么喜欢的香料味道,薛某都能给你配来。”
说着暗地里嗅了嗅。
他嗅觉异于常人,尽管酒楼饭菜飘香,味道混杂,但他还是闻见了一股奇异的香味,从刚才就若隐若现。
那味道十分好闻,吸进肺里就散了,像濛濛春雨,细如牛毛,却又丝丝润泽,让人欲罢不能。
若不是时机不对,他非得把这里翻一遍,看看是什么奇花异草。
夜霄抽过那张名帖,莞尔一笑。
薛旭顿时切身明白了什么叫顾盼生辉!
昔日他还嘲笑那些为了博美人一笑豪掷千金的友商真是酒囊饭袋,此刻落到他头上,哪管什么千金万金,哪比得上佳人开心重要,千金散尽还复来,美人一笑倾人城啊!
“夜霄,不日拜访。”夜霄留下名字,拉着顾宁胳膊上楼。
被定住的几人突然发现脚能动了,立马侧身让开。
待两人过去,立即受惊过度似的推搡着下楼。
薛旭站在最前面,被后面的人挤着下去了,他踮起脚,心急探头道:“公子住哪儿啊?诶!别推我啊,我话还没问完呐。”
夜霄头也没回,估计没听见。
下面人早已等候多时,见他们让开,立马拥上楼。
视线阻隔,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薛旭失望地收回视线,隔着人群,心里依依不舍,也只能跟着众人出了醉香楼。
.
上了二楼,夜霄松开手,他刚跟顾宁传音,放他们走,以后还有用处。
杨彩彩见他们出现,欣喜迎上来,“仙长!”见到他身边还有一位朋友,收了举止,拘谨地站好,可不能给仙长丢脸。
“这位是我师弟,夜霄。”顾宁神色稍缓,介绍道。
“小女子见过夜仙长。”杨彩彩恭恭敬敬行礼。
“诶诶,别这么客气啊,”夜霄粲然一笑,“我看着也没比你大多少,就叫我夜哥哥吧。”
顾宁眼皮微微耷下,“……”
夜霄容色明朗如阳,杨彩彩除了仙长,这是第二个她一见就觉得好看得像神仙的人,只不过是跟仙长不一样的好看,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开心起来。
“夜哥哥。”杨彩彩红着脸小声道,莫名的亲切。
“行,”夜霄打了个响指,说正事,“开饭吧,小二,上菜!”
“诶好嘞,爷稍等,立刻就来!”
三人落座。
“彩彩,想吃什么随便点,”夜霄把菜单递给她,“别管价钱,看上什么点什么,”说着,胳膊往顾宁脖子上一勾搭,修长的食指俏皮地弹出来,往顾宁脸颊一点,“别看他天天贫道贫道的,其实富得掉渣,咱们今儿不大吃一顿,真就信了他的瞎话,这个亏必须吃回来!”
夜霄眉眼促狭,故意说得一脸认真,末了,咬着唇愤慨状。
杨彩彩灰暗的人生里,从没遇见过这么搞怪活泼的大哥哥,一时间发自内心地被逗乐了,咯咯笑个不停。
顾宁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但平时端习惯了,旁人看不出来什么,夜霄感觉到他心情很愉快,不由得身心舒畅。
今日无事,三人一顿饭吃到夕阳西下。
杨彩彩被夜哥哥的饭量震惊得无以复加,看他吃得那么开心,捂着饱胀的肚子,总感觉自己还能再来两口,但实在已经噎到嗓子眼儿了,不得已,又灌了一壶花茶。
酒足饭饱,三人走在夕阳长街里,晚风鼓袖,衣摆翻飞,悠哉悠哉回客栈。
夜霄半路要教她吹口哨,被顾宁阻止,“小姑娘吹口哨不妥,那东西有个别名,叫流氓哨。”
夜霄,“……”
走着走着,夜宵搭上顾宁肩背,毫无预兆地一手挑起他下巴转过脸来,微微眯眼,吹出一声拐着弯儿的戏谑口哨,坏笑道,“这样吗?”
“……”顾宁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杨彩彩捂着嘴乐个不停,肚子都笑痛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