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面色瞬时惨白，拳头不自觉地紧握起来。还没等她有所反应，楚清涯等人便立刻起身，面色凝重地审视着锦衣老者——金鹏教的金乌上人。
自当初徐玲珑大乱仙门后，金鹏教远离朝廷，暗自扩张，扶持了不少宗派，隐约有一家独大之势。苍茫山，三清观与朝廷关系紧密，合起力来也算旗鼓相当。双方一直不温不火，但这金鹏教的老供奉却不请自来。
素素深吸口气，朝身旁的师兄师姐比了个眼色，起身行礼道：“仙师屈尊祝贺，不胜感激。是非曲直，终有水落石出。至于我等后辈，自当以苍生为念，不敢有负仙师教诲。”
金乌上人故作得意地点了点头，唤来弟子呈上贺礼：“我从掌门之命，送上白鸢一只，配上这东海玄铁笼，训养无忧，送与太傅当个玩物，还望笑纳。”
“谢仙师挂念师妹。此番前来，真是让这生辰宴蓬荜生辉啊。”楚清涯上前接过贺礼，望向金光上人，面不改色地说道。
金乌上人故作虚伪地摆了摆手，笑道：“那我可——。”他话音未落便被人打断：
“今日是我师尊生辰，亦是上元佳节，如此盛会不请自来便罢了，这些陈年旧事，何必扰人清兴？莫非金鹏教地处太偏远，不曾知道什么是喜庆之礼？”
季晴身着一身紫色宫装，快步从殿门外走来。她额头上飘着几滴汗珠，湿发粘了几分在眉上，双眸带着怒意扫过金鹏教人等。季铭也身着一身太子黄袍，带着几名内侍紧随而至。
素素下意识地站起身，膝盖猛得碰到了桌子。她正要跟着众人问好，却不巧对上季晴那双余怒未消的眼眸，只好低下头去，看着没怎么动的饭菜。
“殿下怕是说笑了，本教也无恶意，权当是给太傅大人送个礼物罢了。”金光上人面色铁青，不徐不疾地说道。
“是吗？那可真是太有心了。”季晴冷冷笑道，找到素素身旁的位置，轻轻坐了下来，俯视着台下。
季铭面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举杯走向金光上人：“仙尊心怀苍生黎民，刚正不阿，孤与阿姐心领了。然今日乃上元佳节，于私则是我等晚辈聊表孝心；于公则昭示我朝和睦，共庆团圆，不如仙尊放下前尘，满饮此杯。”
金乌上人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说道：“多谢太子殿下挂怀，贫道有要事在身，便先行离席了。”说罢便和几名随从不徐不疾地走出殿外，逐渐消失不见。
在几位仙尊主持下，宴会又重新开始。素素抿了抿嘴，扭头悄声问向旁边的晴儿：“用过午膳了吗？”
季晴叹了口气：“不问我之前去哪里了吗？”
“这哪有什么关系，你来我便很高兴了。我已与师哥他们打好招呼，今晚我们好好出去走走。”素素嘴角勾起，顺手拿过季晴桌上的汤碗，转身递给宫人：“徐姑娘，麻烦你把殿下这份汤再去热一热，再多传几个菜来。”
“不用了，我吃过了。”季晴摇了摇头。
“那你就陪我吃一小会儿。炖羊肉闻起来可香了！还有这个鲈鱼，你尝尝，味道也很鲜美。”素素看她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必就算吃了也不会吃得太饱。
两人没坐下多一会儿，便有人传旨召几位仙尊去乾清宫。素素怕耽搁要务，便在师哥师姐们的拒绝中坚持结束了宴会。临行前，楚清涯颇为内疚地拍了拍素素的肩：“玩得开心些，早些回来，我们几个再给你过一场。”
“我哪里那么娇贵，你们回去早些休息就好啦，晴儿她会带我好好逛的。”她瞥了眼身旁的晴儿，莞尔一笑。
