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五彩的泡泡飘得越来越高，小孩在充满泡泡的浴室里，正捧着专心吹泡泡。小玄猫在墙上的出窗口小憩，尾巴随意地扫破一个又一个漂浮的泡泡。
门外传来稚嫩的声音，是甄愔，她说：“隐真，你在这儿，是吗？”
刚问完，甄愔就推开门走了进来，穿着白色小背心的她笑着跳进满是泡泡的浴缸。
却隐真感到疑惑：“你怎么找到我的？”
甄愔嘻嘻笑，指了指上面的小玄猫，说：“它告诉我的。”
却隐真追问：“那以后你不见了，它也会告诉我你在哪里吗？”
甄愔点头，说：“当然呀，它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管是八岁，十八岁，还是二十八岁，它都会告诉我们的，虽然我也不知道十八岁和二十八岁有什么区别，可能是可以去的更远吧？”
甄愔问她：“你长大后想去哪里？”
却隐真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但是听大人们说都柏林的冬天会是灰色的天，会起好多雾，我想去看看。”
甄愔摇头：“我不喜欢雾天，童话书里女巫就是从雾里骑着扫把飞出。”
却隐真问她：“那你想去哪里？”
甄愔说：“回家，回到一开始的家，那里就是我一直想去的地方。”
却隐真认真思考后，难过：“我不会造时光机，我没办法带你回去。”
甄愔说：“还记得前几天死掉那棵柏树吗？”
却隐真点头：“我知道，大人们还给它办了葬礼。”
甄愔靠近她，小声：“我还看见一个浑身刻满黑色碑文的和尚说，万物死后都可以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所以不用时光机，等我们老了死了就可以去了。”
却隐真疑惑：“真的吗？”
甄愔说：“嗯嗯，大人是不会骗人的。”
却隐真说：“不，大人才会骗人，他们会用保证，发誓来表示自己的谎言有多么诚恳。就像小因的爸爸保证说不打小因妈妈了，可是还是打她，然后好多人说小因的妈妈不懂事，让自己的老公发这种誓。我看的书里说，这叫做驯服，我不想像小因妈妈那样被驯服，所以我不相信大人说的话。”
甄愔想了下，说：“那我们就用小孩的方式来验证，我弄个大泡泡，如果大泡泡没破的话，那就是真的。”
却隐真点头，说好，期待地看着甄愔。
甄愔双手合十，浸透在水里，抬起的时候缓缓张开，掌心出现了半个透明的五彩泡泡。
孩子相似的面容对视着视线，一同看向泡泡，两人的脸庞在泡泡中倒映，泡泡随着她们呼出的气体轻轻晃动。
——————
办公室内，却隐真注视着总经理，坚定地说：“不，我可以换一个公司，只要能盖实习印，学校就不会扣留我的毕业证书。”
总经理看着面前思想稚嫩固执的学生，坦白说：“实话和你说吧，学校和我们公司签了协议，他们也是要拿回扣，额度没满是不可能让你走的。”
却隐真不信，没说话。
总经理让她回工位。
在却隐真离开后，组长走了进去，总经理轻蔑冷哼一声，不屑地说：“到底是刚出社会的，认为所有事情都是非黑即白的，让她快点上手，赚到钱后就不会满心所谓合不合法了。”
——————
在昏暗的厕所里，却隐真从对方怀里出来，侧身继续呕吐，直到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
月光缓缓照进厕所，照清了男人，是那个警察局门口的长发碧眼男人。
男人递给却隐真纸巾，给她顺着后背。
却隐真接过，擦后扔在垃圾桶里，有些脱力，闭眼重新缩在他的怀里，将头靠在他的手臂上。
男人再次询问：“你还没回我呢，爱的表达方式是靠痛觉传递的吗？”
却隐真轻声回答：“小时候我也向妈妈问过这个问题，我问妈妈，妈妈，感到痛苦的时候就是感受到被爱的时候吗？我说我灵魂好痛，她在哭。妈妈停下切菜的动作，笑着说：你还小呀，不知道什么是痛苦，什么是灵魂，但妈妈爱你。那一刻我就知道，被爱就是被驯服，是苦涩不堪的，像酿过头的酒，生了蛆的尸体发出腐味那样刺鼻。所以，爱的感觉和痛觉是一样的。”
男人像是听懂了，将头虚靠在却隐真头上，又哼起了不知名的旋律。
——————
办公室内，日光透过窗户，没有被照到坐在里侧的却隐真，黑漆漆的显示屏上显露出她的脸，她依旧穿着格纹衬衫。
屏幕亮了起来。
黄晨站起来大喊：“来电了！开工！开工！”
