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母听不清他说的话，但看他的样子，像是被蚊子叮的难受，顿时心疼上来，让许江川送个蚊香出去。
许江川拿着点好的蚊香出门，火红色的焰点在浓黑的夜色里似头顶的星子闪烁，近日才浇灌晒干的水泥地，对比以往坑洼的泥土路，塑料拖鞋踩在上面的声响几乎可以忽略。
只是他踏出去的脚还没走两步，就隐约听到空气里传来的“男的”两个字。
许江川敏锐地意识到对方正在交谈的人或许是自己。
否则顾时谦的性格，不会宁愿选择委屈自己在外面喂蚊子避嫌，也不进屋。
对于成为谈话中心，许江川神色自若，他只犹豫了一秒，在顾及顾时谦的面子，不令对方尴尬和完成许母的吩咐，省的她担忧之间，果断选择后者。
只是他刚准备提步，就听到顾时谦下一句“是我喜欢的人”。
许江川的脚步顿住。
随后的描述，即使许江川想错认，也无法找到理由说服自己当一个没有耳朵的傻子。
顾时谦...喜欢他？
匪夷所思。
许江川不理解，想不明白，且大受震惊。
手中本端的稳稳的蚊香盘差点手抖翻盘，猩红的火星在空气里一闪而过，细碎滚烫的烟灰掉落在地，发出如夜色般寂静的声音。
他的呼吸，甚至停滞两秒。
许江川的脑子飞快运转，在思考这段时间的相处，企图找到一丝顾时谦喜欢他的蛛丝马迹。
他一向聪明，脑子灵活，却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思绪如同乱糟的毛线团，处处打结，等到他回神，已经端着蚊香站到了新建的厕所面前。
重改后的厕所同两侧的柴房和猪屋对比，格格不入，同顾时谦和许家村一样。
明明前两天还在耳边口口念念着都是兄弟的人，怎么一转眼就在说喜欢自己？
除非......
顾时谦在开玩笑。
可是夜色下，伴随着夏风一同传来的少年声音，语气认真。
如果前面的喜欢可以当做玩笑，后面的那些有关他的具体描述，无论如何，许江川都无法做到让自己去忽视。
顾时谦是在认真的和别人去谈自己。
他不知道对面的是谁，是顾家大哥？朋友？亦或小少爷的某个家庭管家？
许江川闭了闭眼，让凉爽的夜风吹在脸上，努力保持平静。
等到他再睁开眼睛时，黑漆的眼眸里瞳色已经恢复理智，古井无波。
顾时谦没有注意到他，现在回去，即使对方发现，按照他对少年的理解，也只会以为他真的只是中途出去上个厕所。
他很明确自己的取向正常，既然给不了对方回应，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许江川也没有办法从此和对方做到互不接触，他不可能抛离许家双亲现在离开。因此他很明白，现在唯一能做的解决方法，就只是将这件事情暂时当做不知情。
许江川没有直接回屋，而是选择进了厕所，在里面站着等了一会。
等到约莫时间差不多，才洗手回屋。
他回去的时候，果然顾时谦已经坐在了客厅沙发上，看到他进来，少年迅速抬起眼皮，许江川注意到他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张口想和自己说话，神色透露出几分焦急，但不知为何，又顿住。
抿住唇，不说话了。
看到顾时谦进屋，他还没回来，按照汪梅操心的性格，一定会关心他身上蚊虫叮咬的红包以及询问自己的去处，自然而然，让他出去送蚊香的事情也会告诉对方。
许江川猜他估计在纠结，猜测自己刚刚是否有听到他说的话。
但因为某些原因，可能是尴尬，或者是其他，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去问出这个问题。
他猜的准确，顾时谦此刻的确在脑海里同系统在讨论，因为发现许江川出现却没有及时报告的白团子又被他责骂了一通，155心虚地在空气里上下沉浮：
“宿主别担心，命运之子的神情没变，肯定没听到！”
顾时谦也认为许江川没听到，否则许江川会这么平静？
换位思考，如果他听到一个男的说喜欢自己，恐怕立马就要吓地蹦起来，大声警告对方不许喜欢自己了！
可直到现在，他打完电话都坐在屋里等了五分钟，才见到许江川。
“刚不舒服，没顾上找你。”许江川走了过来，手里拿着烧到只剩一半的蚊香，顾时谦听到他解释。
“严重吗？”
他听出这是在问自己身上被咬的包，顾时谦突然听到他说话，楞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只是说话时候漂亮的凤眼总是时不时抬起瞥向许江川的脸，似乎在观察他的神色。
主动和他说话，似乎...是真没听到？
“不严重，”顾时谦回：“你妈给我拿了花露水，涂过没事了。”
许江川点头，“嗯。”
他没有将手里的蚊香掐灭，而是端进了房间，顾时谦连忙起身，跟在他后面一同进去。
蚊香盘被放在角落，继续发挥驱蚊的作用。
许江川转过身，看见他已经坐在了床边缘，正手里捧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聊天，两只手看上去挺忙，不停来回打字。
顾时谦当少爷惯了，平日里能坐就绝不站，经常呆在房间就是坐在床上。许江川的视线本来平静无波，第一时间也没有多想，只是他很快意识到个问题——
房里只有一张床。
家里也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这意味着他和顾时谦，还要继续同床共枕。
以前他和顾时谦都是男孩子，没有关系，虽然现在性别没变，但顾时谦性取向却变了，而且还是喜欢他。
许江川一时有点陷入困境，突然不知道自己和顾时谦睡在一张床上，是对自己有影响还是对对方更不利。
许江川对于同性恋并不了解。
一来他自身是直男，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去研究这方面的资料，二来他性子冷淡，一直不会去将注意力放在身边不必要的事情上，导致即使生活中遇到，他也只会视而不见。
可顾时谦不一样。
无论他想或者不想，听见还是装作没听见，在现在这段时间里，顾时谦已经成为他生活里的一部分，他现在开始不得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好在之前小少爷娇惯，他们的被子一直是分开，许江川微微松了口气，晚上他睡觉再往外边靠，给对方空出更多睡眠空间，应该可以避免肢体接触。
他倒不是嫌弃顾时谦，对于同性恋，他虽不是，但尊重。
只是直男的思维和知识盲区，让他只能暂时小心翼翼，将少年放在异性恋角度的对面去思考。
现在的顾时谦，约莫在他心里，从“兄弟”成为了个形同“妹妹”的存在。
虽然这个“妹妹”脾气有点大，事多还爱撒娇，但——
许江川之前都能忍受，现在换个角度，自然更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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