送完宾客已是接近傍晚，素素累得昏昏欲睡。说实话，她宁愿在演武场打上一百场，也不愿参加一天漫长的仪式。季晴见状，叫了辆马车送两人回程。素素倚靠在车窗旁，跟晴儿说了几句话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几声烟花轰然炸响，素素迷迷瞪瞪地抬起身来，抹了抹嘴角。她似乎听见了一声微不可查的笑声，忙问道："晴儿你是不是笑了！"
“哪有，你怕是看错了。”季晴扭过身躯盯着外面的风景，不动声色地擦了擦自己沾上些口水的肩头。
车窗之外，张灯结彩，锣鼓连天。最热闹的长乐街上已然挂起了各色灯笼，锦鲤，神龙，荷花，俱是惟妙惟肖。汹涌的人流将宽广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商贩们更是带着小吃耍货穿行其中，叫卖声和嬉闹声此起彼伏。这正是最热闹的元宵夜。
马车离长乐街一里远就被堵得无法通行，两人便下了车。踏入长乐街的那一刹那，素素立刻被各色各样的花灯弄得眼花缭乱。这届灯会本就得了帝君特许，又有层层金吾卫在不远处维护治安，来看灯的人数更是较往年多了好几倍，衙门，商户和当地居民们则更加卖力，不仅从江南请了最好的花灯师傅，还办了几场别有新意的活动。
素素紧张地跟在季晴身后，生怕自己跟丢了。但季晴娇小的身子异常敏捷，不一会儿便钻过好几道人流。素素无奈，快步上前轻轻拽住晴儿的衣袖：“晴儿，你走慢些，我快跟不上了。”
“大乘后期的仙尊大人，走路也有走不动的时候吗？”晴儿没有甩开素素的手，反而调笑道。
“谁走不动了，我是怕撞到别人。”素素松开手抱在胸前。
“本来就是人挤人，不挤一下肯定赶不上。”季晴带素素上了一座人满为患的酒楼，引她找了高处临窗的座位，唤小二端来蛋黄酥和牛乳，悄声朝素素说道：“就在这里等我片刻，不要动地方。”
素素点了点头，并未问她去哪，拿起糕点便开始告慰空空的肚子。她心里忽然有些隐隐的期待，看向外面热闹的街市，一片灯火通明之间，有座高楼却黑漆漆一片。
在她吃完第六块蛋黄酥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的人流又轰动起来。那座刚刚还漆黑无比的高楼，楼底却亮堂起来，围满了人群。她坐得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看到全貌。
她按耐不住，问过身旁的酒客：“这位大哥，你知道那边的人是在做什么吗？”
“你都坐在这里了，居然不知道？那是长明楼，人们把愿望写在花灯里，攀上去挂灯，谁挂的最高，谁的愿望就会快些实现。你看我家娘子，最前面穿绿衣服的那个，爬得多快啊！”
“是吗？”素素定睛一看，许多人正逐渐带着花灯向上攀登。楼下的灯火最多，中间的慢慢减少，最上面仍是一片黑。
“姑娘你今天穿得这么漂亮，估计是被某个小郎君骗过来的吧。这祈福又要去城郊的皇级庙里求灯，又要带着灯费劲往上攀，灯火还不能灭，确实不容易。要不是我腿脚不好，高低给娘子抢个最高的位置。”
“哎哟你可别吹牛了，你就算腿脚麻利几倍也登不上最高处。那里听说有好几层禁制阵法什么的，就算是仙门弟子也无从落脚嘛。”有位妇人也挤到窗前，嘲笑道。
“我不行，我娘子可是聪明机灵，说不定真能爬上去呢。你别打岔，我要接着看。”大哥摆了摆手。
素素起身极力寻找着晴儿的身影，手心也不知不觉地攥起。她若是这时还不明白晴儿去做什么，那可真是太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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