却隐真的桌旁，昨天前面同事送的面包静静地摆在那边。
黄晨拉着椅子坐在她旁边，拿出工作机，安慰说：“可能你第一次来上班，很多都不习惯，但是慢慢来，你肯定会习惯的。”
却隐真保持沉默。
黄晨说：“总经理很看好你啊，而且拿不到毕业证很可惜的呀。”
却隐真开口说：“等老师回复后，我会递交辞呈。”
黄晨劝她：“别急着做决定呀，你已经签了合同，应届生身份也没了，还不如好好干，你看你同学们都做的很好啊，你肯定比他们要出色。”
这时却隐真手机响起信息声。
信息是班主任发来的，内容是：可以提交辞呈，但是你也要做完一个月才能走啊，离职是提前一个月说的，我和公司的人说好了，你这个月做完，他们给你盖下实习报告你回来就可以拿毕业证了。
黄晨凑过去看见后，就开始教却隐真，从练号，到开服，再到话术，最后加上联系方式。
日升日落，周边工位的人来来走走，新的一批换掉另一批旧的人，看着手机列表的陌生人越来越多，却隐真越发沉默，她感觉一切都开始脱轨，开始进入另一个梦境一样虚幻不真实。
彩带声响起，C组再出新成绩，曾经的同学站起来欢呼。
却隐真沉默看着，继续删掉联系人，直到提示操作频繁，才切去看向手机日历圈起的最后一天。
她从抽屉拿出实习报告单站起来走向办公室，得到应允后进去。
却隐真平静地说：“总经理，今天是最后一天，交接我也交接好了，联系人都推给组长了，他也都加好了，宿舍那边也都退了。”
却隐真将手中仅标注了姓名和公司名称的实习报告单递至总经理面前。
总经理看了眼就推了回去，说：“实习期是三个月，不是一个月。”
却隐真微微蹙眉，打开和老师的聊天记录给总经理看。
总经理看完后说：“你老师没有找我，我也没和你老师约好，我只知道我们实习协议都是三个月的，如果你今天走的话，我们可以不追究损失，但你的实习报告我们是不可能盖章的，你的工资我们也结不了。”
却隐真表示：“那我给老师打电话下。”
电话接通后，却隐真开了免提，说：“老师，我是却隐真，有些事情需要和你再确认下。”
电话那边传来女声：“你说。”
却隐真：“这个月一号的时候，我和你说我要递交辞呈，你说和公司的人说好了，我这个月做完就可以盖章走人了，可是总经理说他那边没人和他说这个事情，实习必须三个月，如果我今天要走的话，我就没有工资，也不能盖章。”
电话那头也疑惑：“啊？我是和雪琳说的。”
总经理解释说：“雪琳负责的是B组，而我是A组的负责人，每个组的制度是不一样的。我这边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却同学可以提前介绍实习期的通知，作为老师，你应该明白我们签署的合同是三个月的实习期。如果她现在离开，没人顶替她的工作，公司就会遭受到不必要的损失，如果她今天一定要走，我这边肯定是无法发放工资，也无法提供实习证明的。”
电话那头回应：“是是是，隐真啊，是老师搞错了。你要不要再做两个月？你这个月也应该已经上手了，到时候和班长他们一起回来，既然你们一起去其他城市，到时候一起回来也比较妥当好互相照应一些。”
却隐真沉默。
电话那边传来铃声，班主任说：“上课时间到了，老师得先去上课了，有事发信息哈。”
电话随即被挂断。
总经理表示：“这个月你的学习能力我们也是看在眼里的，这样吧，最晚三个月，如果期间我找到了人顶替你，你就可以走了，到时候我也给你正常发工资，章也给你盖，但这件事情你不能和你同学们说，你看呢？”
却隐真依旧沉默。
总经理说：“那你回去再想想，还有一下午的时间，不着急。”
却隐真坐回工位，放空思绪，心里恳求，求你，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
求你，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却隐真坐在角落抱着腿，将头磕在膝盖上，茫然低喃着，空洞地看向前方。
书房里开着黄灯，信封里所有的照片一一贴在墙上，中间是那张写着平城369的纸条。
地上铺满了信件，每一个信件上凡是带有’平’字的都被圈起来，总共有36封信。
玄猫轻巧地跳在第九封信上，嘴里衔着纸的边缘，拖着它朝却隐真走去，停在她面前。
却隐真轻声自语：“她在这儿，是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